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丹崖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2
|本章字节:13026字
梅岚的眼睛簌簌地滚落下来,那个午后,梅岚摊开一本诗集,看到了诗人的这样一句话:“在春天把歌声压低的人是可靠的。”梅岚的心一寒,旋即生出一股温暖来,是啊,她曾在春天的时候把歌声唱得太高了,不知道会吵到多少身边的人,接下来的日子,她发誓做个“可靠”的人,轻声细语地说话,细水长流地幸福……
那个和自己长得想象的女子
她是个命苦的女人,仅仅30几岁,她的丈夫就因病离她而去。丈夫死后,她一直沉浸在伤痛中,如霜打的茄子,整个人仿佛都塌架了。
众好友纷纷来劝她,见她还萎靡不振,一位闺蜜二话不说,领着她去往门外走。她整个人身体都虚脱了,说是往外走,其实是被闺蜜拖着走的。
大街上,一片喧嚣,阳光扎她的眼睛,闺蜜带着她走到一条步行街停下来,然后指着街对面的那家花店说,你仔细看看那里的女老板就知道自己不该再难过了。
多日的哭泣把她的眼睛都哭肿了,她揉了揉眼睛,定神看对面花店里的女子,那容貌,那身材,那眼睛,她愣住了!
闺蜜递过来一面镜子,说,看看长得是不是和你差不多!你那个死去的男人呀,他就喜欢长得像你这样的女人,对面那位是他的初恋情人,高中时候就开始追她,一直追她不着,直到遇见你。
怎么可能?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不可能,说句难听的,也许你就是对面那位的替代品,追她不答应,你的丈夫才娶的你!闺蜜忿忿地说。
那一刻,她像是泄气的皮球,整个人软了下来。
自此以后,她不再难过了,她知道,也许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自己也许就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她的心情明显好起来了,她开始打扮自己,也开始参加派对活动,一年后,她再次结婚了,男人是她从派对上认识的,很疼她,婚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很幸福。
孩子三岁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上街,街角处,她看到了先前那家花店,出于好奇心,她想看看前夫那个初恋情人,此时的花店,早已易了主人。她想借买花之际问问究竟,不料,老板出来,却是自己前夫的老同学,她问起前夫初恋情人的事情,前夫的老同学很诧异,说,你说他的初恋啊,那人是个很胖的女人,长得和你一点都不像!
那四年前,我在你店里见到的那个和我相像的女人?
嗨!前夫的老同学一声叹息说,实不相瞒,那个女人是你前夫租来的,四年前,他自知时日不多,怕自己走后,你会伤心,就央人找了一个和你相像的女人,还和你的闺蜜一起说好杜撰了一套说辞,目的是让你尽快走出悲伤……
那一刻,她楞在那里,前夫的音容笑貌映在自己的脑海里,她的眼泪簌簌地落在胸前。
那天,她从花店买了一大束花,然后叫上丈夫向公墓的方向走去……
36级台阶
他站在那个女孩家楼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是坚持了近3个月。
他一直喜欢透过窗口偷偷观察那个窗口的女孩,后来,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欢,他就在女孩家的对面租了一家门面,名为做图书生意,实则是为了看对面窗口里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有着一头如瀑的黑发,身材匀称得像夏日溪水里的鲢鱼,樱桃小口自然而然地红着,经常穿一件米白色的长裙在窗口浇盆栽的兰草,或是,拿起一本书,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很少见她下楼来。
他猜,那女孩一定是个爱看书的女孩子,看来,他选择开一家书店是对了。
他的做生意的间隙,目光总会停栖在对面女孩家的窗口里,有时候,恰巧女孩也往这边的书店看,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惊慌失措,仿佛是偷了东西被抓住似的。
七月的一天下午,女孩破天荒地来到了他的书店。想买几本书。
他欣喜若狂。
女孩买的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书:《树上的岁月》。那天,他为了让女孩能再到自己的书店来,他破例为女孩打了五折。
