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四下午劳拉回家的时候，三月的第一阵风正猛烈地吹着。劳拉上气不接下气地走着，这倒不是因为风的缘故，而是因为她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消息。她还没开口说，爸倒先开口了：

“卡洛琳，你准备好了这周就搬到放领地去吗？”

“这周？”妈惊讶地问道。

“学校管理处要在佩瑞的放领地建一所学校，就在我们的放领地南边。”爸说道，“所有的邻居都要去帮忙，但他们想雇我为工头。在开工之前，我们就应该搬过去。如果我们这周搬过去，就有足够的时间在四月一日之前把学校修好。”

“查尔斯，那你说哪天搬，我们就哪天搬。”妈答道。

“那就后天吧。”爸说道。“还有一件事，佩瑞说学校想让劳拉到那里去教书。劳拉，你觉得怎样？你就要去拿一份新的教师资格证书了。”

“啊，我很高兴家附近修学校。”劳拉说道，然后她说出了她的消息。“明天就要举行教师资格考试了，欧文老师今天才宣布。考试就在学校，所以明天不上课。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拿一张二级教师资格证。”

“我认为你行。”卡琳信心百倍地鼓励着她，“你课程学得那么好。”

劳拉还是有些犹豫。“我没有时间复习了，只能用我学到的内容去对付考试。”

“劳拉，这就是最好的方式了。”妈告诉她，“如果你急急忙忙地去学习，结果只能让你更迷糊。如果你拿了二级教师资格证，我们都会很高兴的。要是三级，我们同样会很高兴。”

“我会尽力的。”她答应道。

尽管有些紧张，第二天早上她还是一个人出发去学校参加考试了。教室一下子变得很陌生，里面稀稀落落地坐了几个陌生人，威廉姆老师坐在课桌旁，而不是欧文老师。

一串问题已经写在了黑板上。整个早上教室里都很安静，只听得见钢笔在纸上沙沙地写字声音。威廉姆老师每隔一小时收一次卷子，不管大家是否做完都要收上去，然后就在课桌旁阅卷。

劳拉合理地利用了考试时间，做完了每张卷子。那天下午，威廉姆老师面带微笑地授予了劳拉教师资格证书。劳拉看着老师脸上的微笑，不用看卷子上的成绩就已经知道肯定是二级证书。

她走回家，实际上她是跑着、跳着、喊着回到家里的。她安静地把证书交给了妈，看见妈的微笑绽满了整个脸庞。

“我就告诉你了！我就告诉你，你可以的。”卡琳喊道。

“你当然可以通过。”妈夸奖道，“只要你不担心第一次和陌生人一起考试，就一定没有问题。”

“现在，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个好消息。”爸微笑道，“我原打算等你考试后作为奖励才告诉你的。佩瑞说学校决定在三个月的教学中，也就是在四月、五月和六月，每个月支付你二十五美元。”

劳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天啊，”她惊叹道，“我完全没有想到啊，怎么会这样！爸，那差不多就是每天一美元了啊。”

格丽丝的蓝色眼睛睁得溜圆。她敬畏地对劳拉说道：“劳拉就要成富人了。”

说完，大家都高兴地大笑起来，格丽丝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也跟着大家一起笑。当他们安静下来的时候，爸说道：“现在我们就要搬到那里去，开始建学校了。”

所以，在三月的最后一周里，劳拉和卡琳都得从放领地走到学校去。虽然刮着风，天气却像春天一样温暖，每天下午她们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从草原上拔地而起的朝向南方的小学校又多盖了一些。

三月底的时候，佩瑞家的男孩子便把整个房子刷成了白色。这地方可从没有过如此漂亮的小学校。

劳拉穿过矮小的草丛向学校走去的时候，学校就矗立在绿色的地面上，干净的玻璃在早晨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七岁大的小克莱德·佩瑞正在门前台阶上玩耍，他的第一册读本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台阶上。他把新房子的钥匙交到劳拉的手上，庄重地说道：“我爸让我给你送来的。”

学校里面也很明亮。新的木材墙壁非常干净，散发出清新的香气。阳光从东侧的窗口射进来。房间的末端对面就是一块新黑板。黑板前面是老师的讲台，这是从商店才买回来的，又黑又亮，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桌上还放了一本《韦伯斯特简明大词典》。

讲台前面有三排新的刚买回来的课桌椅子，它们的颜色和老师的讲台颜色刚好相配。两边的课桌紧贴着墙，中间有一排课桌和两条走道，每排有四个座位。

劳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这间新修的、明亮的、奢华的房间。然后她走向讲台，把午餐放在桌下，把遮阳帽挂在墙上的钉子上。

大词典旁还有一个时钟在滴答滴答地响，时钟正好指向九点。劳拉想，昨晚肯定上过发条了。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美丽的小学校了。

她听到了门口有小孩子的声音，便去把孩子们请进来。

在克莱德身旁，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他们都是约翰逊家的孩子，读二年级了。学校的全部学生就只有他们三个，整个一学期，都没有其他新同学到来。

劳拉感到自己每个月不能挣到二十五美元，因为只教了三个学生。但当她回家告诉家人时，爸却回答说，这三个孩子所接受的教育和十二个孩子的教育是一样的，你反正都花了时间去准备，教育他们，当然有资格得到这份收入。

