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周本纪第十一

作者: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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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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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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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6826字

太祖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姓郭氏,邢州尧山人也。父简,事晋为顺州刺史。刘仁恭攻破顺州,简见杀,子威少孤,依潞州人常氏。潞州留后李继韬募勇敢士为军卒,威年十八,以勇力应募。为人负气,好使酒,继韬特奇之。威尝游于市,市有屠者,常以勇服其市人。威醉,呼屠者,使进几割肉,割不如法,叱之。屠者披其腹示之曰:“尔勇者,能杀我乎?”威即前取刀刺杀之。一市皆惊,威颇自如。为吏所执,继韬惜其勇,阴纵之使亡,已而复召置麾下。继韬叛晋附于梁,后庄宗灭梁,继韬诛死,其麾下兵悉隶从马直,威以通书算补为军吏。好读《阃外春秋》,略知兵法,后为侍卫军吏。汉高祖为侍卫亲军都虞候,尤亲爱之。后高祖所临镇,尝以威从。契丹灭晋,汉高祖起兵太原,即皇帝位,拜威枢密副使。


乾祐元年正月,高祖疾大渐,以隐帝托威及史弘肇等。隐帝即位,拜威枢密使。是岁三月,河中李守贞、永兴赵思绾、凤翔王景崇相次反,隐帝遣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分讨之,久皆无功。隐帝谓威曰:“吾欲烦公可乎?”威对曰:“臣不敢请,亦不敢辞,惟陛下命。”乃加拜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西督诸将。威居军中,延见宾客,褒衣博带,及临阵行营,幅巾短后,与士卒无异;上所赐予,与诸将会射,恣其所取,其余悉以分赐士卒,将士皆欢乐。威至河中,自栅其城东,思栅其南,文珂栅其西,调五县丁二万人筑连垒以护三栅。诸将皆谓守贞穷寇,破在旦夕,不宜劳人如此,威不听。已而守贞数出兵击坏连垒,威辄补之,守贞辄复出击,每出必有亡失。久之,城中兵食俱尽,威曰:“可矣!”乃治攻具,为期日,四面攻之,破其罗城,守贞与妻子自焚死,思绾、景崇相次降。


隐帝劳威以玉带,加检校太师兼侍中,威辞曰:“臣事先帝,见功臣多矣,未尝以玉带赐之。”因言:“臣幸得率行伍,假汉威灵以破贼者,岂特臣之功,皆将相之贤,有以安朝廷,抚内外,而馈饷以时,故臣得以专事征伐。”隐帝以威为贤,于是悉召杨邠、史弘肇、苏逢吉、禹珪、窦贞固、王章等皆赐以玉带,威乃受。威又推功大臣,请加爵赏,于是加贞固司空,逢吉司徒,禹珪、邠左右仆射。已而又曰:“此特汉廷亲近之臣耳。汉诸宗室、天下方镇,外暨荆、浙、湖南,皆未及也。”由是滥赏遍于天下。


是冬,契丹寇边,威以枢密使北伐,至魏州,契丹遁。三年二月,师还。四月,拜威鄴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仍以枢密使之镇。宰相苏逢吉以谓枢密使不可以籓镇兼领,与史弘肇等固争。久之,卒以枢密使行,诏河北诸州皆听威节度。


隐帝与李业等谋,已杀史弘肇等,诏镇宁军节度使李弘义杀侍卫步军指挥使王殷于澶州,又诏侍卫马军指挥使郭崇杀威及宣徽使王峻于魏。诏书先至澶州,弘义恐事不果,反以诏书示殷,殷与弘义遣人告威。已而诏杀威、峻使者亦驰骑至,威匿诏书,召枢密使院吏魏仁浦谋于卧内。仁浦劝威反,教威倒用留守印,更为诏书,诏威诛诸将校以激怒之,将校皆愤然效用。


十一月丁丑,威遂举兵渡河。隐帝遣开封尹侯益、保大军节度使张彦超、客省使阎晋卿等率兵拒威,又遣内养脱觇威所向。脱为威所得,威乃附脱奏请缚李业等送军中。隐帝得威奏,以示业等,业等皆言威反状已白,乃悉诛威家属于京师。庚辰,威至滑州,义成军节度使宋延渥叛于汉来降。壬午,犯封丘。甲辰,及泰宁军节度使慕容彦超战于刘子陂,彦超败,奔于兗州。郭允明反,弑隐帝于赵村。丙戌,威入京师,纵火大掠。戊子,率百官朝太后于明德门,请立嗣君。太后下令:文武百寮、六军将校,议择贤明,以承大统。庚寅,威率百官诣明德门,请立武宁军节度使赟为嗣。遣太师冯道迎赟于徐州。辛卯,请太后临朝听政,以王峻为枢密使,翰林学士、尚书兵部侍郎范质为副使。


