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桃把自己变成了林春山，除了这个她简直就是正常人，会监督小珊瑚学习，会照顾我老爸，会骂我，她甚至还记得我还有个保险柜没有开。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想当初，我还以为我要熬到心力交瘁才能把那三年熬过去，其实也就是弹指一挥，红颜白发也就这么几个弹指。我没有指望能按时拿到分红，许芳菲从离开后一直没有出现，我需要和她共同到场签字验指纹才能开保险柜。反正我现在已经很有钱了，那些东西能否及时拿到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何况，我对许芳菲也没报什么希望。

谁知道她这次很准时，见到她我很吃惊，她到是镇定，她站在门外：“我不进去，开完保险柜我就走。”

我问她想不想见我爸，她摇头。我想也是，她和我爸本就不该相见。一时无语，我就和她一起去了银行。

一路上许芳菲说了些话，很伤感，她说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当然还有对不起。她说她对不起我爸，我姐，还有林春山，可她真没想到林春山会死，她说她宁愿是她自己死她都不愿意林春山死，说完，她嘲讽一笑：“你不会相信。”

“我信。”说完，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个问题：“陈未未现在好吗？”

许芳菲没回答我，自顾自说了起来：“我家三兄妹，我是老大，东阳是老二，老三叫许东海。据说，因为某天，你一直跟在老三后面喂喂的喊，他就给自己起了名字叫未未。”

陈未未，这个名字，由它始，由它终。他用这名字和我上演了一出好戏，什么都是真的，唯独这戏是假的。如果陈未未不爱我，我可以等，如果陈未未瞎了，我伺候他，如果陈未未想爱我，我哭着喊着配合他，可要是没有陈未未，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而现实就是，原来真没有陈未未，一直都没有过。

此后，我们都沉默了，就这样，到了银行，我们很顺利就办好了手续，许芳菲签完字之后说她不进去了，我本想挽留，可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我挽留她做什么呢？我最终说了：“保重。”

她红了眼眶看着我：“对不起。”

我打开了保险柜，我爸还算不偏心，东西把保险柜里的铁盒子塞得紧紧的。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东西都抽出来，里面有个红色锦盒，盒子上还有密码锁，还有就是个本子。看来盒子只有回家看了，密码应该只有我爸才知道，我先看看本子吧，这应该是账本把，可都放了三年了，还有什么用啊。

我把盒子放进了包里，小心拉上了拉链，这可是钱。又顺手把本子打开了，边看边准备往外走，我只看了一页，就呆住了。那不是账本，是画册。

我翻开那页上是人物像，是我。我心里忽然有种感觉，这肯定和陈未未有关，我关上画册马上出去找许芳菲，她早就不见了踪影。我等不及回家看了，当下就逐页看了起来，果然我想得没错，这是陈未未的画册，整本都是我。

每张画下面都有年月日和署名，第一页上面那副画，我再熟悉不过了，就是许东阳给我看过的那张，那张下面署名写着东海，日期是1990年，有些故事的开头我们永远也想不到。第二页画像的署名就是未未了，日期是1997，此后署名就都是未未了。

看完了画册，我想我要接近真相了，关于我关于陈未未，关于所有我不知道的一切，但我有些害怕了，我不知道这答案到底是什么。我想答案也许就在那个锦盒里，可我不想揭晓了，我不敢。陈未未，你怎么总出这种难题来给我，你不都说了吗？我苯又懒，你有什么话，你直接告诉多好。你现在叫我怎么办，我不敢开，我也开不开，你要有本事就叫这盒子自己打开吧。

我回家把锦盒放在茶几上看了一下午，直到小珊瑚回来，显然，她喜欢这盒子：“小姨，我看看。”

“看吧。”我懒得理她。

小珊瑚放下书包，拿起盒子，看了一下，劈里啪啦纽了几次，就听盒子一声轻响，锁居然开了。我目瞪口呆看着她，又把盒子拿起来看，是真开了，我急了，一把又把盒子摁上：“谁让你开的。”

“你叫我开的。”她也委屈。

我一想也是，就压了火气，“那你怎么知道密码？”

“你的密码不是一直是181818吗？你说能发财。”小珊瑚不假思索。

那这就真是陈未未给我的了，这密码，也只有他能留给我，我到底看不看呢？好吧，既然他这么煞费苦心给我留了这么个大礼，我就看看吧。何况，我们分开已经很久了，最坏的结果我也承受过了，现在还能怎么样呢？

我回房间锁上门，开了盒子，盒子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封信，一样是个束口带子。有封信，这很好。我对自己说，这时候是应该有封信，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信很短，但看完我才知道什么是字字千金：不好意思，我不等你了，因为我不能做手术，从车祸开始就已经不能做了，目前我还活着，不过，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等。我想我离那天，不会太远了。好在我一直对你都不太好，而且，等你知道这消息时，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了，你应该不会难受。此前，如果有什么让你难过，非我所愿，抱歉，不敢对你太好。另外，这次，我道别了。

他知道这结果，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在那里，三十层楼上等我，等我道别。虽然我去了，虽然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可我没在意。我要是稍微有点心就该知道他那天说的都是真话。当然，最后他还是会走，可不该是这样。这信呢，他是故意写得这么冷吗？那个下午，我最后见他的那个下午，那天我也许可以改变些什么，可我错过了。

看完信，我恍惚了，他这是和我告别吗？他不能做手术，他死了吗？我想忍着可没有忍住，眼泪刷就掉下来了，我不想哭，我怕我一哭这就是真的了，我不要这结果。他不爱我，不要我，骗我都没关系，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可以，我不在乎，我真不在乎，他不用做这种事情来摆脱了，我不会纠缠他啊，我真不会。

我打开了束口袋子，里面还有张纸和一个盒子。纸是张印刷品，应该是某个杂志的内业，上面有陈未未的照片，照片下面印着：许东海，华人青年设计师，毕业于中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主要作品有1999年世界青年艺术家大奖赛金奖作品：珊瑚。2004年因车祸后遗症失明，同年12月5日病逝。

许东海，这名字才是他，他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作品，本来应该可以有更多，他有才华，有前程，如果他当时就走该多好。

这应该是许芳菲在陈未未走后放进去的。他早就知道这结果了，车祸之后他们就都知道了，许芳菲，我爸。陈未未该是拜托了他们，他想得很周到，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我。他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什么呢？我还没有告诉过他，我到底想什么？

我一直以为他会瞎，我都想好了，瞎就瞎吧，反正我现在真有钱了，我请十个保姆伺候他，要是他不喜欢别人跟着，我们就买只导盲犬，要听话就叫小q，不听话就叫未未。万一城里不让导盲犬去市区，那他领着我也行，我比导盲犬聪明，红灯停绿灯行，遇到楼梯会拐弯。实在没事了，我们就生个孩子，女孩可以叫未央，男孩就叫未来吧。等到我老到看不见了，他再教我怎么适应。我满怀希望，我一直等着告诉他这些，我一直等着，等到错过。

我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那个珊瑚静静躺在那里光彩夺目，如同我第一眼见它那样，事实上确实有些东西是能穿越无尽岁月而流传下去的。接着我发现珊瑚背面刻了句话：有生之年遇见你，很高兴。

猛然间，往事汹涌，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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