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兰·英格尔斯·怀德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23
|本章字节:9020字
阿曼乐一直忙着往冰屋里装冰砖,没有时间再去调教小牛。于是,他在礼拜一早晨说:“爸,今天我不去上学,行吗?如果我不训练训练小牛,它们会忘记规矩的。”
爸拉了拉胡子,眨了眨眼睛。
“这样一来,小孩子好像也会把功课忘了吧。”他说。
阿曼乐可没有想到这点。他想了想说:“噢,我学的功课可比小牛多,再说,它们也比我小。”
爸一脸正经,但他的胡子下面却藏着一丝微笑。妈突然叫嚷起来:“哎呀!孩子想待在家里就让他待在家里吧!一次不去上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孩子说得也是,小牛是该调教调教啦。”
于是,阿曼乐朝牛棚走去,把小牛吆喝出来,赶进霜冻的露天里。他把那副小牛轭安在牛脖子上,抬起支架,插上木栓,再把一根绳子系在星星的角上。这一切他都是独个儿完成的。
整个上午,阿曼乐都在绕着牛棚空场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吆喝“驾”,接着吆喝“吁”。他喊“驾”,星星和亮亮就急切地往前走,他叫“吁”,小牛就停下来,舔吃他戴着羊毛连指手套里的胡萝卜。
有时候,他自己也吃一块生胡萝卜。胡萝卜的外皮最好吃,它脱落下来会变成圈,又厚又硬,味道香甜,里面部分的汁水多些,像黄色的冰一样晶莹,可是有一点儿苦味。
中午时分,爸说今天小牛训练得差不多了,下午他要教阿曼乐做牛鞭。
父子俩来到林子里,爸砍了一些条纹枫的大树枝。阿曼乐把树枝搬到棚屋上面爸的作坊里,爸教他怎样把树皮削成一条条的,接着又教他怎样编成鞭绳。首先,爸把五根树条的两端系在一块,然后把树条编扎成结实的环形鞭绳。
整个下午,阿曼乐都坐在爸的工作凳旁边。爸刨木片瓦,阿曼乐细心地编扎鞭绳,就像爸编那根黑色皮牛鞭一样。他翻转和扭曲树条的时候,薄薄的外层树皮就像雪花似的脱落下来,只留下柔软的白色树皮内层。要不是阿曼乐的手上沾了几点污迹,鞭绳就会是纯白的。
在回家到牲口棚干杂活儿之前,阿曼乐没能把鞭绳编好,而第二天他又必须去上学。不过,每天晚上他都坐在火炉边编鞭绳,一直把鞭绳编到五英尺长。然后,爸把自己的大折刀借给他,他削了一个木柄,用条纹枫的树皮条把鞭绳绑在木柄上面。这样,牛鞭就做好了。
这是一条顶呱呱的牛鞭,一直要用到炎热的夏天才会变得干燥易脆。阿曼乐挥舞着它,那啪啦啪啦的声音几乎和爸挥舞黑牛鞭一样响亮。他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完工,因为他急着要用鞭子来给小牛上第二课。
现在,他要教小牛听他吆喝“嗬”的时候就向左转,吆喝“咯”的时候就向右转。
鞭子一做好,他就开始训练小牛。每个礼拜六晚上,他都待在牛棚空场里调教星星和亮亮。他从不鞭打小牛,只是啪啦啪啦地抽鞭子。
他知道要想教好牲畜,就绝对不能殴打它们,就连对它们怒吼也不行。他必须始终保持温和、平静和耐心,即使牲畜犯错误也要这样。他必须让星星和亮亮喜欢他,信任他,明白他绝不会伤害它们,因为它们一旦害怕他,就别想让它们长成听话的、任劳任怨的、勤奋的大公牛了。
现在,只要他一吆喝“驾”和“吁”,星星和亮亮就会乖乖地服从。于是,他不再站在它们面前了,而是站在星星的左边。星星挨着他,就是“左牛”。亮亮站在星星的另一边,就是“右牛”。
阿曼乐吆喝一声“咯”,紧挨着星星的头部,使劲儿抽了一下鞭子。星星想躲闪鞭子,这样就使两头小牛转向了右边。接着,他又吆喝一声“驾”,让小牛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然后,他朝另一边的亮亮挥起鞭子,往空中画出一道弧形,发出一下响亮的啪啦声,伴随着啪啦声,他吆喝道:“嗬!”
