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修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2
|本章字节:28282字
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其先本号硃邪,盖出于西突厥,至其后世,别自号曰沙陀,而硃邪为姓。唐德宗时,有硃邪尽忠者,居于北庭之金满州。贞元中,吐蕃赞普攻陷北庭,徙尽忠于甘州而役属之。其后赞普为回鹘所败,尽忠与其子执宜东走。赞普怒,追之,及于石门关。尽忠战死,执宜独走归唐,居之盐州,以隶河西节度使范希朝。希朝徙镇太原,执宜从之,居之定襄神武川之新城。其部落万骑,皆骁勇善骑射,号“沙陀军”。执宜死,其子曰赤心。懿宗咸通十年,神策大将军康承训统十八将讨庞勋于徐州,以硃邪赤心为太原行营招讨沙、陀三部落军使。以从破勋功,拜单于大都护、振武军节度使,赐姓名曰李国昌,以之属籍。
沙陀素强,而国昌恃功益横恣,懿宗患之。十三年,徙国昌云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国昌称疾拒命。国昌子克用,尤善骑射,能仰中双凫,为云州守捉使。国昌已拒命,克用乃杀大同军防御使段文楚,据云州,自称留后。唐以太仆卿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会幽、并兵讨之。简方行至岚州,军溃,由是沙陀侵掠代北,为边患矣。明年,僖宗即位,以谓前太原节度使李业遇沙陀有恩,而业已死,乃以其子钧为灵武节度使、宣慰沙陀六州三部落使,以招缉之。拜克用大同军防御使。
居久之,国昌出击党项,吐浑赫连鐸袭破振武。克用闻之,自云州往迎国昌,而云州人亦闭关拒之。国昌父子无所归,因掠蔚、朔间,得兵三千,国昌入保蔚州,克用还据新城。僖宗乃拜鐸大同军使,以李钧为代北招讨使,以讨沙陀。乾符五年,沙陀破遮虏军,又破苛岚军,而唐兵数败,沙陀由此益炽,北据蔚、朔,南侵忻、代、岚、石,至于太谷焉。广明元年,招讨使李琢会幽州李可举、云州赫连鐸击沙陀,克用与可举相拒雄武军。其叔父友金以蔚、朔州降于琢,克用闻之,遽还。可举追至药兒岭,大败之,琢军夹击,又败之于蔚州。沙陀大溃,克用父子亡入达靼。
克用少骁勇,军中号曰“李鸦兒”;其一目眇,及其贵也,又号“独眼龙”,其威名盖于代北。其在达靼,久之,郁郁不得志,又常惧其图己,因时时从其群豪射猎,或挂针于木,或立马鞭,百步射之辄中,群豪皆服以为神。
黄巢已陷京师,中和元年,代北起军使陈景思发沙陀先所降者,与吐浑、安庆等万人赴京师,行至绛州,沙陀军乱,大掠而还。景思念沙陀非克用不可将,乃以诏书召克用于达靼,承制以为代州刺史、雁门以北行营节度使。率蕃汉万人出石岭关,过太原,求发军钱。节度使郑从谠与之钱千缗、米千石,克用怒,纵兵大掠而还。二年十一月,景思、克用复以步骑万七千赴京师。三年正月,出于河中,进屯乾坑。巢党惊曰:“鸦兒军至矣!”二月,败巢将黄鄴于石堤谷;三月,又败赵璋、尚让于良田坡,横尸三十里。是时,诸镇兵皆会长安,大战渭桥,贼败走入城,克用乘胜追之,自光泰门先入,战望春宫升阳殿,巢败,南走出蓝田关。京师平,克用功第一。天子拜克用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东节度使,以国昌为雁门以北行营节度使。十月,国昌卒。
