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被导演放回后台来的viamin已经浑身湿透，尤其是min的贴身衬衫，完全勾勒出他的身材，他的助理红着脸颤抖着手把毛巾递过去，激动得都快喷鼻血了。

姒非微上前，递给akki水和毛巾，但akki挥手拍开，直接跳下了舞台。

正巧viggo看到这一幕，便往她这边走来。viggo的助理恰好去洗手间了，非微很自然地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向他点点头。

“akki被导演叫去了。”viggo笑嘻嘻地为队友编理由。

姒非微感谢他的好意，便聊了起来：“说起来，你们三位，名字好像都来自不同的国家。viggo是北欧那边的名字吧？”

“好像是。”viggo喝了口水，笑着说道，“其实，原本公司想让我叫vias。但这种沾人光的事我才不肯呢。”

姒非微点点头，她知道俄罗斯有个高音魔王就叫vias。

见她赞同，viggo立刻起劲地抱怨起来：“还好我宁死不屈！要真叫这个名字，如果我登台演出，人家的歌迷往我身上丢臭鸡蛋，喊我‘盗版’怎么办？”

思及那一尴尬场景，姒非微忍不住一笑：“你放心吧，我觉得论盗版的话，中国的‘visa’才叫多……对了，千花怎么没想到让你叫visa呢，既可以混淆视听，还可以向微软公司要赞助费呢！”

“这个主意不错！怎么没早点想到！！”viggo大乐。

看着这个小男生笑得手舞足蹈，姒非微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难怪viggo每年生日收到的礼物最多，连人气最高的akki也比不上。在粉丝心中，这个阳光开朗的小男生也许不会让人产生绮想，却会令你的心变得软软的，让人觉得即便把全世界所有的疼爱都给他也不为过。

“为了答谢你的冷笑话，那我就破例告诉你一个秘密。”viggo像个邻家小弟弟一样拉住非微的手臂，做贼一样低声说道，“梁小姐曾经在vias这个名字被否认后威胁我说，‘不然你叫vivi’！苍天啊，太娘娘腔了！我当时差点找棵树上吊自杀。公司怕出人命才同意我改的。”

想到这个小男生被人叫vivi后悲愤的样子，姒非微顿时笑出了声。

但她很快就敛了笑容，收回手臂viggo的助理正站在不远处冷冰冰地瞪着她。

她识趣地退开了几步，拉开自己和viggo的距离。

就在这时，通道那边传来了喧嚣声，似乎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到场了。

viamin的两位粉丝助理忽然脸色大变：“六翼！是六翼来了！”

她们神色凝重地低头交谈，一边偷偷观察viggo和min的表情。

“幸好akki不在……他可别这个时候回来。”那个胖胖的助理担心地说道。

viggo的助理则自信多了：“没问题啦，现在viamin比六翼红多了，今晚碰面绝对叫他们灰溜溜地跑走！”

姒非微先前对演艺圈的事并不关心，不像那两个粉丝助理了解得那么多。她只知道“六翼”是一家大经纪公司海天公司力捧的偶像组合。出道时间比viamin早一些，曾经风头无两，不过viamin横空出世后就被压制住了。

“可是，听说……”

“安啦安啦，这帮没有真材实料的家伙嚣张不了多久。”瘦助理甩甩手，一脸不屑。

没过多久，传说中的六翼便登台彩排了。

黑色翅膀？

惊讶的姒非微仔细地打量舞台上又蹦又跳的六个少年每个人都是黑色装束，背着巨大的道具翅膀。

这个打扮……莫非是在cos堕天使？

堕天使这个形象经过影视、漫画的演绎，已变成反抗现有秩序、贯彻个人主义的最佳代表。

六翼这个打扮确实会激起小女生对神秘叛逆事物的崇拜情绪，不过，在炙热的灯光照射下，被裹在号称吸热最强的黑色服饰里，六翼看起来更像是会活动的烤鸡罢了。

难怪堕天使要躲开上帝的圣洁光芒钻入地底，原来是生存所需啊！

“不好好做人，反而比较喜欢当‘禽兽’……”min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姒非微身后，微带嘲讽地评价六翼的装扮，“好多烤焦了的鸡翅膀！”

