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全线崩溃(2)

作者: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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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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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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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692字

那几根指头却如利刃,刹那将他穿透般让他痛苦不堪,竟至于让他支持不住,沿着墙慢慢坐倒下去:“成雅,我很累,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不好?”


我无力地看着他,凄凉如滚滚的潮水,汹涌地把心淹没到顶。凭着这窒息的灵魂,我能如何安慰别人?


我只能离开,留他一个人。


我麻木地沿着医院外那条大街往回走去,有出租车在我身后热情地鸣笛,我连头也懒得回一下,司机终于失望,呼啸而去。


又有车在后面按响喇叭,只是这一次非常短促,我仍没有理会,这辆车却非常耐心,一直跟着我,直到转角处,我略微回头,才看见它的全貌。


我停下来,它也跟着停下来。我直瞪瞪地看着车主打开车门,下车,走到我面前。


“上车好吗?”


我真的跟着他上了车,坐到副驾驶上,他关上车门,发动。车发出轰鸣声,加速。


夜幕中路灯发出的柔和光线连成一片,伸开最细小的触须,融融的在我眼前纤毫毕现。天桥上白日里看上去灰暗冰冷的钢筋混凝土,此时每一寸都被染上这样的昏黄,温暖的,脉脉的,触手可及的。


可是我只感觉冷,冷,冷,冷到骨子里的冰凉,


“你想去哪里?”驶下天桥,林哲问道。


他的问题我装作没有听到,寒冷终于顺着我的喉管爬上来,蜿蜒到每一个字上面:“林哲,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成雅……”


“够了!我受够你了!我好不容易平静一点,好不容易!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这三年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那天在寝室楼下,我一直哭到干呕,最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一连多少天,吃个饭都会突然泪流满面,大庭广众的不能哭出声,就只好拼命咳拼命咳,有时候把喉咙都咳破了,到现在还有人叫我痨病鬼……经常在梦里,抽噎抽到自己差点窒息,被噩梦魇住,怎么都醒不过来……那些时候,你都去哪儿了!啊,你去哪儿了!现在我终于熬过那段艰难岁月,有勇气重新开始,你就来惹我!你就来惹我!你到底要做什么!林哲……你到底……要……”压抑的情绪全面爆发出来,说到最后却语不成句,断断续续。


呵,原来我在哭泣,近乎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


泪眼模糊中,我看见林哲握住方向盘的手,骨节全部凸出来,带着几乎是狰狞的力度,却散发出疼痛到极点的气息。


我竟然觉得疯狂的快意,差一点就有尖厉的笑声如断骨,戳破理智的皮囊血淋淋刺出,你也疼吗?林哲,是怎么样的疼法?告诉我!


是的,这个男人,从前我是爱的,现在只觉得恨,是热望着用我的牙齿,一层层穿透他的皮肉鲜血,陷到他的骨头里去的恨,三年前也不曾有的巨大恨意,瞬间滔天,湮灭一切。其实明明是深恨岁月,深恨回忆,深恨这明白其中的无奈,自己却不得更改。却只能转而对他这和我一样不得救赎的无辜,刹那就所谓彻骨。


是的,就这样把你一口口吞下去,才能真正拥有你吧。我终于明白了这样的感受。


我如何能控制这突如其来的,吸血鬼一般的欲望?我只能尖锐地叫喊:“停车!停车!”


他真的猛一个刹车,车停在一处不知名的广场。隔着车窗,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人在倒着走路,甩着手,一边和旁边人谈笑风生。是的,这样凉风习习的春日夜晚,本就该如此从容安乐。可是,我却在这里,被那些前尘,压的透不过气。


伸手去扭车门把手,还没来及转动,手臂就被人握住。


我转头瞪住这个男人,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成雅,我们……”


冷笑声如同有自己的意识般涌上来,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有别的反应。无名业火正烧灼得我疼,从每一个毛孔,透出攻击的本能。


“我们!哪来的我们?现在我和萧程在一起,你不要搞错了,林先生!”


“还有,你有什么权利对萧程说三道四!什么周明宇,你真当你自己是救世主吗?我们的事,不要你来插手!”


“我拜托你,别再来烦我。你听见没有?”


这样浸满恶毒的话语,在平日,恐怕就是对一个路人,也不会轻易抛掷,可现在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午夜梦回的身影,心中柔软到不可碰触的部分,却可以想到什么,就肆无忌惮地向他刺过去。


现在的我,只愿意伤害他,看到他越来越苦痛的眼神,我就快乐,如魔鬼般快乐,如烈火般疯狂,同时如亡魂般绝望。


“没话说了?那么放开我。”已经有更加冷酷的话溜到唇边,只等他不肯松手,就要如耳光般响亮地打在他脸上。


可是他听话地放开我,空无一物的手指缩回去,姿态安静而无助。他在这一时刻,仿佛丢失了所有的语言和表情。


我的牙齿紧密地合进嘴唇里,转身拧开车门。有凉爽的风吹过来,有温热的鲜血沿着嘴角滴下来,有车发动的声音传来。那有如受伤猛兽嘶吼般的轰鸣消失之后,我在原地蹲下,在南方三月温暖的夜晚,剧烈的咳起来。


那样浑噩的暗夜里,我以为我已失去知觉,为什么却还能听到声音?