十二月甲午朔,威北伐契丹,军于滑州。癸丑,至澶州而旋。王峻遣郭崇以骑七百逆刘赟于宋州,杀之,其将巩廷美、杨温为赟守徐州。戊午,次皋门,汉宰相窦贞固、苏禹珪来劝进。庚申,太后制以威监国。


广顺元年春正月丁卯,皇帝即位,大赦,改元,国号周。己巳,上汉太后尊号曰昭圣皇太后。戊寅,汉刘崇自立于太原。己卯,冯道为中书令。二月辛丑,西州回鹘使都督来。丁未,契丹兀欲遣使袅骨支来。癸丑,寒食,望祭于蒲池。丁巳,尚书左丞田敏使于契丹。回鹘使摩尼来。三月甲戌,武宁军节度使王彦超克徐州。夏四月甲午,立夫人董氏为德妃。五月辛未,追尊祖考为皇帝,妣为皇后:高祖璟谥曰睿和,庙号信祖,祖妣张氏谥曰睿恭;曾祖谌谥曰明宪,庙号僖祖,祖妣申氏谥曰明孝;祖蕴谥曰翼顺,庙号义祖,祖妣韩氏谥曰翼敬;考谥曰章肃,庙号庆祖,妣王氏谥曰章德。六月辛亥,范质及户部侍郎判三司李穀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窦贞固、苏禹珪罢。癸丑,范质参知枢密院事。丁巳,宣徽北院使翟光鄴为枢密副使。秋七月戊寅,幸王峻第。八月壬寅,契丹来归赵莹之丧。冬十月丙午,汉人来讨,攻自晋州。十一月,王峻及建雄军节度使王彦超拒之。十二月,慕容彦超反。


二年春正月甲子,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曹英为兗州行营都部署。庚午,高丽王昭使其广评侍郎徐逢来。二月庚寅,府州防御使折德扆克岢岚军。三月丁巳朔,寒食,望祭于郊。戊辰,内客省使郑仁诲为枢密副使,翟光鄴罢。夏五月庚申,东征,李穀留守东都,郑仁诲为大内都点检。癸亥,次曹州,赦流罪以下囚。乙亥,克兗州。壬午,赦兗州。六月乙酉朔,幸曲阜,祠孔子。庚子,至自兗州。秋九月乙丑,太仆少卿王演使于高丽。契丹寇边。


三年春正月乙卯,麟州刺史杨重训叛于汉,来附。闰月丙戌,回鹘使独呈相温来。二月甲子,贬王峻为商州司马。三月甲申,封荣为晋王。丙戌,郑仁诲罢。己丑,棣州团练使王仁镐为左卫大将军、枢密副使。夏六月,大雨,水。秋七月,契丹卢台军使张藏英来奔。九月,吐浑党富达等来。冬十月庚申,冯道为奉迎神主使。十一月癸未,党项使吴帖磨五等来。十二月戊申,四庙神主至自西京,迎之于西郊,祔于太庙。壬申,杀天雄军节度使王殷。乙亥,享于太庙。


显德元年春正月丙子朔,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群臣上尊号曰圣明文武仁德皇帝。戊寅,罢鄴都。丙戌,镇宁军节度使郑仁诲为枢密使。壬辰,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王溥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仁镐罢。是日,皇帝崩于滋德殿。


译文:


太祖圣神恭肃文武皇帝,姓郭,邢州尧山人。


父亲名简,供职于晋国,任顺州刺史。


剀仁恭攻破顺州,郭简被杀,儿子郭威从小成了孤儿,依靠潞州一个姓常的人。


潞州留后李继韬招募勇敢的人为兵,郭威十八岁,以勇力去应募。


为人凭仗意气,好酒任性,李继韬特别看重他。


郭威曾在街市漫游,街上有一屠户,常以勇猛使街上的人畏服。


郭威喝醉了酒,呼叫屠户,让他靠近几案割肉,割得不合他的要求,就叱骂屠户。


屠卢解开衣服亮出肚子说:“你是勇敢的人,能杀我吗?”郭威就上前取刀杀了他,一街的人都吃惊,郭威却很自如。


郭威被官吏捉住,李继韬爱惜他的勇敢,悄悄放了他让他逃走,不久又把他召回军中。


李继韬叛晋附梁,后来庄宗灭梁,李继韬被杀,他的军队全部隶属马直,郭威因能写字算账补焉军吏。


他爱读《阗外春秋》,粗知兵法,后来担任侍卫军吏。


漠高祖任侍卫亲军都虞候,尤其亲近喜爱他,后来高祖所到各镇,常常让郭威跟从。


契丹消灭了后晋,漠高祖在太原起兵,即皇帝位,任郭威为枢密副使。


干佑元年正月,汉高祖病势加剧,将隐帝托付给郭威和史弘肇等人。


隐帝即位,任命郭威焉枢密使。


这年三月,河中李守贞、永兴赵思绾、凤翔王景崇相继反叛,隐帝派遣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分别征讨,很久都没有战功。