十一月,遣其弟克修攻昭义孟方立,取其泽、潞二州。方立走山东,以邢、洺、磁三州自别为昭义军。黄巢南走至蔡州,降秦宗权,遂攻陈州。四年,克用以兵五万救陈州,出天井关,假道河阳,诸葛爽不许,乃自河中渡河。四月,败尚让于太康,又败黄鄴于西华。巢且走且战,至中牟,临河未渡,而克用追及之,贼众惊溃。比至封丘,又败之,巢脱身走,克用追之,一日夜驰三百里,至于冤朐,不及而还。洺、磁孟氏据之,故当时有两昭义。
过汴州,休军封禅寺,硃全忠飨克用于上源驿。夜,酒罢,克用醉卧,伏兵发,火起,侍者郭景铢灭烛,匿克用床下,以水醒面而告以难。会天大雨灭火,克用得从者薛铁山、贺回鹘等,随电光,缒尉氏门出,还军中。七月,至于太原,讼其事于京师,请加兵于汴,遣弟克修将兵万人屯于河中以待。僖宗和解之,用破巢功,封克用陇西郡王。
光启元年,河中王重荣与宦者田令孜有隙,徙重荣兗州,以定州王处存为河中节度使,诏克用以兵护处存之镇。重荣使人绐克用曰:“天子诏重荣,俟克用至,与处存共诛之。”因伪为诏书示克用曰:“此硃全忠之谋也。”克用信之,八上表请讨全忠,僖宗不许,克用大怒。重荣既不肯徙,僖宗遣邠州硃玫、凤翔李昌符讨之。克用反以兵助重荣,败玫于沙苑,遂犯京师,纵火大掠。天子出居于兴元,克用退屯河中。硃玫亦反以兵追天子,不及,得襄王煴,迫之称帝,屯于凤翔。僖宗念独克用可以破玫而不能使也,当破黄巢长安时,天下兵马都监杨复恭与克用善,乃遣谏议大夫刘崇望以诏书召克用,且道复恭意,使进兵讨玫等。克用阳诺而不行。
明年,孟方立死,其弟迁立。大顺元年,克用击破孟迁,取邢、洺、磁三州,乃遣安金俊攻赫连鐸于云州。幽州李匡威救鐸,战于蔚州,金俊大败。于是匡威、鐸及硃全忠皆请因其败伐之。昭宗以克用破黄巢功高,不可伐,下其事台、省四品官议,议者多言不可。宰相张浚独以谓沙陀前逼僖宗幸兴元,罪当诛,可伐。军容使杨复恭,克用所善也,亦极谏以为不可,昭宗然之,诏谕全忠等。全忠阴赂浚,使持其议益坚,昭宗不得已,以浚为太原四面行营兵马都统,韩建为副使。是时,潞州将冯霸叛降于梁,梁遣葛从周入潞州。唐以京兆尹孙揆为昭义军节度使,克用遣李存孝执揆于长子,又遣康君立取潞州。十一月,浚及克用战于阴地,浚军三战三败,浚、建遁归。克用兵大掠晋、绛,至于河中,赤地千里。克用上表自诉,其辞慢侮,天子为之引咎,优诏答之。
二年二月,复拜克用河东节度使、陇西郡王,加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四月,攻赫连鐸于云州,围之百余日,鐸走吐浑。八月,大搜于太原,出晋、绛,掠怀、孟,至于邢州,遂攻王镕于镇州。克用栅常山西,以十余骑渡滹沱觇敌,遇大雨,平地水深数尺。镇人袭之,克用匿林中,祷其马曰:“吾世有太原者马不嘶。”马偶不嘶以免。前军李存孝取临城,进攻元氏。李匡威救镕,克用还军邢州。景福元年,王镕攻邢州,李存信、李嗣勋等败镕于尧山。二月,会王处存攻镕,战于新市,为镕所败。八月,李匡威攻云州,以牵克用之兵,克用潜入于云州,返出击匡威,匡威败走。十月,李存孝以邢州叛。二年,存孝求援于王镕,克用出兵井陉击镕,且以书招镕,而急攻其平山,镕惧,遂与克用通和,献帛五十万匹,出兵助攻邢州。乾宁元年三月,执存孝,杀之。冬,攻幽州,李匡俦弃城走,追至景城,见杀,以刘仁恭为留后。