亮亮猛地躲闪开鞭子,这样一来,两头小牛就都转向了左边。
有时候,小牛会跳起来开跑。于是阿曼乐就吆喝:“吁!”声音低沉、严肃,就像爸的声音。如果小牛还不停下来,他就追赶上去,拦住它们。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他就再次让它们练习“驾”和“吁”的动作,进行长时间训练。他得非常有耐心才行。
一个寒冷的礼拜六早晨,小牛欢蹦乱跳的,他刚一挥鞭,它们就开跑了。它们扬起后蹄围绕着空场奔跑,边跑边吼叫。他尽力想拦住它们,但它们径直朝他冲过来,把他掀翻在雪地里。它们不停地跑呀跑,因为它们喜欢跑。那天上午,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干成,气得浑身颤抖,泪水汪汪。
他真想对可恨的小牛怒吼,用脚踢它们,用鞭柄敲打它们的头。可是他并没有那样做。他收起鞭子,重新用绳子系住星星的头角,让它们围绕空场走上两圈。当他吆喝“驾”的时候,它们就起步走,他吆喝“吁”的时候,它们就停下来。
随后,他把情况讲给爸听,因为他觉得只要谁像他对小牛那样有耐心,至少该允许他给马驹梳梳毛吧。可是,爸好像并不这样看,他只是说:“干得不错嘛,儿子。只要慢慢来,有耐心,就会成功的。坚持下去,你就会有一对挺好的大公牛啦。”
就在下一个礼拜六,星星和亮亮就对他服服帖帖了。他用不着挥舞鞭子了,因为小牛乖乖地听从他的吆喝。不过他还是挥鞭子挥得噼啪响,他喜欢。
那个礼拜六,两个法国男孩皮埃尔和路易斯来找阿曼乐玩。皮埃尔的爸就是拉兹·约翰,路易斯的爸是法国佬乔伊。他们和许多兄弟姐妹住在树林中的小棚屋里,打猎、捕鱼、采草莓;他们压根儿不用上学;不过他们常常过来同阿曼乐一块儿干活儿或者玩耍。
他们在空场边观看阿曼乐展示他的小牛。星星和亮亮一直那么听话,于是阿曼乐灵机一动。他拿出他那漂亮的生日礼物——手动雪橇,用螺旋钻在滑板之间的横杆正面钻了一个孔。接着,他拿来爸的一根链条,又从爸的大雪橇上取下来一只制轮楔,然后把小牛套上雪橇。
牛轭下面在中央部位有一只小铁环,就像大牛牛轭上的那种铁环。阿曼乐把雪橇的手柄插进铁环,一直插到手柄上的横杆为止,横杆挡住了手柄,不让它插进铁环太深。然后,他把链条的一端系在铁环上,另一端缠绕在插在横杆孔里的制轮楔上,把它系紧。
当星星和亮亮往前拉的时候,就会通过链条拉动雪橇。当它们停下来的时候,坚实的雪橇把柄就刹住雪橇。
“好啦,路易斯,上雪橇吧。”阿曼乐说。
“那可不行,我要大些!”皮埃尔说着就把路易斯往后一推,“我先坐。”
“你最好别先坐,”阿曼乐说,“如果小牛感觉太沉重,肯定要乱跑的。路易斯要轻些,还是让他先坐吧。”
“不,我不想坐。”路易斯说。
“还是坐上去吧。”阿曼乐告诉他。
“不。”路易斯说。
“害怕了吗?”阿曼乐问道。
“是呀,他害怕了。”皮埃尔说。
“我不是害怕,”路易斯说,“只是不想坐。”
“他就是害怕啦。”皮埃尔讥笑道。
“对,他就是害怕。”阿曼乐说。
路易斯说他根本不害怕。
“你就是害怕。”阿曼乐和皮埃尔异口同声说。他们说他是个胆小鬼,说他是个奶娃娃。皮埃尔还叫他回家找妈咪去。说来说去,路易斯终于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雪橇。
阿曼乐噼啪一声扬鞭,吆喝道:“驾!”
