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芳月心里一阵酸楚，什么话也不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岳海峰又敬毛香月：“香月，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我敬你一杯酒。”

毛香月早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人喝了酒，岳海峰看着坐在旁边的毛乐乐，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她手里。

“乐乐，爸爸对不起你，你长这么大了才和你相认，让你受尽了委屈。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也是你读大学的费用，你要好好考，争取考个好大学，完成爸爸当年没有完成的理想。”岳海峰说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眼泪不知不觉中往外流。

毛乐乐接过信封，扑到他怀里，父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落泪……

一直到大年初六，岳海峰都还和家人朋友通电话。到了初七一早，岳于姗在新租的铺子上收到了一个快递包裹，打开一看，是二哥岳海峰给自己和大哥的信封，里边装着两张财物分配清单。

一张信纸上郑重的字迹告诉他们一个事实：“大哥，小妹及所有亲人，我和包哥外出旅游了，也许五年，也许十年，这期间不再会和你们有联系，请原谅，我实在太累了，想好好休息，请你们保重。岳海峰留字，二月十八。”

岳于姗赶紧拨打岳海峰的电话，却被告知是个空号，再打包俊杰的电话，也是同样的结果，她突然间哭了起来。

很快，岳于海知道二弟离开了皮恩市，他拿着留给他的财物清单，老泪纵横。

毛香月母女和毛芳月她们也知道再也看不到岳海峰了，三人都相当悲伤。

张开泰第一时间跑到包俊杰住的小区一打听，得知包俊杰已经将自己的房产变卖了。

包俊杰和岳海峰就这样迅速而神秘地失去了踪影。

就在他们离开皮恩市的那天，皮恩市电视台播出了化工厂事故的处理结果，除了对事故相关责任人的处罚外，对市长阴若启除了撤职查办外，还对承建化工厂的建筑公司进行了八千万元的罚款，因为此次事故查明的原因除了工厂本身管理工作的疏忽外，更大的因素是基础建筑的失误：由于赶工期，建筑方疏忽的某些细节正是化工厂的致命元素，建筑修好后，没有进行认真勘察就匆忙投入了使用，所以才造成这次严重事故的发生。

承建化工厂所有土建工程的公司就是阴若启的启欢集团公司。

岳于海听到这则新闻，为兄弟流下了眼泪……

§§§第六节后记

2020年4月4日，清明。

一股从北冰洋突然飘来的强冷空气，在做最后一次负隅顽抗。

某市街头，前两天在艳阳下发芽的各种绿树，被突袭的冷空气冻得瑟瑟发抖，那开在花盆中的五颜六色的小花，也突然间花容失色。

在市文联的编辑部里，几个新老编辑正在议论着工作，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人微笑着看着大家：“请问这里是文联编辑部么？”

靠近门边的一个小美女赶紧回答：“是编辑部，老人家快请进，你有什么事么？”

老人背着一个背包，已经很旧，但洗得很干净，背包受力的地方有破裂，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针脚，但绝对不是机器缝补的。他被小姑娘领到接待处的沙发前坐下，他放下背包，接过小姑娘递来的纸杯。

小姑娘坐在他对面：“老人家找什么人么？”

老人笑着，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如果可以，我想找你们主编说说话。”

“哦，今天周六，我们主编今日休息。要不我给你找我们的闻副主编如何？”

“好啊，谢谢姑娘。”

小姑娘走向一个办公室，很快从里屋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他来到老人面前：“老人家找我有什么指教？”

老人从背包里拿东西，一边拿一边说：“我是替我兄弟送来书稿的。这是我兄弟花了十年的时间完成的。”老人拿出一包用五颜六色的塑料袋裹了不知道多少层的东西，他一层一层地打开，终于看到了足足有一尺厚的一叠稿子了，“你别见笑，我们住的地方太潮湿，为了保护书稿，我不得不用这么多塑料袋裹着。”

闻编辑笑着说：“你兄弟还用手写啊？怎么不用电脑？”

“我们住在深山里，那地方不通电的，有电脑也用不了。我兄弟的钢笔字写得相当漂亮，你看，简直就是书法作品！”

老人很自豪地给闻编辑翻看着书稿。

闻编辑接过书稿，一看稿子封面，很遒劲的毛笔字用隶书体写着“五个女人五朵花”，作者写着“天杰双翁”，他惊讶得不得了，这么漂亮的毛笔字，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翻开封面，很漂亮的钢笔字一下子就把闻编辑吸引住了。

“你兄弟写得这么好的钢笔字，一定很年轻吧？”用他的观点来看，如果不是年富力强的人，像面前这位老人一样的年纪的话，拿笔的手都是颤抖得，如何写得了这么漂亮的钢笔字。

老人只是笑，不作其他的回答，等到闻编辑翻了几页后，他说：“怎么样，这是我兄弟花了十年的精力写就的，有没有出版价值？”

闻编辑笑了：“咱们姑且不说的内容与价值如何，就凭这厚厚的书稿里这些漂亮的字都足以让世人感叹不已了！我想请问一下，你们的联系方式是啥？如果书籍出版了，我们要如何与你们取得联系？”

