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亲姐妹反目成仇(1)

作者:沈石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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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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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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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480字

姐妹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起因仍然是为了食物。冬天食物匮乏,喂饱了这窝幼犬,就没有多余的食物去喂饱另一窝幼犬,这就是矛盾的焦点。红桃心不愿让自己的六条幼犬挨饿,白桃花也不愿让自己的八只小宝贝受委屈,这是姐妹俩生活中无法解开的死疙瘩。


这次冲突非比寻常,差点酿成整个族群的毁灭。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下午,白虎岙野犬群到尕玛尔草原觅食,耗费五六个小时,好不容易才捉到一只小山羊。这只小山羊才几个月龄大,营养不良,瘦得肋骨一根根暴突出来,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肉。七只参加狩猎的母野狗一拥而上,风卷残云,很快就把小山羊吞食干净,连羊皮都撕成几瓣吃掉了,只剩下一堆白花花的羊骨。僧多粥少,狗多肉少,远远谈不上吃饱喝足,母野狗们空瘪瘪的肚皮稍稍鼓出一点来,也就勉强算是吃了个半饱吧。


隆冬腊月,能吃个半饱,对野狗来说,已经称得上美满幸福了。


冬天日头短,淡紫色的暮霭弥漫开,天色渐渐要黑下来了。今天的狩猎到此为止吧,红桃心发出归巢指令。


回家路上,红桃心情绪颇佳。差不多有十来天时间了,野犬群靠捡食腐尸为生,质次量少,就好比人类挖山茅野菜吃树皮草根,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成年母野狗个个都瘦了一圈,它所生的六条幼犬更是可怜,都已瘦得皮包骨头了。小家伙们像是饿痨鬼投的胎,连石头都要啃咬两口。现在好了,野犬群总算逮到山羊了,虽然只是只瘦弱的小山羊,但活杀活吃,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它已计划好,回到白虎岙大本营后,它之外六条参加狩猎的母野狗,除允许妹妹白桃花去山腰蚯蚓状岩缝喂养那窝计划外超生的幼犬,其余五条母野狗,都要立即钻进葫芦形溶洞去,连它在内共有六条母野犬,需要哺养的是六条幼犬,正好一对一进行反哺。它要亲自督促,密切监视,让母野狗们至少将胃囊里二分之一的羊肉吐出来喂它的小宝贝,这对饥饿的幼犬来说,称得上是顿丰盛的营养大餐。


野犬群绕过那块白虎状巨石,进入大本营门户。往左去,就是山腰那条蚯蚓状岩缝,往右走,就是那个葫芦形溶洞。蚯蚓状岩缝里,传来小野狗乞食的叫唤声,葫芦形溶洞里,也传来幼犬急切的吠叫声。


两窝小野狗都嗷嗷待哺,望眼欲穿等候成年母野狗去喂食。


红桃心拐向右走,按规矩,除白桃花外,其余五条母野狗都应该随着它拐向右走。它走了几步,背后传来零零碎碎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吃了一惊,只有繁星和荒火两条母野狗跟随在它身后;绿祖母还待在岔路口,左右彷徨,显得无所适从的样子;而独眼姨妈和灰肚皮,却朝左拐弯,跟在白桃花屁股后面,往山腰那条蚯蚓状岩缝走去。


“呦呦”,红桃心发出一声吠叫,那是在提醒独眼姨妈和灰肚皮,别稀里糊涂犯方向路线的错误!


独眼姨妈耳郭抖了抖,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继续闷着头往山腰攀爬。


灰肚皮神情惶惑地扭头瞥了一眼,四条狗腿迟迟疑疑欲停未停,这时,白桃花蹿到灰肚皮身边,用混杂着乞求与威逼的目光瞪着灰肚皮,用胸脯重重冲撞灰肚皮的身体,迫使灰肚皮不得不往蚯蚓状岩缝而去。


红桃心明白了,独眼姨妈和灰肚皮并非是稀里糊涂走错了方向,而是有意要往左拐,去山腰蚯蚓状岩缝给白桃花所生的那窝狗崽子反哺喂食。


这无疑是一种谋反,是无法容忍的分裂主义行为。


独眼姨妈袒护白桃花,要到蚯蚓状岩缝去帮助喂养白桃花所生的幼犬,这在红桃心的意料之中。白虎岙野犬群“人人”都知道,独眼姨妈与白桃花黏得很紧,关系非同一般。


红桃心有点惊讶,白桃花是怎么就把灰肚皮给笼络住了呢?事先它没发现有这方面的蛛丝马迹,突然间灰肚皮就倒戈投向白桃花了,让它始料不及。在人类社会,三人成一伙,三个“人”字就能组合成一个“众”字,野犬社会也有类似现象,三条野犬就变成小团体,或者说成为一小撮,族群形成分裂局面。红桃心猜测,也许,白桃花用感情做交易,帮助舔理狗毛,平日里假惺惺嘘寒问暖,把灰肚皮给拉拢了;也许,白桃花用食物做诱饵,小恩小惠收买,把灰肚皮给腐蚀了。