二年,河中王重盈卒,其诸子珂、珙争立,克用请立珂,凤翔李茂贞、邠宁王行瑜、华州韩建请立珙。昭宗初两难之,乃以宰相崔胤为河中节度使,既而许克用立珂。茂贞等怒,三镇兵犯京师,闻克用亦起兵,乃皆罢去。六月,克用攻绛州,斩刺史王瑶。瑶,珙弟,助珙以争者。七月,至于河中,同州王行约奔于京师,阳言曰:“沙陀十万至矣!”谋奉天子幸邠州,茂贞假子阎圭亦谋劫幸凤翔,京师大乱,昭宗出居于石门。克用军留月余不进,昭宗遣延王戒丕、丹王允兄事克用,且告急。八月,克用进军渭桥,以为邠宁四面行营都统。昭宗还京师。十一月,克用击破邠州,王行瑜走至庆州,见杀。克用还军云阳,请击茂贞,昭宗慰劳克用,使与茂贞解仇以纾难,拜克用“忠正平难功臣”,封晋王。是时,晋军渭北,遇雨六十日,或劝克用入朝,克用未决,都押衙盖寓曰:“天子还自石门,寝未安席,若晋兵渡渭,人情岂复能安?勤王而已,何必朝哉?”克用笑曰:“盖寓犹不信我,况天下乎!”乃收军而还。
三年正月,昭宗复以张浚为相,克用曰:“此硃全忠之谋也。”乃上表曰:“若陛下朝以浚为相,则臣将暮至阙廷!”京师大恐,浚命遽止。硃全忠之攻兗、郓也,克用遣李存信假道魏州以救硃宣等。存信屯于莘县,军士侵掠魏境,罗弘信伏兵攻之,存信败走洺州。克用自将击魏,战于洹水,亡其子落落。六月,破魏成安、洹水、临漳等十余邑。十月,又败魏人于白龙潭,进攻观音门,全忠救至,乃解。
四年,刘仁恭叛晋,克用以兵五万击仁恭,战于安塞,克用大败。
光化元年,硃全忠遣葛从周攻下邢、洺、磁三州。克用遣周德威出青山口,遇从周于张公桥,德威大败。冬,潞州守将薛志勤卒,李罕之据潞州,叛附于硃全忠。
二年,全忠遣氏叔琮攻破承天军,又破辽州,至于榆次,周德威败之于洞涡。秋,李嗣昭复取泽、潞。三年,嗣昭败汴军于沙河,复取洺州,硃全忠自将围之,嗣昭走,至青山口,遇汴伏兵,嗣昭大败。秋,嗣昭取怀州。是岁,汴人攻镇、定,镇、定皆绝晋以附于硃全忠。
天复元年,全忠封梁王。梁攻下晋、绛、河中,执王珂以归。晋失三与国,乃下意为书币聘梁以求和。梁王以为晋弱可取,乃曰:“晋虽请盟,而书辞慢。”因大举击晋。四月,氏叔琮入天井,张文敬入新口,葛从周入土门,王处直入飞狐,侯言入阴地。叔琮取泽、潞,其别将白奉国破承天军,辽州守将张鄂、汾州守将李瑭皆迎梁军降,晋人大惧。会天大雨霖,梁兵多疾,皆解去。五月,晋复取汾州,诛李瑭。六月,周德威、李嗣昭取慈、隰。二年,进攻晋、绛,大败于蒲县,梁军乘胜破汾、慈、隰三州,遂围太原。克用大惧,谋出奔云州,又欲奔匈奴,未决,梁军大疫,解去,周德威复取汾、慈、隰三州。
四年,梁迁唐都于洛阳,改元曰天祐。克用以谓劫天子以迁都者梁也,天祐非唐号,不可称,乃仍称天复。
五年,会契丹阿保机于云中,约为兄弟。
