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郎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4:12
|本章字节:6934字
我想我已经猜到谜底了。安竟然身患无法治愈的恶疾,痛苦不堪,罗丁丁杀死了他。他的尸体就在水床里。她们都说过,安竟然的个子不高,这个大水床一定放得下。
一想到这里,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和马佳佳就在一具长满窟窿的尸体上度过了新婚之夜,度过了蜜月……难怪马佳佳总是做噩梦。一股咸腥味道从我喉咙中升起来,我赶紧冲到卫生间。我又想起了那张光盘,那样的场景令人作呕。
门铃再次响起。我知道,这回是真的冤家来了。
徐芗一进门就看到了罗丁丁,她愣了一下,愤怒的表情出现在脸上。她转向我:“你把这个贱货叫来干什么?成心的吧?”
我的喉咙还是很难受,没法说。罗丁丁只是阴沉地看着她,也不发一言。
徐芗突然明白了似的说:“我懂了,你们已经合谋杀了他……我怎么没想到,什么让我来看死人……你们杀了他,然后把我叫来,还打算杀了我。”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后退,想开门出去。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罗丁丁像狮子一样从沙发上弹起,向徐芗扑了过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手套,我清楚地看见,她胳膊和手背上的痦子——那已经不是痦子,而是清晰的窟窿眼,里面晃悠着黄豆一样的肉芽,甚至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徐芗猝不及防,脸上被抓出了血道。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顷刻之间,屋子里乱成一团,家具和茶具四处乱飞。我们不敢过去拉架,我对马佳佳说:“你别动,我去打电话报警。”
马佳佳并没有听我的,我感觉她的怒火也被点燃了。她猛然间挣脱了我,冲上去扑倒了徐芗。徐芗没有任何防备,坐在了地上。马佳佳用胳膊勒住徐芗的脖子,任凭徐芗的四肢在空中挥舞。罗丁丁借机把她抓成了满脸花。
我很难理解马佳佳为什么要加入这场争斗,为什么她帮罗丁丁而不帮徐芗。也许,她认为徐芗是造成这些祸患的起因吧——其实罗丁丁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是她,我们怎么可能掺和到这里面来。
然后,挣扎的徐芗突然像泄了气一样瘫软下来。她的嘴里开始吐出粉红色的沫子。马佳佳和罗丁丁觉出不对,松了手。
徐芗出溜着躺到地上,不能动弹。罗丁丁站起来踢了她一脚,她的身体晃了晃,如同麻袋。
“她的颈椎断了。”罗丁丁说,“她现在连说话都不行了。”
马佳佳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然后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她一定认为,是自己太使劲了,把徐芗的脖子勒断了。
“你们不要慌,这事情由我来处理。”罗丁丁很平静。
我把马佳佳扶到沙发上,抱着她,她已经泪流满面。罗丁丁倒像主人一样,倒了两杯水,放在我们面前,可我们谁都不敢喝。
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徐芗,对我们说:“如果你们两个想摆脱麻烦,必须照着我说的去做。”
“好,我现在就解释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能你们已经猜出来了,你们睡的那个大水床里,有一个死人。”罗丁丁熟练地吐着烟,“这个人是我的老公,他叫安竟然。是我杀死了他,因为他已经不完美了,我不能忍受我的老公变得那么肮脏、龌龊。然后,我把他放在水床里,你们可能会奇怪,一个人是怎么进到床垫里面的……这其实很简单,把水床割开,把人放进去,再用专用的强力胶粘牢,再灌水,五年十年都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至于你们看到的那张光盘,我想是他自己拍的。他可能也预感到事情不妙了吧,想通过这个办法告诉别人。当然他还没下决心把这个文件传到网上去。其实,要不是你们告诉我这屋子里还有张光盘,要不是徐芗跟我说,你们告诉她屋子里可能有死人,我才不会再来这个地方……这也是孽缘吧,我是爱安竟然的,但是他在两个女人之间犹疑长期拿不定主意,他受到这种惩罚也没什么好说的。”
罗丁丁说完这些,又走到徐芗身边蹲下,大声说:“我准备把你也放到这张水床里,和他做伴……你满意了吧,房子、男人,现在都归你了,我不要了。”
徐芗的脸由白转红,嘴里呜呜地发出声响。看得出,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你们帮我吧。”罗丁丁对我说。
我拼命摇头,我说:“我要报案。”