老人笑着：“书稿的最后，有我兄弟写的授权书，你们就按授权书上的意思办吧。好了，我的事情完成了，我要走了，再见。”

闻编辑还想挽留一下他，可见老人去意已决，就送他到文联的大门外，看到他走远了，他才猛然想起，忘了问他的姓名了，等他追过去时，却发觉老人转过街角，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闻编辑回到办公室，这时，里边却沸腾了，所有的人都争相抢着见识那叠厚厚的书稿，漂亮的钢笔字，让所有人都赞叹不已！

闻编辑让众人寻找书稿中的授权书，一小伙子在他的那叠书里翻到最后看到了一页授权书。在授权书上强调的一点是：本书如能出版，所有的版税请捐给中国红十字会。

编辑部里一片赞扬之声。

事隔一年后，某省城一个大公司里，几十个员工在议论着“五一”长假期间到哪儿去玩。

副经理办公室里，毛乐乐正埋头看着一本什么书。一个小秘书微笑着走了进来：“毛姐，他们让我来问你，假期里你和大家一起去玩不？”

“你们去吧，我要回家去看看我妈，也想好好休息一下，还要抓紧时间看完这本《五个女人五朵花》。”

“好看么？”

“写得太好了，你没看到，我边看边落泪么？”

小秘书这才注意到办公室上被用来擦眼泪的纸扔了好几团：“你太投入了，故事都是骗人的，你干嘛那么认真？”

“等我看完了，你看看吧，保证你比我哭得更厉害。”

两人正说着，外边走进来一个大帅哥，笑着说：“你们女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流眼泪。哎，毛经理，我去年刚从国外回来，进这家公司时，听说你也是皮恩市的人，就觉得特别亲切，可一直在外边跑，实在是太忙，也没机会和你说说话，你真的是那儿的人？”

“是啊，***长你知道那个小城？”毛乐乐对进公司已经一年的阴普乐部长也是常常只见其忙碌的背影，却从来没有机会和他说话的。

“当然知道，小时候在那儿住过几年，后来和我妈去了省城，再后来在国外留学近十年，都差点要忘了那个名字了。”阴普乐帅哥笑着说。

“现在的皮恩市变化太大了，我在外工作五六年，每年回去一两次，都只能坐出租车，要让我自己开车，我是找不到路的。”

“你方向感也太差了，这次出去徒步旅行，你不走丢了才怪。要不你和我一组吧，有我在，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让你走丢的。”

听说是徒步在野外旅游，毛乐乐改变了主意，答应前往。

两天后，一处生态森林风景区中，阴普乐带着一行人开始了徒步旅行。

人马分成三组，阴普乐带着毛乐乐等七人走中间一条路线，三组人约好，穿过森林后，再在森林的那一边集合。

森林风景区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一般人只敢在外围玩乐，很少有人能进到森林里的。

当阴普乐他们穿过森林后，发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山谷不深，在山谷入口处依稀可以看到很久以前有人来过的痕迹。

阴普乐来了兴趣，带着众人走进山谷，这时，走在后边的毛乐乐突然看到旁边的岩石上刻有字，但大部分字迹已经被厚厚的苔藓隐没了。

阴普乐用手中的拐杖拨弄着苔藓，终于看清楚是三个一米见方的阴刻隶书字：天杰谷。

毛乐乐看着三个字，皱起了眉头，想起自己正在看的，署名是“天杰双翁”，这有什么联系么？

看到阴普乐他们已经向前走去，毛乐乐赶紧跟上队伍。又向前走了近百米，阴普乐发现悬崖下有一处像是特意搭建的屋子，于是走了过去。

屋子已经破旧不堪，明显是很久没有人维修过了。阴普乐想推开门往里边走时，有人叫他小心点，别把房子弄塌了，砸伤自己。

可阴普乐已经将吱呀作响的树皮门推开了，他往屋里一看，惊讶地叫了起来。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谁也不敢上前了，毛乐乐越过众人，跟着阴普乐就进去了。

屋子里很简陋，旁边的木架上还挂着完好的衣服，屋里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阴普乐看见屋子深处好像有个台子，就大胆地走上前去。

“你快来看，这是一张床呢，这夫妻俩都只剩下白骨了。”

被子下盖着两人的躯干，两个骷髅头露在外边，毛乐乐有些后背发麻，不自觉地拉了拉阴普乐的手：“他们是什么人？”

两人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台边摆的东西，阴普乐打开了一个小木盒，里边有些稿纸。

毛乐乐揭开上面盖着的纸，赫然映入她眼帘的是两句用毛笔书写的诗，其字体与山谷处的“天杰谷”是一样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又翻了一页，看到了书稿的名字“山水放情录”，作者署名是“天杰放翁”。

毛乐乐惊叫了起来……

随后，阴普乐、毛乐乐和其他几位同事一起挖了一个坑，将二人的骸骨安葬了。

安葬前，毛乐乐将那本没有完稿的《山水放情录》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二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