隐帝对郭威说:“我想麻烦你行吗?”郭威回答说:“找不敢请求,也不敢推辞,只听从陛下命令。”于是加授郭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让他到西面去督促各个将领。


郭威在军队中,接见宾客时,穿宽袍大带,到临阵对敌、巡视军营时,就用头巾束发穿短服,与士兵没有差别;皇上有所赏赐,就会同众将习射,任他们拿取,剩下的都分发给士兵,将士们都很快活。


郭威到河中,自己在城束建营栅,常思在城南建营棚,白文珂在城西建营棚,微调五县丁壮二万人修筑连接三营的壁垒护卫三个营栅。


各将都说李守贞是气数已尽的贼子,不久就可攻破,不必如此劳费人力,郭威不听取这种意见。


不久李守贞频频出兵击坏连营壁垒,郭威就重新修复。


李守贞再次出擎,每次出击都有损失。


过了很久,李守贞城中的士兵粮食都消耗完了,郭威说:“行了!”于是准备攻城器械,定下日期,从四面进攻李守贞,攻破河中外城,李守贞和妻子儿女自焚而死,赵思绾、王景崇相继投降。


隐帝用玉带慰劳郭威,加授检校太师兼侍中,郭威推辞说:“我事奉先帝,见过的功臣很多,都不曾用玉带赏赐。”接着又说:“我有幸能够统率车队,凭借汉的威灵打败贼军,哪里祇是我的功劳,都是因为将相贤明,能够安定朝廷,存抚夭下,而又按时送给军需,因此我纔能够用心打仗。”隐帝认为郭威是贤人,于是将杨合、史弘肇、苏逢吉、苏禹珪、窦贞固、王章等人全部召来,都赐予玉带,郭威纔接受了。