六年,梁攻燕沧州,燕王刘仁恭来乞师。克用恨仁恭反覆,欲不许,其子存勖谏曰:“此吾复振之时也。今天下之势,归梁者十七八,强如赵、魏、中山,莫不听命。是自河以北,无为梁患者,其所惮者惟我与仁恭耳,若燕、晋合势,非梁之福也。夫为天下者不顾小怨,且彼常困我而我急其难,可因以德而怀之,是谓一举而两得,此不可失之机也。”克用以为然,乃为燕出兵攻破潞州,梁围乃解去,以李嗣昭为潞州留后。
七年,梁兵十万攻潞州,围以夹城。遣周德威救潞州,军于乱柳。冬,克用疾,是岁,梁灭唐,克用复称天祐四年。
五年正月辛卯,克用卒,年五十三。子存勖立,葬克用于雁门。
呜呼,世久而失其传者多矣,岂独史官之缪哉!李氏之先,盖出于西突厥,本号硃邪,至其后世,别自号曰沙陀,而以硃邪为姓,拔野古为始祖。其自序云:沙陀者,北庭之碛也,当唐太宗时,破西突厥诸部,分同罗、仆骨之人于此碛,置沙陀府,而以其始祖拔野古为都督;其传子孙,数世皆为沙陀都督,故其后世因自号沙陀。然予考于传记,其说皆非也。夷狄无姓氏,硃邪,部族之号耳,拔野古与硃邪同时人,非其始祖,而唐太宗时,未尝有沙陀府也。唐太宗破西突厥,分其诸部,置十三州,以同罗为龟林都督府,仆骨为金微都督府,拔野古为幽陵都督府,未尝有沙陀府也。当是时,西突厥有铁勒,延陀、阿史那之类为最大;其别部有同罗、仆骨、拔野古等以十数,盖其小者也;又有处月、处密诸部,又其小者也。硃邪者,处月别部之号耳。太宗二十二年,已降拔野古,其明年,阿史那贺鲁叛。至高宗永徽二年,处月硃邪孤注从贺鲁战于牢山,为契苾何力所败,遂没不见。后百五六十年,宪宗时,有硃邪尽忠及子执宜见于中国,而自号沙陀,以硃邪为姓矣。盖沙陀者,大碛也,在金莎山之阳,蒲类海之东,自处月以来居此碛,号沙陀突厥,而夷狄无文字传记,硃邪又微不足录,故其后世自失其传。至尽忠孙始赐姓李氏,李氏后大,而夷狄之人遂以沙陀为贵种云。
译文:
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他的先人本来叫朱邪,是西突厥人。
到了后代,其中一族自称沙陀,而以朱邪为姓。
唐德宗时,有一位朱邪尽忠,居住在北庭的金满州。
贞元年间,吐蕃赞普攻陷北庭,把朱邪尽忠迁徙到甘州,并使他成为奴仆。
后来赞普被回鹊打败,朱邪尽忠与他的儿子朱邪执宜向东逃走,赞普大怒,追赶他们到石门关,朱邪尽忠战死,朱邪孰宜独自逃走归附唐朝,唐让他居住盐州,隶属河西节度使范希朝。
范希朝改任镇守太原,朱邪孰宜跟从他,住在定襄神武川的新城。
他的部落有上万的骑兵,都骁悍英勇善于骑马射箭,叫做“沙陀军”。
朱邪执宜死,他的儿子叫朱邪赤心。
唐懿宗咸通十年,神策大将军康承训统领十八将在徐州攻讨庞勋,以朱邪赤心为太原行营招讨沙陀三部落军使。
由于跟随攻破庞勋的功绩,任命为单于大都护、振武军节度使,赐姓名叫李国昌,因此纳入宗室册籍。
沙陀向来强盛,而李国昌仗恃军功更加骄横恣肆,懿宗很忧虑。
十三年,改命李国昌为云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李国昌称病拒绝受命。
李国昌的儿子李克用,尤其善长骑马射箭,能仰面射中一对野鸭,担任云州守捉使。
李国昌已经拒绝朝廷命令,李克用于是杀了大同军防御使段文楚,占据云州,自称留后。
唐以太仆卿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会合幽州、并州的军队攻讨李克用。