胖助理连忙点头应道：“是啊是啊，他们的粉丝真没水准呢，竟然叫自己‘羽族’，真是穿着鸡毛就当自己是凤凰了。哼！”

可是，viamin的粉丝自称“唯他·命”，貌似连生物的自尊都抛弃了呀……非微不由得笑了起来。还能这样理所当然地批评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活得自信的表现。

她一转头，正巧看到akki打开边门。

他望向这边的眼神瞬间变得可怖，眉头纠结成了一团，略停了停，便气愤地摔门出去了。

那门有很好的隔音设备，只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响，却好像一个耳光抽在了姒非微的脸上，让她难过得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也难怪akki不想进来。”min叹了口气，用大拇指向台上一指，“这帮家伙唱的可是《seraphim》。”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姒非微稍稍松了口气。

“我听说过，这是akki写的歌！”瘦个子助理激动地说道，“虽然出专辑时写的是六翼主唱作词作曲，不过我们都知道那是akki以前还在海天经纪公司的时候写的歌。海天最卑鄙了！羽族的傻瓜还说我们造谣！”

不可否认，六翼低声吟唱着的曲子，的确很动人。

在略带庄严意味的风琴伴奏下，富有张力的嗓音演绎着一段优美的旋律，那之中，有爱的纯洁，有对爱的崇拜感激，还渗透着黑色水晶般的颓废。

闭上眼，沉浸在这段旋律里，仿佛能看见天使堕落前，仍然纯白的羽翼划过天际，轻柔的羽毛在风中打着旋，悠悠飘落。

胖助理陶醉地叹息道：“真的好好听，真想听akki自己再唱一次……”

min脸色有些严峻：“没办法，这首歌的版权拿不到。就算是akki自己写的又怎么样？自己都不能唱自己写的歌。”

“哎？”

“我跟akki都是在海天待过的人。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初海天的合约真的可以说是卖身契！古代的奴隶也就这么惨吧。”min冷笑。

他和akki都曾是海天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可这个老东家，留给他们的全都是糟糕透顶的回忆。

海天经纪公司的背景没人能说明白，圈里传言它多少有些野路子。

创立之初，海天并不起眼，之所以崛起完全是靠三年前突然红起来的选秀节目。

那时，海天与好几家卫星电视台搞合作，一鼓作气推出了好些选秀比赛。其中的“魅力声音”和“世纪美少年”脱颖而出，成了那两年选秀比赛的重中之重。

min，也就是韩瞳光，是第二届“魅力声音”的亚军。而akki当年用的还是他的原名白清歌则从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变成那一年“世纪美少年”季军兼人气王，倾倒了万千女生。

选秀机制让他们一夜成名，而海天则趁机以非常苛刻低廉的条件将这些选秀选手收归己用。

就这样，韩瞳光和白清歌以及大批少男少女进入了海天公司组织的训练营。

爆炸性的成功炸昏了海天的头脑。

内部管理以及人事关系的混乱，使得海天没能有计划地持续地使这些选秀明星在大众媒体上曝光。而且，这种爆米花式的膨胀效应好景不长，除了前两届比赛大获成功，第三届、第四届因为爆出短信作弊、内定名次等黑幕，流失了大量观众，第五届便没能再举办。

留在海天的新人，除了偶尔有媒体曝光他们待遇极差，公司盘剥成性这些负面消息外，无法再进入公众视线。

当初公司允诺的要找最好的声乐老师、舞蹈老师、表演老师来训练这些明日之星，全都成了空头支票。

被苛严的经纪公司束缚着，网罗来的那么多有潜力的璞玉，最终被海天毁掉了大半。

真正靠实力吃饭，想要好好做音乐的人不被重视。那些有背景的、会讨好上层的，还有不惜出卖自己的，半红不紫了几个，其余的纷纷陨落了。

就连韩瞳光与白清歌这两个曾经的高人气新星也都成了弃子，在闲寂中无声无息地耗费着黄金年华。

他们两人中，韩瞳光固守着自己的音乐理想，等待着合适的新公司，因此没有急着脱离海天。白清歌却由于外人不知的原因，状态一落千丈，被原来的经纪人看作弃子，扔在了训练营自生自灭。