他开始揣度女孩买走的书:《树上的岁月》。女孩家住在二楼,可不就是像住在树上吗?他真想到女孩家里去看一看。
他还想,一个喜欢杜拉斯文字的女人,一定是不俗的。
一个周末,女孩又到他的书店来,这次买的还是杜拉斯的书,《夏日夜晚十点半》,后来,通过仔细观察,他发现女孩家的灯到很晚都亮着,透过窗上的剪影,他发现女孩手握着一本书,来回地踱步。
他很奇怪女孩为什么这么爱看杜拉斯的书,于是,光杜拉斯的、剧本、选本、传记就进满了大半个书架,只为取悦于女孩。
突然有一天,女孩打起了书店的电话。女孩说,她病了,想让他送一本名叫《如此漫长的缺席》的书到对面的二楼去,书到付钱。
还是杜拉斯,这次是一个电影剧本。
他顾不上关门,飞奔向二楼,忐忑地敲开了女孩的门,这时候才后悔忘了买一束康乃馨给女孩。
他借口说,女孩是老主顾,这本书算是问候,说什么也不收钱,女孩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让他收下,他从女孩家出来,怅然若失,心仿佛成了一个空荡荡的牢房,他把自己反锁在牢门里。
再后来,就是女孩的母亲来书店买书,透过女孩的母亲打探出,女孩是一位作家,经常在当地的晚报上发表文章,前不久,雨天路滑,崴了脚,到现在还没好,只好央母亲来拿书。这次拿的是一本《夏雨》,不用说,还是杜拉斯的。
他开始关注当地的晚报,时常见到女孩的名字:林秀实。一个多么俊雅的名字。
一个月后,女孩能下地走路了。在窗口浇花的时候看到路对面的他,还用手势给他打招呼。
女孩的脚伤好后,常常下楼走动。时而来他的书店买书,时而下来遛狗,或者是帮母亲打酱油。
他把对女孩的爱慕写到了一张发票的背面,打算在女孩买书时候塞给女孩。但是,试了好几次都换下了。
时光打马。一转眼他的书店就开了一年,一个初夏的傍晚,他即将关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女孩,身边还有一位伟岸的军官。
女孩恋爱了。
那晚,他再也睡不着。跑出去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书店也没有开。
后来,他经常看到军官拎着青菜往女孩家走,他伤透了心,退还了房主门面,远走他乡。
两年后,他已有了家室,再次回到小城。他在当天的晚报副刊里看到了一篇名叫林秀实的作者写的文章。
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那不是她对面窗口的那个女孩吗?
他一口气读完了那篇散文。散文的末尾有这样一段话:多年前,我曾经爱过一个男人,一个喜欢在楼下向着窗口望我的男人,一个专门为我开一家书店的男人。只可惜那时候我太年轻,不敢向他表明。看来,好男人总会像好时光一样一去不复返……
他的心底冒过混浊的苦涩,那是悔恨的味道。往事如胶片一样历历在目,多年前,从他的书店到女孩家的二楼仅仅有36级台阶,那么充裕的时光,用小步挪也挪到了,而他却徘徊犹豫,迟迟没敢迈出一步有意义的距离。
万水千山“粽”是情
幽幽古街,都是明清建筑。街不宽,两旁雕梁画栋,红木青砖,土黄色的幌子,上面用汉隶写着:春色茶庄、兰花小馆……
他和她青梅竹马,经常在土黄色的幌子下捉迷藏。那时候,经常有走街串巷的阿婆阿公,用丝绸一样的声音吆喝:卖粽子喽,蜜枣、红枣、葡萄干……
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他总是第一个出来,拿父亲抽屉里的零钱为她买一只粽子。看着她满脸糯米地享用一只粽子,他总是开心地笑。
他大她两岁,自小就知道疼她。而她的父母却三令五申,要求女儿不要和那个小子来往。她一直不知道什么原因,看着父亲瞪得如牛一样的眼睛,她也不敢问。
所以,他每次偷偷地买粽子给她吃。从幼儿园到小学,从小学到初中,他俩一直是偷偷交往,很纯地交往,如山楂树中的老三和静秋。
初二那年的端午,天突然下了很大的雨,巷子里的青石板上像抹了油。在这样一个雨天里,她哭着和他道别,隔着漫天的雨幕,青砖镶嵌着红木窗棂,如他哭红的眼睛。
他没啥可以送她,母亲刚蒸出来的粽子,用红线紧紧地系在一起,一对连理粽。
后来,他听说她家搬到了遥远的苏州。同样有古街,同样有青砖和红木,同样有粽子,却不再是蜜枣甜,而是竹筒粽子,里面夹着咸肉,由甜变成了咸,犹如她的心境。
她多次写信给他,说苏州的古街最适合在端午吃一只蜜枣粽,他每次都是用真空包装快递给她,他亲手做的,为此,他专门向自己的母亲请教半天,反复试验了多次才得以成功。
再后来,由于两人信件频繁,被她的父母发现,他再也没有收到她的信,两人就此中断了联系。
他哭着问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她的父母这么讨厌自己,父母默不作答,只告诉他,既然无法实现的事情,就不要强求,顺其自然吧!