这样的声音,不以分贝计量,它微弱如私语,沉静如叹息,却声声入心,就算你逃到最深处的梦乡里,也摆脱不去。


我被它折磨,辗转反侧。斗争得那样辛苦,终于醒转,漆黑如地狱的深夜里,我发现面上的泪痕还没有凉透。我得做什么,是的,我得做什么,不然马上就要在无边的昏盲里疯狂。


来不及披一件衣服,就匆忙翻身下床。


门锁阻绝我,我拼命扭动它,直到自己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让我走,让我走!那铁铸的锁也终于屈服,“啪嗒”一声,算了,由你了,你顽固的意志,比我要坚硬一百倍,我又怎么阻得住你。


脚步凌乱,在转角处撞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废旧纸盒,它们“哗啦”塌下去,滚落得到处都是,散发出陈年腐败的气息,一不注意,就绊得一个趔趄。磕磕绊绊的,终于还是奔到楼下,刚出楼道,泪水就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那黑色的车,在这片旷然的空地里,和背景融为宁静的一片,那样和谐安稳,仿佛生来就在那里,已经停了几个世纪。


车门打开的声音划破这寂静,我怔怔地看着他下车,连门也不记得反手带一下,就向我疾步走过来。


我的腿发软,手向后捏住单元门上铁的花纹,尖锐的角勒进指头,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慌起来,是梦吧,是梦吧?想得绝望,便要倒下去,他已经走近,一把把我揽进怀里。


“是不是梦?是不是梦?成雅?”他喃喃地说。


我没法回答,我也不确定,和他之间,明明身体相触,却仿佛隔着山重水复,感觉不到他骨头的每一处凸起,感觉不到他在衣服下变得滚烫的肌肤,这让我觉得不真实,于是伸出双手,紧紧掐住他肩头,指尖深陷进去,恨不得刺进他皮肤。他的手臂也越收越紧,终于勒得我疼痛,我反而舒一口气,眼泪汹涌地流下。


我们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我已经记不清楚,印象中只有我们急迫的呼吸声,在黑暗的楼道里,被四壁弹回来,听上去焦躁沉重到令人恐惧。


夜晚还是冷,随着衣服一件件被剥离,我本能的蜷缩起身体。林哲温柔地把我的胳膊推开,低头从我的脖颈一路吻到腰线,蜻蜓点水式地从每一寸肌肤上一带而过,却把我每一根最纤微的神经都唤醒,然后它们尖叫出声。


“林哲,唉,林哲。”我叹息着,手伸进他的头发里,把它们揉得凌乱。他的形象立刻跟着改变。往常他帅则帅矣,却齐整得不像凡人,可现在他这样的发型,配着焦渴的神情,我真是喜欢极了。


指尖一路蹭上去,停在他漂亮的锁骨上,摩挲,然后如触碰琴键般,轻轻跳跃着,移到他的后背,这个男人有形状完美的蝴蝶骨,隐藏在光滑的表皮下,如同退化的翅膀。硌得我舒服。


“你在做什么?”他的嘴唇好不容易解放出来,低低地喘息着,问我。


“在感受你。”手指又移到他的胸腹之间,在坚实强壮的肌肉上,我的手停在两根肋骨之间。


“你的肋骨,会不会比我少一根?”


“傻女孩。”


“如果那就是我,我能不能再钻回去?就停在这里,一辈子和你血肉相依。”这句话其实我没说出来,的确是傻话,没有科学精神。


不过科学那么冰冷的东西,早和理智一起,被暂时锁在了这扇门外,后者的尖啸我拒绝听,即使可以预料到打开门之后,它就会一个猛然的反扑,撞得我头破血流,我也认了。


现在我只想要这一晚的缱绻时光,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想,他和我的喘气声,高高低低,似乎每一个角落里都塞得满满……


“成雅……”


我慌张地抬起头,用嘴唇止住他的话,什么都别说,这个时候,你如果向我道歉,我真怕我会受不了。


他缠绵地回应着我,然后把我捞起来,我的脸贴到他灼烫的胸膛上。


“成雅,你过得好吗?”他的声音在我的上方,被他的心跳声干扰,几乎听不真切。


我摇摇头:“不好,每天每天,都困得要命。”


“为什么?”


为什么,我怎么能告诉你,那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清醒的时候,总有回忆如突如其来的风,带来解决不了的痛,只能调动昏沉的麻木来消极抵御,哪有还手的余地。


“不知道,休息不好吧。”


“是……因为那天的事吗?”


我迟疑两秒,还是点头。他叹口气,抱得我更紧。


“我听了你的话,又难受,又高兴。”


“嗯?”


“如果你不快乐,我会很痛苦,可我想一想,你已经完全忘掉我,没有我,你也可以很快乐,又觉得难过。”


我用指甲轻轻划着他的皮肤,划了一会儿才发现,我在写他的名字。


“我试过。”


“我也试过。”他的手指顺着我的头发抚下去,“很多次,尤其你和……在一起之后。”


“你在意过吗?”我抬眼看他。


“你说呢?”他凑过来吻我。


我便没再问下去,问他在意的话,圣诞夜还能那样平静的继续和女朋友的晚宴?在意的话,看着我在萧程身下,却是那样一走了之?在意的话,三年内却一点音信都没有?或者问他,林哲,如果给你再选一次,你还会选择道义,或是我?我甚至都不能问他,林哲,你爱不爱我?《东邪西毒》里张曼玉说过,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我们承受不起。


我是被照到床上的柔亮光线弄醒的,睁开眼只见房间里满目都是落日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