星星和亮亮刚开始走,就停下来了。它们想回头看一看背后是什么东西。可是阿曼乐再次厉声吆喝道:“驾!”这次小牛迈开步子走起来了。阿曼乐走在它们旁边,边走边挥鞭吆喝“咯”,赶着它们绕着空场走。皮埃尔追上雪橇,也爬了上去,小牛仍然十分顺从。于是,阿曼乐打开了空场大门。
皮埃尔和路易斯急忙从雪橇上跳下来,皮埃尔说:“它们要逃跑!”
阿曼乐说:“我自己的小牛我知道怎么对付。”
他回到星星身边,噼啪一声挥动鞭子,吆喝一声“驾”,然后就赶着星星和亮亮直接走出安全的空场,来到外面那银光闪耀的广阔雪地里去了。
他吆喝“嗬”,接着又吆喝“咯”,赶着它们绕过房子,来到马路上。他吆喝一声“吁”,它们就停下来。
这时候皮埃尔和路易斯兴奋起来。他俩挤上雪橇,但阿曼乐让他们往后退一点,他也要坐上去。于是,他坐在前面,皮埃尔紧紧地抱着他,路易斯紧紧地抱着皮埃尔。他们的腿伸在雪橇外面,他们把腿伸直抬高,以免碰到雪地。阿曼乐神气地挥起鞭子吆喝道:“驾!”
星星的尾巴翘起来,亮亮的尾巴也翘起来,牛蹄翻动着向前跑。雪橇腾空而起,转眼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哞——哞——哞!”星星叫道。“哞——哞——哞——哞!”亮亮叫道。就在阿曼乐的眼前,牛蹄翻飞着,牛尾刷刷地舞动着;就在他的头上方,牛的后腿和臀部猛烈摆动着。
“吁!”阿曼乐大吼道,“吁!”
“哞——哞!”星星叫道。“哞——哞——哞!”亮亮叫道。这比滑雪橇下山还要快得多。树呀雪呀牛蹄呀全混成一团。每次雪橇顺着马路冲下去的时候,阿曼乐的牙齿都咬得格格地响。
亮亮跑得比星星还要快。它们跑到马路外面去了。雪橇翻了。阿曼乐吼叫着:“吁!吁!”他一头栽进厚厚的积雪里,嘴里还在吼叫着:“吁!”
他张开的嘴里满是雪。他把雪吐出来,咽了咽口水,挣扎着爬起来。
一切都静悄悄的。马路上空荡荡的。小牛不见了,雪橇也不见了。皮埃尔和路易斯从雪地里爬了出来。路易斯用法语赌咒,阿曼乐没有理睬他。皮埃尔一边嘴里喷溅着雪,一边用手擦去脸上的雪。他说:“天呀!我想你说你能赶自己的小牛,你说它们不会跑掉,是吗?”
阿曼乐朝马路那边望去,远远地看见小牛红红的背脊几乎埋在石墙那边堆得厚厚的积雪里了。
“它们并没有跑掉啊,”他对皮埃尔说,“它们只是跑了跑。瞧,它们就在那儿。”
他走过去看他的小牛。它们的头和背露在雪堆上面。牛轭摔弯了,它们套在支架上的脖子歪向一边。它们把鼻子凑在一块,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一片茫然,似乎在彼此问:“出了什么事啦?”
皮埃尔和路易斯帮着把小牛和雪橇周围的雪挖开。阿曼乐弄直牛轭和链子。然后他站在雪地里吆喝道:“驾!”与此同时,皮埃尔和路易斯从后面推着牛。小牛爬上马路,阿曼乐把它们往牛棚赶。它们也心甘情愿地往那儿走。阿曼乐走在星星旁边,一路扬鞭吆喝,他叫它们干什么它们就干什么。皮埃尔和路易斯跟在后面走。他们可不愿再坐雪橇了。
阿曼乐把小牛关进牛栏里,给了它们各自一根玉米棒。他把牛轭仔细地擦干净,挂起来;他把鞭子挂在钉子上,再擦干净链子和制轮楔,放回到爸放的老地方。然后,他告诉皮埃尔和路易斯还可以再去滑雪橇,他们坐在他身后一起滑雪橇下山,一直滑到该干杂活儿的时候。
那天晚上,爸问他:“今天下午遇到麻烦了吗,儿子?”
“没有,”阿曼乐说,“我只是发现还得好好训练星星和亮亮,让它们拉雪橇。”
他是做到了,只不过是在空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