18岁,他正是倔强的年龄,一个人背着十几只亲手做的粽子到了苏州。苏州古街的风景如画,他望穿秋水,却寻觅不到她的踪影,去她苏州的新家去过多次,房子早已经换了主人,蜜枣粽渐渐发馊,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他也相信父母的话,可能是命中注定无法牵手。
4年后,他大学毕业,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找了一个摄影师女友订了婚,并约定到苏州去选婚纱,拍结婚照。
一样的街景,一样的古典和雅致的街道,街面上,油纸伞店铺,炒货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他的心里泛起股股酸楚。
他想,他要振作,既然上天注定她成不了他的人,他顺应天意吧。他和女友选了婚纱,,买了车票,往回赶。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正在放着一档婚恋交友类的栏目,栏目里,一位非常熟悉的女嘉宾说要借着节目寻找一位青梅竹马的朋友,她说,他处处护着她,给她买最好吃的蜜枣粽子,说着,她还拿出了一对用红线系在一起的粽子,已经干巴巴,想是两尊木乃伊。
她说,原来,他们的父母四人是最好的朋友。共同在一起做着药材生意,有一年去东北采购山参,他的父亲掉进了冰窟,她的父亲置之不理,独自拿着钱款回到了老家,后来,他的父亲被一位路人救起,此后,两家就结了宿仇。她的父母怕她和他交往,主要是怕他家里人会报仇,拿他们的女儿开刀。
她的家人为了阻止他们交往,光在苏州就搬了三次家,但是,她的心却一直都为他留着,粉丝不动。如今,她的父亲病逝,母亲执拗不过她,只得上了这个节目。
她说,如果他未娶,还爱她,她愿嫁,化作一对连理粽,终生不要再分开,她哭得梨花带雨,屏幕的下方闪着她的联系方式。
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得真切,没错,就是她。他掏出手机,拨出了她的号码,彩铃响起,是汪明荃的歌: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他只觉得,穿越万水千山,他们就是那对干得如木乃伊一样的粽子,急切需要从爱河里淘洗滋润……
心灵雨伞
这个春天很多雨,多雨的天就像多嘴的婆子,在你耳根唠唠叨叨讲个不停。
我站在公交站台等车,一阵风吹过,我皮肤一紧,裹起了上衣。
一顶花雨伞走了过来,驮着这顶花雨伞的是一对情侣。上公交站台一侧身,雨水滑了女孩肩头,女孩凉得叫了起来,像个雨幕里匆忙飞过的百灵。
男孩赶忙用手去擦女孩肩头的雨水,女孩小鸟一般地倚在男孩的肩头,雨水打湿了女孩的刘海,还在滴着水。
一顶又一顶雨伞走过来,大地上成了雨伞的聚会,这不禁让我想起电影《向左走,向右走》里的场景。
等了许久,车还没有来,路灯亮了起来,女孩说,我们去街角的那家咖啡馆喝点东西吧,选个靠窗的位置,车来的时候,我们可以迅速的跑出来上车。
男孩点头应允。
穿越雨幕,咖啡店的一间卡座里亮起了温暖的吊灯。
站台的后方,我听到了一个嘤嘤凄凄的小女孩的哭声。她背着一只书包,用塑料纸包裹着,却忘了给自己一把伞。我喊住了女孩,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孩子先是对我有防备心理,后来,我给她看了我的工作证。小女孩倒在我的怀里哭了,那一刻,还未做父亲的我第一次慈爱大发,好半天都处在汹涌的感动里。