一般来说,母野狗缺乏拒腐蚀永不沾的思想品德。


背着它挖走帮手犬,这是想另立山头啊。


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


它快步追赶上去,用身体拦住分裂主义小集团,威严的眼光注视着独眼姨妈和灰肚皮,“汪呦汪呦”嗥叫,喝令这两条母野狗回葫芦形溶洞去。


——你们有责任吐出肉块喂养族群的正宗后代,你们没有义务去给触犯禁忌偷生偷育的幼犬反哺食物!


独眼姨妈晓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低着头假装在嗅闻地面的气味;灰肚皮则干脆躲到白桃花背后去了。


白桃花反应很强烈,“刷”的一下,浑身狗毛恣张开来,张大狗嘴——狗嘴当然吐不出象牙——露出满嘴尖利的犬牙,恶狠狠咆哮着,摆开一副跃跃欲扑的架势。


绿祖母跑了过来,在红桃心耳畔呜呜哀嚎,还左左右右摆动那条绒毛已差不多秃光的尾巴,那神态、那叫声、那动作,分明是在央求红桃心网开一面,饶恕白桃花。


红桃心抡甩尾巴,“啪”的一声,尾尖重重掴在绿祖母的脸上,就好像人类社会打耳光一样。闭起你的臭嘴,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你只会叫我忍让再忍让,你只会让我宽恕再宽恕,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它白桃花就要骑到我的头上来拉屎拉尿了!


绿祖母往后退了一步,那张老脸上又添了几道皱纹。


红桃心觉得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退让了。假如允许白桃花拉走独眼姨妈和灰肚皮,不仅意味着它想给溶洞里的六条幼犬补充一顿营养餐的计划要落空,更为严重的是,它首领的威望将一落千丈。首领者,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把全体臣民紧紧团结在自己周围。首领的大忌,就是臣民与自己离心离德,就是臣民四分五裂,就是族群内出现了第二个领导核心。对群体意识极强的野狗来说,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生命,分裂就是苦难,分裂就是毁灭。白桃花制造分裂,将大大削弱它的领导权,还将直接威胁它的六条幼犬的生存。它能熟视无睹吗?它能袖手旁观吗?它能无动于衷吗?它能听之任之吗?


白桃花朝红桃心咆哮数声,又抬头朝暮色苍茫的天空狂吠数声,那套形体动作,很明显是在控诉:你有一窝幼犬,我也有一窝宝贝,你却要让所有母野狗都去给你所生的幼犬反哺喂食,老天有眼,这公平吗?


红桃心觉得自己并没有违背公平公正的原则。从表面上看,族群有两窝幼犬,它要把这些母野狗都引到葫芦形溶洞去哺喂它所生的六只幼犬,似乎是欠缺公平。可是,事情不能仅仅看表面现象,应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综合起来分析,这样才更客观也更接近事物的本质。虽然都是幼犬,但此窝幼犬与彼窝幼犬是有差异的,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它红桃心是白虎岙野犬群的首领,它产下的幼犬,名正言顺,是族类的正宗血脉,是种群的嫡系传承,按道理说,在食物紧缺的情况下,理应全体成年犬缩肚节食,承担最大的牺牲来保证它的那窝宝贝能存活下来。你白桃花不过是白虎岙野犬群的普通成员,说得难听点,一介草民,触犯禁忌产下幼犬,已属罪孽深重,那窝幼犬应划归为不该出生的小生命,说得再刻薄一点,是私生子类。能容许你生下那窝幼犬,已经是很慈悲的事了,你理应感恩戴德,摆正自己的位置。现在倒好,非但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私生子要和嫡系别苗头,还要闹待遇,还要奢望公平,还抢夺宝贵的食物资源,挤占它所生的那窝幼犬的生存希望,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什么叫公平呀?你触犯禁忌去偷情,你生下了不该出生的孽种。因为你的错误而把正宗后代逼到了死亡的边缘。这难道是公平的吗?


再者,它所生的六只幼犬比白桃花所生的那窝幼犬要足足大两个来月,食量当然也要大得多,多吃多占也是无可厚非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