卢简方到达岚州,军队溃散,从此沙陀侵夺掠取代北,成为边患第二年,僖宗即位,认为以前的太原节度使李业对待沙陀有恩,而李业已死,于是以他的儿子李钧为灵武节度使、宣慰沙陀六州三部落使,用来招抚李克用。
授李克用为大同军防御使。
李克用任大同军防御使后很久,李国昌出军攻击党项,吐浑赫连铎袭击攻破振武军。
李克用听到这一消息,从云州前往迎接李国昌,而姜州人也闭关拒绝李克用回云州。
李国昌父子没有地方可去,于是掠夺蔚州、朔州一带,得兵三千。
李国昌进入并防守蔚州,李克用回军占据新城。
僖宗于是任命赫连铎为大同军使,以李钧为代北招讨使,来攻讨沙陀。
干符五年,沙陀攻破遮虏军,又攻破岢岚军,唐兵多次打败仗,沙陀从此更加势盛,北面据有蔚州、朔州,南面侵犯忻、代、岚、石等州,直至太谷。
广明元年,招讨使李琢会同幽州李可举、云州赫连铎攻击沙陀,李克用与李可举在雄武军相抗。
李克用的叔父李友金以蔚州、朔州投降李琢,李克用听到这一消息,立即回军。
李可举追到药儿岭,大败李克用,李琢军夹击,又在蔚州打败他,沙陀军溃散,李克用父子逃入达靼。
李克用从小骁悍勇猛,军中稻作“李鹦儿”,一只眼瞎,富贵之后,又叫“独眼龙”,他的威名盖过整个代北。
他在达靼,时间很久,郁郁不得志,又常常害怕达靼人谋害自己,于是时时跟随达靼各豪杰射猎,或在树上挂一根针,或立一马鞭,百步之外一射就中,各豪杰都服他,认为他是神。
黄巢已经攻陷京城,中和元年,代北起军使陈景思派遣沙陀先前投降的人,与吐浑、安庆等共一万人赴京城救援。
来到绛州,沙陀军叛乱,大肆掠夺后回来。
陈景思考虑到沙陀军除了李克用没有人能统领,于是以诏害把李克用从达靼召来,根据朝廷制诏以李克用为代州刺史、雁门以北行营节度使。
李克用率领蕃汉军万人从石横关出军,经过太原,要求发军钱。
节度使郑从谠只给他一千缙钱、一千石米,李克用大怒,放任军队大肆掠夺后回军。
二年十一月,陈景思、李克用又以步兵、骑兵一万七干人赴京城。
三年正月,兵出河中,进驻干坑。
黄巢叛党大惊说:“鶸儿军到了!”二月,在石堤谷打败了黄巢的将领黄邺;三月又在良田坡打败趟璋、尚让,三十里内到处是尸首。
这时,各镇的军队都会聚在长安,在渭桥大战,黄巢军败走入城,李克用乘胜追击,先从光泰l弓入,在望春官升阳殿作战,黄巢军被打败,向南逃出蓝田关,京城平定,李克用的战功焉第一。
天子授李克用为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东节度使,以李国昌为雁门以北行营节度使。
十月,李国昌死。
十一月,李克用派遣他的弟弟李克修攻打昭义孟方立,夺取了泽州、潞州。
孟方立逃至山东,以邢、沼、磁三州另设为昭义军。
黄巢向南逃到蔡州,收降秦宗权,于是攻陈州。
四年,李克用以五万兵救陈州,从天井关出,借道河阳,诸葛爽不许,于是克用军从河中渡过黄河。
四月,在太康打败尚让,在西华打败黄邺。
黄巢且走且战,来到中牟,临近黄河还未渡,李克用追上了,黄巢军受惊溃散。
将到封正,又打败了黄巢军,黄巢脱身逃走。
李克用追击,一昼夜追了三百里,追至冤朐,未追上,还军。
经过汴州,在封禅寺休整军队,朱全忠在上源驿用酒食款待李克用,晚上酒宴结束,李克用酒醉酣睡,朱全忠的伏兵发起进攻,放火烧房子。