“但是，爸，”她说道，“每个月是二十五美元啊！”

“别再为这担心了，”他答道，“他们乐意给你这份薪水，大点儿的学校里都是每个月三十美元。”

既然爸都这样说了，那一定就是这样的。劳拉告诉自己一定要给这几个孩子最好的教育。他们都学得很快。除了读外，她还教他们写字、算术，怎样加减。她为他们的进步而自豪。

她从来没有像那个春天那样高兴过。在清新甜美的早晨她便来到学校，经过长满紫罗兰花的小洼地，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她的学生都很愉快地学习，反应都十分敏捷。他们都和她一样小心翼翼，不忍心把新学校弄脏了。

劳拉把自己的书也带到了学校。学生们背过书，回答完问题后，她就让他们自己做功课，她则看自己的书，有不懂的地方就查字典。午休的时候，她就让学生去玩，自己便织花边。她还时刻关注着窗外互相追逐的云朵、云雀的歌唱以及小花斑田鼠的跑动。

过完快乐的一天后，她就沿着那条开满紫罗兰花的道路回到家。路上都是沁人心脾的香味。

有时候，劳拉礼拜六也会穿过草原向西走，到布朗牧师家的放领地去。差不多要走一英里半的路程。艾达和她要是选择走高地的最高点这一路线，那还要走更长的时间。她们可以在高地眺望六十英里远的卫星顿山脉，看上去就像地平线上的一团蓝色的云一样。

“它们看起来太美了，我都想跑过去看看。”劳拉有一次这样说道。

“嗯，我不知道。”艾达说道，“当你到达那里的时候，它们就只是山了，山上覆盖着野草。”然后她踢着身边的一丛刚冒出来的青草。

从某方面来说，艾达说的是对的，但也不全对。劳拉说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反正卫星顿山脉绝不仅仅是遍布野草的山。它那阴暗的轮廓让她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向往。

下午回到家中，劳拉还在想卫星顿山脉，它们在蓝天的映衬下，模糊的轮廓是多么神秘啊，而且还挺立在高低起伏的绿色大草原上。她想走到那边，去看看山的后面到底有什么。

劳拉知道，那就是爸对西部的感受。她自己也有同样的感受，可她必须安顿下来，在家里教书，帮忙做家务。

那天晚上，爸问她准备拿教书的钱来做什么。

“当然是交给爸妈了。”劳拉说道。

“让我告诉你，我一直在想什么。”爸说道，“玛丽回家的时候，我们应该有架风琴，她就可以弹奏在学校里学到的音乐，这样对你们也好。镇上有人要回东部，准备把他的风琴卖掉，我可以用一百元把它买回来。那是架好风琴，我试过的。如果你愿意把你三个月的工资拿出来，我就可以添上另外的二十五元，而且我还可以在家里再建一间房来放风琴。”

“我很乐意买风琴。”劳拉说道，“但是你知道，我要教完书后才能领到钱。”

“劳拉。”妈插话道，“你应该为自己买些新衣服。你的印花衣服还可以穿到学校去，但你夏天出门还需要一套衣服。你去年那套细麻布衣服已经没法再穿了。”

“我知道，妈，但是我们也需要风琴啊。”劳拉说道，“我想我可以到贝尔那里去工作，挣些钱买衣服。问题是我还没拿到教书的钱啊。”

“你肯定会得到的。”爸说道，“你确定想要一起买风琴吗？”

“当然了。”劳拉说道，“没有什么比买风琴更让人开心的了，而且玛丽回家后还可以弹奏呢。”

“那就这样定了。”爸高兴地说道，“我先付我的那二十五美元，让他们知道等你拿到薪水后再付剩下的。老天，我真想庆祝一下啊。给我小提琴，小丫头，虽然现在还没有风琴，我们也可以来点儿音乐啊。”

坐在柔和的春日夜晚中，爸拉着小提琴，愉快地唱着：

献给十六岁的羞涩少女，

献给五十岁的老太太，

献给神气奢华的皇后，

献给勤俭节约的家庭主妇，

献给有酒窝的少女，

献给没有酒窝的少女，先生！

献给有双蓝色眼睛的女孩，

献给不是蓝色眼睛的女孩，先生！

突然他的心情一改，小提琴的调子也跟着改变了。他唱道：

啊，我下南方去看我的萨利，

整天唱着快乐的歌曲！

我的萨利是个激动的女孩，

整天唱着快乐的歌曲。

再见了，再见了，再见了我的漂亮女孩，

我要去路易斯安娜，

去见我的苏斯安娜，

整天唱着快乐的歌曲！

夜色渐浓，大地一片漆黑，晴朗的夜空中挂着斗大的星星，小提琴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

然后爸说道：“这首歌是送给你们的！”然后，他温柔地和着小提琴唱着：

金色年代正逝去，

快乐的，快乐的金色年代，

随着时间的翅膀而去，

那些快乐的金色年代。

在它们离开的时候，快抓紧，

甜美地回忆，

啊，在它们离开的时候，好好把握，

那些快乐的金色年代。

随着音乐飘向夜空，飘进春日的夜间，劳拉的心也隐隐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