我们前进的速度很慢，次仁旺堆提着藏刀在前面开路，我们在后面持枪警戒。走了五个小时，路没走多远，我们倒累得不停地喘着粗气。二刀看到次仁旺堆一个人在前面开路太慢，就拿着达拉杰布的藏刀去帮忙。可是没多久，他的手就被野草划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

益西娜姆赶紧在地上抓了一团泥，想敷在二刀的伤口上。二刀嫌脏，硬是不让益西娜姆碰他的伤口。益西娜姆说：“泥土是大地的精华，它不仅可以长出青稞，还可以用来治病。我小时候，每次感冒，阿妈就在院坝外面给我抓一团泥巴，放在锅里熬成汤，我喝了病就全好了。”二刀这才半信半疑地让益西娜姆将泥巴敷在了他的伤口上，血不久就止住了。

我们筋疲力尽地跟在次仁旺堆身后，从昨晚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前几天打的肉已经全部吃光了，包里只剩下酥油和生牛肉。没走多远，我们就觉得脑袋有点昏沉沉的，全都放松了警惕。突然，前方的野草剧烈地晃动起来。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前方。

李瘸子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半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前方的草丛。李瘸子对我们说道：“注意警戒，准备射击。”

前方的草丛静了下来，但现在谁都不敢大意。二刀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我的手心也出汗了。

李瘸子捡起身旁的一块石头，向草丛里扔去。石头刚一落地，草丛又是一阵晃动。我忍住了呼吸，脑海里一片空白。

为了便于观察草丛内的情况，我们都采用跪姿。可是没蹲多久，就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但现在又不敢冒然前进，只得换只腿继续蹲。

等了半晌，草丛又不动了。李瘸子效仿先前的办法，扔了块石头进去，草丛里却没有动静。二刀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兄弟，有烟不？快给我一支，我都快睡着了。”我在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出一支已经皱巴巴的烟。我将烟递给二刀，他掏出打火机，一个人悠闲地抽了起来。

阳光照在我的身上，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暖洋洋的天气总是容易让人打瞌睡，正当我两只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

我转过头，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只脸盆粗的蛇缠住了二刀的喉咙，正使劲地往草丛里拖。此时的二刀，面部没有一丝血色，他无神地望着我们，双手紧紧地抓着周围的野草，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次仁旺堆想开枪，却被李瘸子拦住了。李瘸子说：“不能开枪，千万不能开枪。就算蛇死了，它也不会放开二刀的。二刀只会被勒死，冷静，冷静。”

蛇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死死地缠住二刀的脖子。二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样子就快断气了。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没有一点办法。

那条蟒蛇卷着已经失去知觉的二刀往草丛里爬去，要是二刀被蛇拖到了草丛里，他就死定了。想到这，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快步跑上去。此时蛇的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草丛，我赶紧用双手死死地抓住蟒蛇的尾巴。当我双手触碰到蟒蛇冰冷的蛇身，我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我死死地抱住蛇尾巴，可是蟒蛇的力气实在太大，尾巴轻轻一摆，就将我扔出五米开外。

李瘸子、次仁旺堆和益西娜姆也上来帮忙，次仁旺堆掏出了藏刀，狠狠地扎向蟒蛇。这下可把蟒蛇气恼了，它使劲一甩尾巴，次仁旺堆就被打得头破血流，昏死在地。眼看蛇就快要爬进草丛，慌乱中的益西娜姆突然张开嘴巴，狠狠地在蟒蛇身上咬了一口。

那条蟒蛇最终还是溜进了草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望着眼前这没有尽头的密林，我越看越觉得心头压抑。我忍不住对着天空大吼了一声。

二刀走了，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每个人的世界里都会有个胖子，而我的世界里，从此不再有二刀的身影。死亡，一个在我看来很遥远的词，现在却离我越来越近。我蹲在地上，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我一把抢过李瘸子手中的枪，对着天空射出一梭子子弹。

达拉杰布死了，紧接着二刀也死了，这时的李瘸子开始打退堂鼓。他泪眼朦胧地望着远方的卡瓦洛日，沉默着，不住地抽着烟。见李瘸子这样，我心里也跟着难受。我知道李瘸子的心中充满了自责，我对他说：“老李，这都不怪你，兄弟们跟着你，心里就觉得踏实。这天灾横祸，你又控制不了。老李，你看看，卡瓦洛日就在前面，咱们再走一段就到了。老李，到了卡瓦洛日，我们就能找到冉冉，就能破解王贵勇和马教授离奇死亡的秘密。在天堂的达拉杰布和二刀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就此放弃。”

李瘸子抬起头说：“我的心中很内疚，达拉杰布和二刀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跟着我来到了卡瓦洛日，结果把命都丢了。多好的两个娃，说没就没了。”

李瘸子开口说话，我心头的石头就落了下来。要是李瘸子一直这样沉默着，我真担心他走不到卡瓦洛日。

李瘸子对我说：“如果我能活着走出卡瓦洛日，我就把二仙桥的李家居卖了，店里的古董和门面能够卖不少的钱。原本我准备过些年将店铺卖了，把钱留给冉冉。冉冉这孩子可怜，三岁的时候发烧给烧成了聋子。现在冉冉不在了，我准备把卖店铺的钱留给达拉杰布和二刀的家人，这样心头才会好受点。”

我提醒李瘸子，达拉杰布的阿爸阿妈早就死了。李瘸子就说：“没关系，那我就为达拉杰布在他家藏房的门前修十座佛塔，再插十支玛尼旗，每年都让寺庙里的扎巴给他念经超度。”

李瘸子说完这些，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云峰，你可要给老子好好活着，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我笑着回答道：“是，李爷！我保证现在不死，我还要给你家传香火呢。”这话一说出口，李瘸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四人越往山里走，路上的野草就越深。我们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可是这样耽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身上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不尽快走出这片丛林，不是被蛇吃掉，就是被饿死。

我将裤腿卷了起来，被蛇咬伤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来益西娜姆配的藏药果然有用，我当初真是小看了这个汉语说得不太流利的藏族姑娘。

没走多远，我们就来到一个较为开阔的地带。天突然阴了下来，我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心想估计就快要下雨了。李瘸子提议在此地休息片刻，大家烤烤火，暖暖身子，再去找点水来喝。

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又口渴得不行。李瘸子的话一说出口，我们三人便纷纷点头同意。次仁旺堆扎好了帐篷，我心想要是待会下起雨来，那今晚就得在此过夜。

李瘸子和益西娜姆在生火，我一个人跑去找水。我手中提着达拉杰布那把半自动步枪，在这深山老林里走，腰间那把六四式手枪已没多大用处了。一路上我都在想，要是遇到了蟒蛇，我绝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送它一梭子子弹再说。

没走多远，我就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在丛林里走了一天，先前又和那条大蟒蛇恶斗了一番，此时正口干舌燥。听到前方传来水声，我就循声而去，穿过一片高大的灌木丛后，终于看到了一条小溪。

我顾不上那么多，扔下枪就跑到小溪旁，喝了一肚子水。小溪中的水凉得很，要是人站到那水中，估计要不了一分钟双脚就会失去知觉。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条小溪就是卡瓦洛日雪山融化了的雪水形成的。

我坐在小溪旁，看到水中居然还有鱼，心想要是能捉一些鱼回去，今晚的伙食又解决了。可是这小溪中的鱼怪得很，看着明明就在眼前，手一伸到水中，那些鱼就突然失去了踪影。我忙活了半天，两只手冻得发麻，仍旧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