李克用的侍者郭景铢灭了烛,把李克用藏在床下;用水浇醒他并告知祸难。
正好天下大雨,浇减了火,李克用找到随从薛铁山、贺回鹃等,藉闪电的亮光,系着绳子从尉氏门锤下,回到军中。
七月,到达太原,向京城诉讼此事,请求对汴州用兵,派遣弟弟李克修带领一万人屯驻河中等候。
僖宗进行调解,因破黄巢有功,封李克用焉陇西郡王。
光启元年,河中王重荣与宦官田令孜有矛盾,命王重荣改镇兖州,以定州王处存为河中节度使,诏令李克用以兵护送王处存到镇。
王重荣派人欺骗李克用说:“天子诏命王重荣,等到李克用到达,与王处存共同诛杀他。”于是伪造诏书给李克用看,并说:“这是朱全忠的阴谋。”李克用相信了,八次上表请求讨伐朱全忠,僖宗不同意,李克用大怒。
王重荣既不肯改镇兖州,僖宗派遣郇州朱玫、凤翔李昌符讨伐王重荣。
李克用反而派兵帮助王重荣,在沙苑打败了朱玫,于是进犯京城,放火烧房,大肆掠夺。
天子出京住在兴元,李克用退兵屯驻河中。
朱玫反而率兵追天子,未追上,得到襄王李焜,迫使他称帝,屯驻在凤翔。
僖宗考虑到只有李克用可以攻破朱玫而又不能使他听命,当在长安攻破黄巢时,天下兵马都监杨复恭与李克用友善,于是派遣谏议大夫刘崇望以诏书召李克用,并说明杨复恭的意见,让他进兵攻讨朱玫等。
李克用假装答应而不进军。
第二年,孟方立死,弟第孟迁继立。
大顺元年,李克用攻破孟迁,夺取了邢州、沼州、磁州,于是派遣安金俊在云州攻打赫连铎。
幽州李匡威援救赫连铎,在蔚州作战,安金俊大败。
于是李匡威、赫连铎及朱全忠都请求趁安金俊兵败而讨伐李克用<)昭宗因李克用攻破黄巢的功劳很大,不可讨伐,让台、省四品官议论讨伐之事,很多人都说不可讨伐。
宰相张浚独自认为沙陀以前迫使僖宗到兴元,罪当诛杀,可以讨伐。
军容使杨复恭与李克用友善,也极力谏阻,认为不可讨伐,昭宗认为对,下韶晓谕朱全忠等。
朱全忠私下贿赂张浚,让他更加坚持讨伐的主张。
昭宗不得已,任张浚为太原四面行营兵马都统,韩建为副使。
这时,潞州将领冯霸反叛降梁,梁派遣葛从周入潞州。
唐以京兆尹孙揆为昭义军节度使,李克用派遣李存孝在长子捉住孙揆,又派遣康君立攻取潞州。
十一月,张浚同李克用在阴地作战,张浚军三战三败,张浚、韩建逃回。
李克用的军队大肆掠夺晋州、绛州,直至河中,千里以内一片荒芜,,李克用上表诉说自己的委屈,辞语傲慢,天子为他承认过错,以优辉的诏令作答复(…)二年二月,又任命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陇西郡王,加授检校太师兼中害令。
四月,在云州攻打赫连铎,包尉他一百多天,赫连铎逃往吐浑。
八月,在太原大规模阅兵,出晋州、绛州,掠夺怀州、孟州,直至邢州,于是到镇州攻打王镕。
李克用在常山西面扎营,带十多名骑兵渡过滹沱河察看敌情,遇大雨,平地水深几尺。
镇州人袭击,李克用藏在树林中,对他的马祈祷说:“我世世代代能占有太原,马就不叫(…)”马偶然未叫,李克用得以免祸。
前车李存孝攻取临城,进攻元氏。
李匡威援救王镕,李克用回车到邢州,,景福元年,王镕攻打邢州,李存信,李嗣勋等在尧山打败王镕。
二月,同王处存一起攻打王镕,在新市作战,被王镕打败。
八月,李匡威攻打云州,来牵制李克用的军队,李克用悄悄进入云州,回车出击李匡威,李匡威战败逃走。