女孩说,满分100分的数学,她只考了85分,回家肯定是要挨批的。我说,别怕孩子,你有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我来给你的爸妈说,她给了我一串数字,我拨过去,一个非常优雅的男士的声音。我说明了来电话的本意。他先是一阵惊慌,后又安定下来,声音颤抖地说,谢谢你,先生,我马上赶到,不会批评孩子的。
10分钟后,女孩子的父亲到了,骑着一辆摩托车,刚到站台,就一把把孩子搂在怀里,把事先拿好的一把伞撑开,给孩子打上,说,孩子,给叔叔再见,我们回家。
我想,他一定很慌。不然,不会没有披雨衣或者给自己撑一把伞。
公交车来了,咖啡店里的情侣撑着一顶蘑菇似的小伞跑出来。那顶飘摇的小伞如筛子一般,摇开雨幕。他们看到接孩子回家的父亲没有打伞,把自己的伞塞给小女孩的父亲说,你打吧,别冻着,春雨可凉。
公交车上,空调开着,很温馨,我往窗外看,雨还在天地间纺织。春天的雨幕是一张宽荧幕,雨淋之处,都播放着浓浓的温情。
谁愿为卵
有朋友对我说,生活是残酷的,残酷到生活的风刀霜剑会一点点磨损你的个性,直到你成为岁月山泉边的一枚圆润的枕石。
我听后,心里低低地暗下来,真是这样吗?是不是还能说明你不够坚韧呢?
朋友羞赧,进而说,你为什么总是事事跟我作对?
我说,是你自己心里扭不开吧?
朋友继续反驳说,我也想洒脱,然而,我只是脆弱的卵,俗世是顽石,鸡蛋永远不要和石头一起跳舞呀!
我反问,跳舞就一定要磕碰吗?
朋友还真会狡辩,常在石边舞蹈,早晚被干倒!
我对此公表示不可理喻。
一年后,朋友投身商海,在巷子深处开了一家小酒吧,名曰“百花深处”,他还真是点儿背,不多久,招惹了一帮年轻人,门被人砸了,报了警,人给逮到了,包赔了损失,朋友却再也不敢再把酒吧经营下去。
一旁,一位女警看到朋友这副怂样儿,挖苦他说,还是男人呢?我看你干脆改成“丢人”算了。
朋友被女警官说得无地自容,打算约女警官吃个饭,顺便也算寻求个“靠山”。
吃饭的地方原本是朋友选的一家雅致小馆儿,女警官说,是爷们,要请,就在你的“百花深处”。
如此,朋友的酒吧再次营业。一个月后,女警官成了朋友的女友。
我们都打趣他说,你丫还真是长了胆了,找了个女警,还是女刑警,不怕生个气,动起手了,被打个生活不能自理?
朋友笑说,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我们异口同声地笑他,不是鸡蛋不要和石头一起跳舞吗?怎么了,石头爱上鸡蛋了?
朋友开始跟我们掉书袋说,近期我看了一本书,一位作家说,“对于麦子来说,风刀霜剑甚至蝗虫侵蚀都是必要的,因为它们可以唤醒麦子内在的灵魂。”
真难得朋友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唏嘘加质疑,问他到底是嘴上说说,还是心里真正强大了?
朋友瞪大了眼睛说,告诉你们吧,最近这些天,我琢磨出了一句恋爱金句:爱若如丝瓜,谁愿为卵,以粉身碎骨的结果来成全一盘好菜,在下是也!
话刚出口,大家相视而笑。好一颗坚强的卵!先前恨铁不成钢,这下软蛋终于变成钢蛋了!
旧路如禾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