罗丁丁向我们走过来,她猛地拉住了马佳佳的胳膊,“唰”的一声撕掉她的袖子。我看到马佳佳原来白如莲藕的胳膊上,出现了几个细小的黑点。
“那个贱女人手那么欠,她会放掉你老婆吗?你老婆被她绑架的那天,就中了招了。”罗丁丁严肃地说,“唯一的办法,帮我。现在只有我知道该怎么办,我已经找到国外有个医疗机构,能对付这些肉坑。”
14
放掉水床里的水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我在罗丁丁的指挥下,把徐芗拖到水床边上。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恐万状,一个知道自己要被活活淹死、闷死的女人,一个知道自己将陪伴一具古怪尸体的人,她该有多么绝望。可惜,她无法挣扎。
我一点儿不懂医术,不知道罗丁丁的话是真是假,但现在只好先周旋着。当然,我不能当凶手,我得想办法报警。
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要这么毒辣呢?本来都是有爱的。
水床里的水渐渐放干了,塑料床布下面,一个人形逐渐凸显起来。那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姿势啊,仰面朝天,两只手臂向上,僵直地做环抱状。
马佳佳轻声地“哦”了一声。我相信她认出来了,她梦到的那个从背后抱着她的男人,就是他。
罗丁丁也有点儿吃惊。她看了一眼我们,说:“我把他放进去的时候,他是趴着的——怎么翻过来了?”接着她又恍然大悟,竟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们***动静太大,水流搅动,他就翻身了。”
她的笑容真让人讨厌。
我扭头看了眼站在卧室门口的马佳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一把剪刀。我们一对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是的,我们不能受罗丁丁的摆布。
夫妻久了,一点儿默契还是该有的。
行动很突然,我猛地从侧面抱起了罗丁丁,把她摔到在水床上。她身体很轻,一下子就倒在那个男人的怀里。马佳佳冲上去,举起剪刀就要扎,可她的胳膊却停留在半空中。
不用我们动手了,那具尸体居然动了起来,隔着水床,把罗丁丁箍住,而且箍得很紧,罗丁丁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打电话打电话,把警察叫来,把医生叫来。”我一边喊一边拿过马佳佳的剪刀,对着罗丁丁的眼睛,让她不要再动。我听到马佳佳跑到客厅,拨号,对着电话说:“救命啊……”
警察把我们拦在客厅里,他们在卧室里收拾一切。很快我就听到了呕吐声。我忍不住好奇过去看了一眼,他们正把那具男人的尸体往袋子里装。那是一具怎样的尸体啊,皮肤已经是墨绿色,上面密密麻麻覆盖着圆形的硬壳,硬壳下面伸出长长的触须,不停地蠕动、蜷曲。而男人的身体,则像装着糖豆的瓶子,一搬动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让人后背发凉。那环状的手臂上套着一只锃亮的手表,表明着他的身份。那是徐芗送给安竟然的手表。那表竟然还走着,它在暗夜里,曾经提示我,这个房间里有尸体的存在。
我的胃立刻翻腾起来,冲到卫生间里,我又吐了,尽管除了黏稠的胃液,我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
我知道我完了,以后我将经常想起那些肉坑,那些肉芽,那些触须和那些硬壳。这样的记忆将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将不能看到莲蓬、鲍鱼、鱿鱼以及软体动物,我也不能看到水床、绿色的玻璃,我甚至不能接受皮肤上有斑点,比如痦子、麻子、疖子或者伤疤的人。
我将成为一个有洁癖的完美主义者,可这样,我的生活还会有什么乐趣。
我看了一眼马佳佳,她正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旁边坐着个女警察在给她做笔录。我一看到马佳佳,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想起温暖的怀抱、温柔的笑容和性感的身体,不是这些,我想到的是她的胳膊。
一想到马佳佳的胳膊,我又起了鸡皮疙瘩。不仅后背发凉,手臂也感觉刺痒。我紧张地撸起袖子,看见密密麻麻的疙瘩,其中有几个颜色发黑,就像不起眼的小痦子。
我快要疯掉了。我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我不就是想买便宜一点儿的房子吗?这有什么错?
趁着他们谁都没留神,我走到了客厅的大玻璃窗旁边。对不起了各位,我不陪你们玩了。我要去一个不需要大房子大床的地方去了。我已经身心俱疲。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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