再后来，他们离开海天的时候，曾经的作品全部归属公司所有，一首歌都无法带走。

“不过话说回来，akki和那时候比起来，变了好多……我在网上看他当年出道参加比赛时的视频，发现那时候他还蛮容易笑的，很阳光。”胖助理大胆提出问题，“akki现在的形象，是不是千花的人帮他设计的？”

min爽朗地笑起来：“不是的。我们的经纪人就是这点好，说一切顺从本性。要说变化嘛，你就当我家akki终于长大了吧，哈哈。”

充分尊重你的意愿，这也是min最终选择了千花经纪公司的原因。

虽然艺人是商品，是需要设计的，但并不能强迫他改变本性。怎样把本性中有魅力的地方放大来吸引粉丝，这才是包装的关键。

viamin是金牌经纪人梁冶樱一手打造的。

她曾说过三人都是她的棋子，棋子只要做好自己，至于全局的平衡和把握，那是她的事情。

听起来很过分吧，不过viamin的三人都明白，梁冶樱是希望他们不要为了迎合众人口味而糟蹋掉自己的个性。

“akki和选秀时期相比确实变了很多，不过你们更喜欢他哪种样子？”min亮亮的带着银钩的眼神飞向姒非微。

姒非微没有回答，接过话茬的是兴奋的胖助理：“都喜欢，不过现在酷酷的样子更喜欢。呵呵，他的问卷一向是viamin里最短的。”

“哈哈，说到问卷……”min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胖妹，我告诉你哦，问卷上不是说他最喜欢薯片吗？其实是梁小姐帮他填的。这家伙其实无趣的很，根本没什么癖好。”

“啊！怎么可以这样啦！我好朋友还特地叫我带乐事的大礼包给akki呢，她还拜托我问下akki最喜欢哪种口味，这样叫我怎么回答她呀？”

“黄瓜口味的。”一个硬邦邦的颇有金属冷硬质感的声音插了进来。

“哇，梁小姐！！”两个助理吓得连忙跳离min的身边。

梁冶樱是出名的铁面经纪人。她带团的宗旨就是艺人绝不能得罪粉丝，但经纪人绝不能放纵粉丝。简单来说，就是艺人唱红脸她唱白脸。因此，虽然她总是要求viamin对粉丝随时随地都要亲切，但她会时刻待在一旁控制这个距离。

久而久之，跟着viamin时间长了的“唯他·命”都对梁大经纪人又爱又恨，听到她的声音就会自觉地散开，免得得罪她被列入黑名单。

梁冶樱叹气：“这时候也只好女人当男人用了。你和你，跟我来搬东西。”

她玉指轻点，勾魂使者一样把刚才粘在min身边的两个助理拎走了，临走时，还颇带警告意味地瞥了姒非微和min一眼。

“他……喜欢黄瓜口味的薯片？”姒非微看她们走远，不由得开口问道。

“是，亚历山大很喜欢黄瓜口味的薯片。”

“亚历山大？”

min忽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比划：“这样的，亚历山大是梁小姐养的狗……”

也就是说，粉丝送的零食要进梁小姐宠物的嘴里？她们该哭还是该笑啊？

“不过梁小姐一手带大你们真不容易……”姒非微感慨。

“别把冶樱说得像我们妈似的！”min抗议，“她管得太严了……好吧，我承认她很厉害，能把我和akki挖出来，又在街上捡到viggo，说她是viamin的造物主也不为过。虽然平时啰嗦得就像老妈子……”

