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克·吐温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11:43
|本章字节:5450字
两个伙伴这时都感到十分困倦。国王说:
“给我脱掉这些破布片。”——这是指他的衣服。
亨顿没有反对,也没有说话,替这孩子脱了,还帮他在床上掖好被窝,然后看了一下室内,伤心地自语道:“他又占了我的床,跟刚才一样——唉,我可怎么办呢?”小国王看出了他的为难,一句话就给他解了难。他睡意十足地说:
“你就睡在门口,把门守好。”过了一会儿他就睡熟了,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我的宝贝,他真该生为国王的!”亨顿叹服地咕哝道,“这个角色他扮得太好了。”
然后他在门口的地板上舒展着身子,满足地说:“这七年来我住的地方比这还糟糕,要是对目前的情况加以挑剔,恐怕对不住上帝呢。”
天快亮时,他睡着了。快到中午时,他起来了,那孩子仍在睡,他揭开孩子的被子——一点一点地——用一根绳子量着他的身材。量完时国王也醒了,抱怨说冷,并问他在干什么。
“已经完了,陛下,”亨顿说,“我要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您接着睡,您需要休息。我帮您把头也盖上——这样暖和得快些。”
他话没说完,国王就又进入了梦乡。迈尔斯轻轻走出去,过了三四十分钟,又同样轻轻地走进来,拿着一套男孩子的旧衣服,衣料是便宜的,有穿过的痕迹;但还整洁,适合这个季节。他坐下,翻看着这几样东西,喃喃自语着:
“钱包要是鼓一点,可以买套好一些的,可是既然没有鼓一点的钱包,也只好满足干瘪钱包买来的东西——
‘我们城里有个女人,
在我们的城里——’
“我觉得他动了一下——我唱的声音可得小点;打扰他睡觉可不好,前面还有长路要走,他又累坏了,可怜的信暖和干燥——这在他可是新奇之事了,因为肯定他无论冬夏都是光着脚的……要是面包像线一样便宜就好了,我花一个小铜钱买的线足够用一年的,还有这根挺棒的大针,不要钱白送。唉,穿针可是件要命的事!”
确实如此。他干这事的方法是男人们的方法,以后恐怕也永远是这样——稳住针,用线去穿针眼,和女人的方法正好相反。线老是错过了目标,一会儿偏到针的左面,一会儿偏到右面,有时候还顶在针杆上弯曲了,但他很耐心,因为以前当兵时有过这些经验,终于成功了,于是拿起等在那里的衣服,放在腿上缝补起来;“客栈的房钱已经付过了——包括要送来的早餐——剩下的钱还可以买两条毛驴,以及应付路上两三天的花费,那时候,亨顿庄园就可以好好招待我们了——
‘她爱她的丈——’
“哎哟!针戳到指甲里去了……没什么——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毕竟不大舒服……到那儿就好过了,小家伙,没问题的!你的麻烦到那儿就消除了,你那可怜的病也会好了——
‘她爱她的丈夫,甜蜜又温柔,
可是另外一个男人——’
“这几大针缝得真了不起!”——他把那衣服举起来,赞许地盯着它——“缝得多神气,够派头,那些裁缝的细小针脚和它们一比,简直太小气了,太寒碜了——
‘她爱她的丈夫,甜蜜又温柔,
可是另外一个男人——’
“哈,完工了——干得又快又好。现在我得叫醒他,让他穿上,给他倒水洗脸,服侍他吃饭,然后要赶到南区的塔巴客栈旁的那个集市去——陛下请起!——他没回答——啊,陛下!——他睡得这么熟,听不见说话,我只好冒犯陛下御体,推他一下了,什么!”
他掀起被子——那孩子不在!
他惊得目瞪口呆,四下望望,这才头一次注意到那孩子的破衣服也不见了,于是他大发雷霆,使劲儿叫客栈老板来。这时候一个跑堂的端着早饭进来。
“说,你这鬼家伙,不然要你的狗命!”这位武士怒吼道,猛扑过去,跑堂的惊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孩子上哪儿去了?”
跑堂的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老爷,您刚离开这地方,就有一个小伙子跑来,说您老爷要那孩子马上去找您,在南区桥头。我带了他进来,他叫醒那孩子,告诉他这消息,那孩子被打扰,嘀咕了几句,说‘这么早’,这可是他说的,不过还是立即把那身破衣服裹在身上,跟那小伙子走了,只是说您老爷应该亲自来的,不该派个陌生人,太没礼貌——所以——”
“所以你是个傻瓜!——傻瓜,好容易上当——真该把你们都吊死!不过也许还没出什么事,也许不是有人要害他。我要去找他。快摆好桌子。慢着!被子做得好像有人躺在下面的样子——难道是碰巧吗?”
“我不知道,老爷。看见那小伙子把被子摆了几下——就是那个来找那男孩的年轻人。”
“罪该万死!这是故意做出来骗我的——显然是为了争取时间。我问你!那年轻人是一个人吗?”
“一个人,老爷。”
“没错?”
“没错,老爷。”
“你这糊涂家伙——好好想想吧——别急,伙计。”
想了片刻之后,那跑堂的说:
“他来的时候,没人跟他一块儿;现在我记起当他们俩到了桥上的人群中时,有一个流氓样的人从附近出来;他正要和他俩走到一块时——”
“怎么样?——快说!”亨顿不耐烦地吼道,打断他的话。
“这时候,正好人群把他们围住了,老板又在叫我,我就没看见了。老板大发脾气,因为那个公证官要的烤肉没人送去。我赌咒发誓,为这事怪我,实在冤枉,就像把罪过栽到一个没出生的婴儿身上——”
“滚开吧,你这白痴!啰啰唆唆地叫我发疯!站住!往哪儿跑?再等一下不行吗?他们是往南区去了吗?”
“正是,老爷——我刚才正说到那份令人生气的烤肉,为那个怪我,等于怪一个没出生的婴儿——”
“你还不走!还在啰唆?滚开,不然我掐死你!”跑堂的连忙跑开了。亨顿随着他出去,超过了他,一步两个台阶地冲下楼去,嘴里念叨着:“就是那个下贱家伙,他说那孩子是他的儿子呢。我失去了你,我可怜的、有疯病的小主人——想起来真叫人伤心——我是这么喜欢你呢!不,无论如何,我不能失去你!不会的,我要找遍全国,直到我找到你。可怜的孩子,他的早饭还摆在那儿呢——还有我的,可我现在已经不饿了——让老鼠去吃它吧——快,快!应该赶快!”他快步挤过桥上吵闹的人群时,好几次自言自语,并且翻来覆去地想着,似乎这样想使他感到愉快:“他抱怨我,但是他去了——是的,他去了,因为他以为是迈尔斯·亨顿要他去的,可爱的孩子——他决不会为别人这样做的,我深知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