十月,李存孝以邢州反叛。
二年,李存孝向王镕求援,李克用幽兵井陉攻击壬镕,并以书信招抚王镕,而又加紧攻打平山,王镕畏惧,就与李克用和好,献帛五十万匹,出兵帮助攻打邢州c…)干宁元年三月,李克用捉住李存孝并杀了他。
冬天,又攻打幽州,李匡俦弃城逃走,追赶到景城,被杀,以刘仁恭为留后。
二年,河中王重盈死去,他的几个儿子王珂、王珙争着继立,李克用请求立王珂,凤翔李茂贞、合宁王行瑜、华州韩建请求立王珙。
昭宗开始两面为难,于是以宰相崔胤为河中节度使,不久允许李克用立王珂,,李茂贞等愤怒,以三镇之兵进犯京城,听说李克用也起兵,纔都停止进犯c…)六月,李克用攻克绛州,杀了刺史王瑶。
王瑶是王珙的弟弟,帮助王珙争位的人,,七月,到达河中,同州王行约奔走京城,谎称:“沙陀十万军队到了!”图谋迎天子到郇州,李茂贞的养子问圭也圃谋劫持天子到凤翔,京城大乱,昭宗出京住在石门。
李克用的军队停了一月多未前进,昭宗派遣延王李戒丕、丹王李允像兄长一样事奉李克用,并且告急。
八月,李克用进军到渭桥,昭宗任命他焉合宁四面行营都统。
昭宗回到京城。
十一月,李克用攻破合州,王行瑜逃到庆州,被杀。
李克用回军到云阳,请求攻击李茂贞,昭宗慰劳李克用,让他与李茂贞和好以解除国难,授李克用为“忠正平难功臣”,封为晋王。
这时,晋军驻扎渭水北面,六十多天都在下雨,有人劝李克用入京朝见天子,李克用未下决心,都押衙盖寓说:“天子自石门回来,还未睡安稳,若晋军渡过渭水,人心难道还能再安定?我们只是起兵救援朝廷,何必入京朝见天子?”李克用笑着说:“盖寓还不相信我,何况天下的人!”于是收军回去。
三年正月,昭宗重新以张浚为宰相,李克用说:“这是朱全忠的阴谋。”于是上表说:“如果陛下早晨以张浚为相,那么我傍晚就会到达朝廷!”京城的人十分恐惧,张浚的任命立刻停止了。
朱全忠攻打兖州、郓州,李克用派遣李存信借道魏州救朱宣等人李存信在莘县驻兵,军队侵犯掠夺魏州境内,罗弘信以伏兵攻打李存信,李存信兵败逃至沼州。
李克用自己带领军队攻击魏州,在洹水作战,他的儿子落落战死。
六月,攻破魏州的成安、洹水、临漳等十多县。
十月,又在白龙潭打败魏人,进攻观音门,朱全忠救兵到,纔解兵。
四年,刘仁恭背叛晋,李克用以五万兵攻打刘仁恭,在安塞作战,李克用大败。
光化元年,朱全忠派遣葛从周攻下邢州、沼州、磁州。
李克用派遣周德威从青山口出兵,在张公桥与葛从周相遇,周德威大败。
冬天,潞州守将薛志勤死去,李罕之占据潞州,反叛依附朱全忠。
二年,朱全忠派遣氏叔琮攻破承天军,又攻破辽州,到达榆次,周德威在洞涡打败了氏叔琮。
秋天,李嗣昭又夺取了泽州、潞州。
三年,李嗣昭在沙河打败汴军,又夺取了沼州,朱全忠亲自带领军队包围李嗣昭,李嗣昭败走,到青山口,遇汴州伏兵,李嗣昭大败。
秋天,李嗣昭夺取怀州。
这年,汴州人攻打镇州、定州,镇州、定州都脱离晋而依附朱全忠。
天复元年,朱全忠被封为梁王。
梁王攻下晋州、绛州、河中,捉住王珂回来。
晋失去三个友好邻邦,纔屈意向梁写信送礼,派遣使者求和。
梁王认为晋软弱可欺,于是说:“晋虽然请求结盟,但书辞轻慢。”于是大规模攻击晋。
四月,氏叔琮进入天井,张文敬进入新口,葛从周进入土门,王处直进入飞狐,侯言进入阴地。
