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寒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7
|本章字节:3370字
文杨怡倩青年作者
很多年以前有一群农村的孩子,他们捡到一个乒乓球,因为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视若珍宝,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带上了半个月的干粮,要去北京把它献给毛主席。这个故事似乎有个同样情节的电影,但是我很小的时候外公给我讲过这样的事儿,真事儿。
外婆年轻的时候,结婚,没有轿车迎亲,一切四个轮子的车都没有,外公载着她去了上海的外白渡桥,吃了糕点和面包就算是真正意义上你情我愿一拍即合的约会。回到乡下操办了简陋的婚礼,连结婚证都是供销社买了底板手抄上去的。然后经济条件好些了,女人们不再是灰、灰绿、灰黑色调了。我妈是二十二岁那年第一次买到化妆品的。好像是类似于大宝、美加净一类国货牌子的口红。也是在供销商厦开了个一米左右的玻璃柜台,每天放货几十支,顾客奔走相告,供不应求。妈妈那年在制衣厂,女工们一早就在传看彩芬阿姨的口红,很正的中国红,白色塑料壳,闻起来,有月季花混合着潮来花的味道。五点下班,女工们四点就换好了自己的鞋子,白色厂服的扣子也都解开了,手中攥着自行车的钥匙,生怕抢不过隔壁电机厂的女工们。
我半岁,托上海某公司采购部的姨妈,捎了一桶荷兰乳牛奶粉,花了我妈半个月的工资。要兑很多水,或者米汤。我的领口系着塑料袋子,从嘴里漏出来了,外婆接着喝,因为奶粉太贵,生怕浪费了。一桶奶粉吃完了,要倒过来用勺子敲很久,直到一点渣渣都倒不出了才作罢。
那些年代的人特别珍惜物件,因为物资匮乏。
寒假回家,妈妈无意间打开我的化妆包,光是口红就有七个色号,我见她喜欢,网上商城一口气帮她买了一堆。我被骂了,她说口红这种东西,只要在唇上打几个点,轻轻地抿,用不了多少,一支能用好久。
前几年我去上海参加一个写作比赛,外公要跟去,捎带了外婆。经过外白渡桥的时候,外婆不顾家人阻拦,执意把头探出窗外。江面上风真大。外婆缩回头,眼眶和脸都绯红如二八佳人。
那个年代男人特别有担当,女人特别有情意。
我带她去了外白渡桥,她坐在车座上碰了我的腰,我怎么能不娶她?
他带我去了外白渡桥,我吃了他买的玫瑰猪油糕,我怎么能不嫁他?
那个年代没有网络,打电话要排队,每天能认识的人很少,一辈子能认识的人也很少。
卖烧饼的王麻子媳妇儿牵了隔壁修车汉刘顺的手,王麻子自此带上绿帽子。媳妇儿是破鞋,刘顺是流氓,是奸夫,是贼。不像现在,随便上个微信,都是约炮短信。每天可以认识大把大把的人,我可以很好地预言,五年内,会有人以贩卖别人的信息而发家致富,五年后,会有人因为这个而破产,因为信息越来越不值钱。
我们这代人会很频繁地换恋人、朋友、情人、炮友。因为物质生活变好了,一切唾手可得。外婆说,他们那个年代,因为贫穷,东西坏了都靠修。我们这个年代,东西坏了都直接换。
我今年二十一,几番踌躇,谈了人生中第一个对象。我们似乎没有黏乎,彼此也没有很关心,他偶尔不理我,我也会冲他发脾气,但是我们从不吵架,我听他说,他听我说,解决问题和继续走下去。
今天我说他不关心我,他说他改。他说我事儿唠唠叨叨不给他空间,我也妥协。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相互喜欢有多难?
我觉得没准我们能走得很远,似乎回到了那个年代,修修补补,鞋子大了改改继续穿着向前走。
碰到了就是缘分。他们说,青春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其实在我们身上从来没有错误的时间,每时每刻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和必然。
我穷得只有一块石头了,而你存在于我心里,我只是照着我的内心,每天和你说说话。
你是我的什么你不是我的优乐美不是我的益达你是我的大理石我是你的米开朗基罗你有先天裂痕我有琢石执念修修补补直到雕琢出我的大卫我想要珍惜我的石头,我不想很多年后有人问起这个时代,我只能冷冷地说,那个年代,真情都很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