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46
|本章字节:9884字
伦敦一所公寓的电话铃响了,惊动了坐在椅子上的主人赫尔克里;波洛。一阵失望之情袭上心头,还没接电话他就知道有什么事。他的朋友索利本来答应今晚过来陪他的,他俩就坎宁路市政浴池谋杀案的真正凶手永远争个没完。这电话铃响肯定意味着他不来了。波洛脑海里找出了不少证据,不禁万分失望他觉得朋友索利不会接受他的意见的,然而无疑索利反过来说出一大堆荒诞不经的设想时,他自己,赫尔克里;波洛又会用理智、逻辑、前后次序、方法等等名词轻而易举地驳倒对方索利今晚若不来,至少让人心烦。不过这一天早些时候他俩见面时,索利咳嗽得浑身抖作一团,粘膜炎也非常严重。
“他受风了,挺厉害的,”赫尔克里;波洛说……虽然我有些特效药,但他很可能会传染给我他不来更好。尽管如此,”他叹息着又说,“也就是说我又要一个人度过沉闷的夜晚。”
多少个晚上都那么沉闷,赫尔克里;波洛心想。他的头脑虽然相当卓绝(对此他从不怀疑),仍然需要外部的刺激。他的脑筋从来不是哲学思辨性的,有时他几乎感到后悔当初没有去研究神学而选择了当警察,一根针尖上究竟能容多少个天使跳舞这个问题相当重要,不遗余力地去和同事们争论也许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他的男仆乔治进了屋。
“是所罗门利维先生的电话,先生。”
“是吗?”赫尔克里;波洛说道。
“他感到万分遗憾,今晚不能到您这里来他得了重感冒卧床了。”
“他不是患流行感冒,”赫尔克里;波洛说,“他只是受风,比较严重而已。人们常常以为自己感冒了,听上去严重些,更能赢得别人的同情。要是说受风了就难以获得朋友们那么多的怜悯和关心。”
“反正他是不来了,您说什么都行,真的,”乔治说,“头脑受风很容易传染您要是染上了就糟了。”
“那就更让人觉得烦闷了。”波洛表示同意他的观点。
电话铃又响起来。
“又有谁感冒了!”他问“我没有约别人。”
乔治向电话走过去。
“我来接,”波洛说“肯定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他耸耸肩,“—可以消磨一下时光谁知道呢?”
乔治回答说“很好,先生。”然后退出去。
波洛伸手拿过听筒,铃声戛然而止。
“我是赫尔克里;波洛”他庄严地宣布,想要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
“太好了,”一个声音急切地说道。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喘不过气来“我还以为你肯定出门了不在家。”
“为什么?”波洛问。
“我总觉得如今事事叫人沮丧。往往你迫切想找某个人,你觉得一分钟也等不了了,可还是不得不等。我想要马上找到你一急得要命。”
“那您是谁?”赫尔克里;波洛问。
那个声音,那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
“你难道不知道?”口气显得难以置信。
“啊,我听出来了,”赫尔克里;波洛答道“你是我的老朋友阿里阿德理。”
“我的处境糟透了。”阿里阿德理说。
“嗯,嗯,我听见了。你是不是跑步了?简直上气不接下气,是吗?”
“没有跑步我太激动了我能不能马上来见你?”
波洛等了几秒钟才回答他的朋友奥列弗夫人听起来情绪万分激动。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肯定要在这里呆很长时间诉说她的悲伤、仇恨、沮丧及所有叫她难受的事。一旦进了波洛这方圣土想要让她回家是难上加难,不来点不礼貌的措施骗她出门是不行的叫她激动的事不计其数,常常让人无法预料,因而跟她讨论起来不得不仔细点。
“有事让你感到不安?”
“是的我真的很不安,不知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噢,我头脑一片空白。我只觉得非要告诉你—告诉你发生的一切不可,因为你是惟一也许知道该怎么办的人你也许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来好吗?”
“当然啰,那当然啰我很高兴接待你。”
对方重重地扔下话筒,波洛叫来乔治,思索了会儿,然后叫他准备柠檬大麦茶、苦柠檬汁,又让他给自己端杯白兰地来。
“奥列弗夫人大概十分钟以后到。”他说。
乔治退下他端回来杯白兰地给波洛,波洛满意地点点头乔治接着又端来不含酒精的饮料,别的奥列弗夫人可能都不喜欢。波洛轻轻地呷了一口白兰地在酷刑就要降临之前赶紧给自己打打气。
他自言自语地说:“她那么神经质真令人遗憾。不过她的想法常常有独到之处也许我对她要来跟我说的事情会感兴趣的。也许—”他沉思片刻,“—今晚也许很带劲也许无聊透顶那么,还得冒冒险。”
铃响了这次是门铃不是轻轻地摁一下,而是用力摁着不放,纯粹在制造噪音。
“她兴奋得过了头。”波洛说道。
他听见乔治走过去开门,没等通报,起居室的门开了阿里阿德理;奥列弗闯了进来,乔治紧跟在她身后,抓着渔民戴的防水帽及油布衣之类的东西。
“你穿的究竟什么呀?”赫尔克里;波洛问,“让乔治给你拿着。太湿了。”
“是很湿,”奥列弗夫人说,“外面湿得很。我以前从没有多想过水。想起来真可怕。”
波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喝点柠檬大麦茶吧,”他说,“或者劝你来杯烧酒?”