氏叔琮攻取了泽州、潞州,他的别将白奉国攻破承天军,辽州守将张鄂、汾州守将李瑭都望风投降梁军,晋人非常害怕。
恰好天下大雨,梁兵很多人生病,都解兵离去。
五月,晋又夺取汾州,杀了李瑭。
六月,周德威、李嗣昭攻取慈州、隰州。
二年,进攻晋州、绛州,在蒲县大败。
梁军乘胜攻破汾州、慈州、隰州,于是围攻太原。
李克用很畏惧,谋划出奔云州,又想逃奔匈奴,未下决心,梁军发生大瘟疫,解兵离击,周德威重新夺取汾州、慈州、隰州。
四年,梁迁唐朝都城到洛阳,改年号为天佑。
李克用认为梁是劫持天子而迁都,天佑不是唐朝年号,不可称,于是仍称天复。
五年,与契丹阿保机在云中相会,相互约为兄弟。
六年,梁攻燕的沧州,燕王刘仁恭来请求援军。
李克用怨恨刘仁恭反复无常,不想派援军,他的儿子李存勖劝谏说:“这是我们重新振兴的时机。
现今天下的形势,归顺梁的十有七八,强大如趟、魏、中山,都没有不听命于梁的。
从黄河以北,没有梁的祸患,梁所畏惧的就是我们与刘仁恭。
如果燕、晋联合起来,对梁是不利的。
夺取天下的人不顾小的仇怨,而且他常常使我们窘迫,而我们却在他有患难时救他,可趁此时对他施加恩德而安抚他,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是不可丧失的机会\”李克用认为对,于是助燕出兵攻破潞州,解除了梁军的包围,并以李嗣昭为潞州留后。
七年,十万梁兵攻潞州,用双重营嶷包围。
李克用派遣周德威救潞州,在乱柳驻军。
冬天,李克用生病。
这年,梁灭了唐朝,李克用重新称天竹四年。
五年正月辛卯,李克用死,时年五十三岁。
他的儿子李存勖继立,在雁门安葬了李克用唉,时代久远而弄不清传承之事是很多的,难道仅仅足史官的疏谬吗!李氏的先人,出于西突厥,本来叫朱邪,到了后代,别支自称沙陀,而以朱邪为姓,拔野古为始祖。
他们自己叙述说:沙陀是北庭的沙漠,在唐太宗时,攻破西突厥各部,分同罗、仆骨的人到这一沙漠,设置沙陀府,而以他们的始祖拔野古为都督,传给他的子孙,几代都作沙陀都督,因此他的后代都自称沙陀,,然而我考察传记,这种说法是不对的。
夷狄没有姓氏,朱邪是部族的号,拔野古与朱邪是同时的人,不是他的始祖,而唐太宗时,亦不曾有沙陀府f…)庸太宗攻破西突厥,分散他的各部,设置十三个州以同罗为龟林都督府,仆骨为金微都督府,拔野古为幽陵都督府,不曾有沙陀府当时,西突厥有铁勒、延陀、阿史那之类为最大的部落,他们的别部有同罗、仆骨、拔野古等十数个部落,是小的部落;又有处月、处密各部,又更小。
朱邪是处月别部的称号。
唐太宗二十二年,已降服拔野古,第二年,阿史那贺鲁反叛。
到高宗永徽二年,处月朱邪孤注跟随贺鲁在牢山作战,被契毖何力打败,就此隐没不见了。
以后一百五六十年,唐宪宗时,有朱邪尽忠及其儿子朱邪执宜出现在中原,自称沙陀,以朱邪为姓。
沙陀是大沙漠,在金莎山的南面,蒲类海的东面,从处月以来就住在这一沙漠中,叫沙陀突厥,而夷狄没有文字传记,朱邪又小得不值得记录,故他的后代自己不清楚承传。
到朱邪尽忠的孙子纔开始赐姓李氏,李氏后来强大,夷狄之人于是以沙陀为高贵的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