姒非微好奇地问：“viggo是在街上捡的？”

min见自己的话题引起了她的兴趣，立马调整坐姿，端端正正地坐好，拍了一下前面的椅背权当惊堂木，拿声拿调地说道：“客官你听我说……”

原来，当初海天公司一片混乱，使得其中一个上层看不下去这种沉闷不作为的局面，干脆自己自立门户，成立了一个新的经纪公司千花经纪公司。

原是海天签约歌手身份的梁冶樱随同出走，成为了他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梁冶樱有着比嗓音更为优秀的经纪人头脑。她成为经纪人后，签走了已被视为弃子的韩瞳光和白清歌。

这一举动，当初被海天的人嘲笑为没钱只能捡破烂。甚至千花老总也心有疑虑。但梁冶樱微微一笑，回答道：“钻石未经琢磨，在某些人看来就是有机玻璃！”

当时国内的男子偶像团体并不多见，但梁冶樱坚信男子偶像团体的魅力是用乘法来计算的，今后必然会有极其激烈的竞争，会有王者“天团”产生而她的目标就是亲手打造一个“天团”！

白清歌、韩瞳光是她理想中的人选，但不适合双人组合。他们之间缺少了一种催化剂，无法互相激发出最大的魅力。

梁冶樱为此伤透了脑筋，她一面安排这两人继续参加舞蹈、声乐的训练，一面苦苦搜索足以与这两人比肩又能互补的第三个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

某天，梁冶樱驾车擦过了一个叫夏维安的小鬼的越野自行车。

这个头发染得乱七八糟、脏话乱喷、嚣张到死的小家伙立刻扑上来跟她理论。

梁冶樱二话不说就扛起自行车放进后车厢，满是挑衅地对夏维安说：“敢不敢上来？敢上来我就送你一辆新车！”

想当然了，她顺利拐到了viamin的第三人。

听着这段故事，姒非微含笑微低着头，心里有点酸涩但又十分安心。

viamin对粉丝来说，是横空出道的璀璨奇迹，但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包容akki的好友团体。

不像海天。

她曾经偷偷去过海天的训练营。

那时选秀节目余热未尽，尚有痴心的粉丝每天围在海天基地门口。有的带来慰问品，有的高举着偶像的照片只盼他们从窗口经过的时候能看上一眼。

海天所谓的训练营，原本是海天公司某股东名下的旧房产，是一座颇有历史的老楼。

房子没有什么防盗措施，为阻止粉丝强行进入临时加装了一排铁门，乍看起来倒像个老式的监狱。即使是这样，仍然有许多女生不惜形象翻铁门进来。

海天只好额外花一笔钱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保安，又在每个楼梯下装了防盗门。可粉丝还是会想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混进来。于是双方的装备都不断更新升级，简直可以写一部粉丝和偶像公司斗智斗勇的血泪史。

而那一年的姒非微，爬山涉水，越过铁丝网，越过铁栏杆，穿过比人还高的乱草堆。她至今记得，那时，耳边有刷刷的草叶摩擦声，不断有各种奇怪的昆虫被她惊吓得飞起。

也许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帮她，她看到了一扇小偏门。门上挂着手臂一样粗的铁链和拳头一样大的铁锁，但门上有两根杆子锈断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涨红了脸，使出全身的力气掰弯了它们，然后侧身钻了进去。

上帝对姒非微网开了一面。正巧有一棵梧桐树紧靠着二楼的窗口生长，而没有中央空调的老旧大楼一直开着二楼的窗户通风。

也不知是股什么劲支持着她，她居然爬到梧桐树上，顺利爬进了二楼走廊。

蝉鸣不已，她惊魂未定，摊开双手，满眼都是绿色，身上又是灰又是树汁。再回过头看看来时的路，姒非微眼一花，软倒在窗台下。

不可以让清歌看到……

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姒非微心底默念。

幸好此时大部分人都不在，走廊里空旷又安静。姒非微像只小猫一样钻进最近的洗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