“我讨厌水。”奥列弗夫人说。
波洛吃了一惊。
“我讨厌。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水能用来做什么。”
“亲爱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说。乔治正为她脱去皱巴巴的还在滴水的雨衣。”来坐这边来让乔治给你脱下来你穿的是什么?”
“我在康韦尔买的,”奥列弗夫人说,“是油布衣真正的渔民穿的油布衣。”
“他穿着它很管用,那当然,”洛说,“可是,我觉得你就不太合适。穿起来太沉。过来吧—坐下来跟我说说。”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奥列弗夫人说着,一屁股坐下来“有时候,你知道我觉得不是真的,可就是发生了,真的发生了。”
“告诉我吧。”波洛说。
“这正是我来的目的可来了又觉得太难了,不知从何说起。”
“起先?”波洛提示道,“这么说开头是不是有点落人俗套?”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太清楚。也许是很久以前的事。”
“平静些。”波洛道,“理一理头绪再告诉我,什么事让你这么惊慌失措?”
“你也会惊慌失措的要是换了你的话,”奥列弗夫人说,“至少我觉得会。”她看上去满腹狐疑,“有时候还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使自己不安。既然平静地接受了那么多事。”
“平静接受常常是最好的办法。”波洛答道。
“对,”奥列弗夫人说,“一开始是举行了个晚会。”
“是吗,”波洛回答说,原来是个平常的晚会,他松了一口气“一个晚会。你去参加晚会,发生了一件事。”
“你知道万圣节前夜的晚会是什么样的吗?”奥列弗夫人问。
“我知道万圣节前夕,”波洛说,“是在十月三十一日。”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说,”女巫骑着笤帚来。”
“是有笤帚,”奥列弗夫人说,“还发奖呢。”
“发奖?”
“是的,谁带来的笤帚装饰得最美谁就得奖。”
波洛满腹狐疑地盯着她—开始听她说起晚会如释重负,现在他又有些怀疑了。他知道奥列弗夫人滴酒未沾,却又想不出任何别的可能性,换一种情况可能好办得多。
“是为孩子们准备的晚会,”奥列弗夫人说,“或者,称为初中入学预试晚会。”
“初中入学预试?”
“对,以前学校里是这么称呼的。我是指看看学生是否聪明,要是通过了,就进中学学习;要是没通过,就上一种‘次现代’之类的学校这名字太不高明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我不得不说,我实在是没太弄懂你在说什么?”波洛说。他们似乎已经告别晚会,进入教育领域了。
奥列弗夫人做了个深呼吸,接着说下去。
“事实上,”她说,“是以苹果开始的。”
“哦,是吗,”波洛说道,“那当然。你总是跟苹果分不开,是吧?”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小山上停着辆很小的轿车,一个高大的女人钻出来装苹果的包裂开了,苹果沿着山坡滚落下去。
“对,”他鼓舞她说下去,“苹果。”
“咬苹果,”奥列弗夫人说“万圣节前夜的晚会中人们总要玩这个游戏。”
“啊,对,我像是听说过,没错。”
“你知道,玩各种游戏咬苹果啦,切粉糕啦,还有照镜子—”
“看爱人的脸?”波洛很在行地问。
“啊,”奥列弗夫人说,“你终于开窍了。”
“事实上跟不少民间传说有关,”波洛说,“非常古老的民间传说。你参加的晚会上都出现了。”
“对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最后玩火中取栗你知道,一大盘燃烧着的葡萄干。我想”她的声音颤抖着,¨我想肯定是这时发生的。”
“什么事情发生了?”
“谋杀玩过火中取栗之后各自回家。”奥列弗夫人说,“要知道就在这时他们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她。”
“找谁?”
“一个女孩。一个叫乔伊斯的女孩。所有人都大声叫她的名字四处找,问她是不是跟别人一起先回去了她母亲非常恼火,说乔伊斯肯定是觉得累或者不舒服,或者怎么的自己先走了她也太不为别人着想,连个招呼都不打,遇到这种情况母亲们总是要抱怨不停,她也毫不例外。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乔伊斯。”
“她不是一个人先回去了?”
“没有,”奥列弗夫人说,“她没有回家去……”她的声音又颤抖着,“我们最后找到她一在书房里就是在那儿—有人下了手。咬苹果游戏,桶留在那儿一只大铁皮桶他们不想用塑料桶。也许用塑料桶的话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不够沉。兴许就打翻了—”
“发生了什么事?”波洛问他变得十分干脆。
“就是在那儿发现的,”奥列弗夫人说“要知道,有人把她的头摁进水里的苹果中把她的头一直摁着直到她死淹死的淹死的不过是一只还没装满水的铁皮桶她跑在那儿,垂下头去咬一只苹果我讨厌苹果,”奥列弗夫人说,“我永远不想再见到苹果了。”
波洛看着她他伸手倒了一小杯白兰地。
“喝下去,”他说,“对你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