郭威又把功劳推让给大臣,请求给予封爵和赏赐,于是加窦贞固为司空,苏逢吉为司徒,苏禹珪、杨邹为左右仆射。


不久又说:“这些人不过是汉朝廷亲近的臣子罢了。


汉的各宗室、天下各个方镇,以及边远的剂、浙、湖南地区,都没有得到赏赐。”从此滥赏遍及天下。


这年冬天,契丹侵犯边境,郭威以枢密使的职位率军北伐,到魏州,契丹逃跑了。


三年二月,军队返回。


四月,任命郭威为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仍然作为枢密使赴任。


宰相苏逢吉认为不能用藩镇兼领枢密使,与史弘肇等人争执不下。


过了很久,最终还是作为枢密使赴任,诏告河北各州都听从郭威调度。


隐帝和李业等人策划,已经杀死史弘肇等人,诏镇宁军节度使李弘义在澶州杀死侍卫步军指挥使王殷,又诏侍卫马军指挥使郭崇在魏州杀死郭威和宣徽使王峻。


诏书先送到澶州,李弘义担心不能成事,反而把诏书拿给王殷看,王殷和李弘义派人告诉郭威。


不久传诏杀死郭威、王峻的使者也骑马飞驰而到,郭威把诏书收起,在卧室召见枢密使院吏魏仁浦谋划。


魏仁浦劝说郭威反叛,教郭威反用留守的印章,重新写一道诏书,令郭威杀害各将校,以此激怒他们,将校们果然都很气愤,愿为郭威效劳。


十一月丁丑,郭威就发兵渡过黄河,隐帝派遣开封尹侯益、保大军节度使张彦超、客省使间晋卿等人率兵抵抗郭威,又派遣内养蔫脱侦察郭威的去向。


惊脱被郭威活捉,于是郭威在骛脱奏状后附上一奏,请求捆绑李业等人送到军中。


隐帝收到郭威的奏状,拿给李业等人看,李业等人都说郭威造反的情状已很明白,于是在京师将郭威的家属全部杀死。


庚辰,郭威到滑州,义成军节度使宋延渥背叛汉廷前来投降。


壬午,进犯对丘。


甲辰,与泰宁军节度使慕容彦超在刘子陂发生战斗,慕容彦超被打败,逃往充州。


郭允明反叛,在赵村杀掉隐帝。


丙戌,郭威进入京城,放火大肆抢劫。


戊子,率领百官在明德门朝见太后,请求立继位的君主。


太后下令说:文武百官、六军将校,共同商议,选择贤明的人,继承国家大统。


庚寅,郭威率领百官到明德门,请求立武宁军节度使刘赍马继承人。


派遣太师冯道到徐州迎接刘赞。


辛卯,请求太后临朝听政,以王峻为枢密使,翰林学士、尚书兵部侍郎范质为副使。


十二月甲午初一,郭威北伐契丹,驻扎在滑州。


癸丑,到澶州后返回。


王峻派遣郭崇率领七百名骑兵到宋州等候刘赍,将他杀死,刘赞的将领巩廷美、杨温为他守徐州。


戊午,到达皋门,汉宰相窦贞固、苏禹珪前来劝郭威称帝。


庚申,太后下韶让郭威作监国。


广顺元年春正月丁卯,皇帝登位,大赦天下,更改年号,国号为周。


己巳,尊奉汉太后为昭垩皇太后。


戊寅,汉刘崇在太原自立为帝。


己卯,冯道任中书令。


二月辛丑,西州回鹃派都督前来。


丁未,契丹兀欲派遣使者袅骨支前来。


癸丑,寒食节,在蒲池举行望祭仪式。


丁巳,尚书左丞田敏出使契丹。


回鹊派遣使者摩尼前来。


三月甲戌,武宁军节度使王彦超攻克徐州。


夏四月甲午,册立夫人董氏焉德妃。


五月辛未,追尊先祖及父亲为皇帝,祖母及母亲为皇后:高祖郭璟谧号叫睿和,庙号叫信祖,高祖母张氏谧号叫睿恭;曾祖郭谌谧号叫明宪,庙号叫僖祖,曾祖母申氏谧号叫明孝;祖父郭蕴谧号叫翼顺,庙号叫义祖,祖母韩氏谧号叫翼敬;父亲谧号叫章肃,庙号叫庆祖,母亲王氏谧号叫章德。


六月辛亥,范质和户部侍郎判三司李谷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窦贞固、苏禹珪被罢免。


癸丑,范质参知枢密院事。


丁巳,宣徽北院使翟光邺为枢密副使。


秋七月戊寅,亲临王峻住宅。


八月壬寅,契丹将趟莹的灵柩送来。


冬十月丙午,汉人前来征讨,从晋州攻入。


十一月,王峻和建雄军节度使王彦超抵抗汉军。


十二月,慕容彦超反叛。


二年春正月甲子,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曹英为兖州行营都部署。


庚午,高丽王王昭派遣他的广评侍郎徐逢前来。


二月庚寅,府州防御使折德戾攻克岂岚里。


三月丁巳初一,寒食节,在郊外条祀山川。


戊辰,内容省使郑仁诲焉枢密副使,翟光邺被罢免。


夏五月庚申,束征,李谷留守束都,郑仁诲为大内都点检。


癸亥,到达曹州,赦免流放罪以下囚犯。


乙亥,攻克充州。


壬午,赦免兖州罪犯。


六月乙酉初一,亲临曲阜,祭祀孔子。


庚子,从充州返回京城。


秋九月乙丑,太仆少卿王演出使高丽。


契丹侵犯边境三年春正月乙卯,麟州刺史杨重训叛汉,前来归附。


闰正月丙戌,回鹊使臣独呈相温前来。


二月甲子,贬降王峻为商州司马。


三月甲申,封柴荣为晋王。


丙戌,郑仁诲被罢免。


己丑,棣州团练使王仁镐为右卫大将军、枢密副使。


夏六月,大雨,水灾。


秋七月,契丹卢台军使张藏英前来投奔。


九月,吐浑党富达等人前来。


冬十月庚申,以冯道为奉迎神主使。


十一月癸未,党项使臣昊怙磨五等人前来。


十二月戊申,四庙神主从西京到京城,太祖在西郊迎接,拊祭在太庙。


壬申,杀死天雄军节度使王殷。


乙亥,在太庙祭祀。


显德元年春正月丙子初一,在南郊祭祀,大赦天下罪人,更改年号,群臣进献尊号称圣明文武仁德皇帝。


戊寅,撤销邺都。


丙戌,镇宁军节度使郑仁诲任枢密使。


壬辰,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王溥任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仁镐被罢免。


这天,皇帝崩于滋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