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名苏苏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34
|本章字节:10294字
薇薇一愣,随即说:“你把我比作迷失的羔羊?”
东学不答反问:“什么是迷失呢?”
“迷失,就是走错了路,做了错事。”
“什么是错事?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错事,也没有对事。迷失的羔羊只是走岔了一段路,看多了一段风景。当它最终回到羊群,带给牧人的欣慰,毫不少于那些没有走失过的羊。”
薇薇默默听着,心中一阵阵感动,不禁红了眼眶:“你真的愿意接纳我,和我一起抚养这个不属于你的孩子?”
东学沉思片刻,放下餐具,牵起薇薇的手紧紧握住:“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好吗?”
薇薇哽咽了一下,点头:“我答应你。”
东学说:“那么让我最后一次回答你,是的,薇薇,我愿意。我爱你,我爱你的全部,包括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包括你肚子里的孩子。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在我们即将开始的共同生活里,我们的家庭有三个人,以后或许会变成四个、五个,甚至更多。或许你一早就已明白,我和许多男人不一样。我有我自己的审美情怀,我也不用世俗的眼光去判断一个人。我会爱一个我真心爱的人,而不是一个在全世界看来完美无缺的人。”
东学说完,薇薇感觉自己手上忽然多出一样东西,一低头,发现左手无名指被套上了一枚戒指,上面有一颗闪亮的钻石。
薇薇抬头看东学,只见他无言地微笑着。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一切要说的都在这枚戒指上了。
薇薇只觉得鼻子发酸,泪水盈眶。她低下头,抚摸着这枚小小的钻戒。眼泪滴落下来,她轻轻蜷起手指。
3
周末,薇薇去东学家里和他一起打扫卫生,布置房间。
为了准备结婚,以及迎接将要诞生的孩子,三间房的格局需要重新调整。朝南的两间,一间作主卧,一间作婴儿房,另一间朝东的用作书房。新购置的家具和小家电也要陆续拆封,摆放到位。
两人忙了一天,基本上是薇薇出主意,东学出力气。挪动家具,调整位置,重新组合,再洗晒被褥,换上新的窗帘与沙发套。
到了傍晚,他们终于将几间房收拾得大致像样,两人都很开心,正想休息一会儿,这时突然有人按门铃。
“是快递,我在网上订了两箱矿泉水。”东学说着去开门。
打开门,东学却愣住了。
薇薇只见他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看着门外。这时,只听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怎么了?不请我进去吗?”
薇薇走过去,朝门外一看,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美女站在那里。
美女真是美女,白皙的皮肤,漂亮的五官,直直的长发被染成金红色,身高足有一米七五,穿着黑色紧身恤和牛仔热裤,脚上踏一双短靴,简直就是个从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儿。薇薇一下子就懵了。
模特儿看到薇薇也愣了一愣,转而看向东学,脸上挂起一抹不可思议般的嘲讽微笑,意思是:请你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猜了,这是东学的前女友。薇薇只觉得心里猛的一沉。
东学则很平静,淡淡地问那模特儿:“你怎么回来了?”
模特儿提着一股气:“我不能回来吗?”
东学还是很平静:“你来这里做什么?”
模特儿一字一句地说:“我以为,这里还是我的家。”
听到这一句,薇薇感觉自己脚下发软,心跳也停了一拍。她强作镇定地站在那里,眼前却一阵阵地发黑。
然后她听到东学说:“对不起,吴漫,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吴漫一怔,随即说:“郑东学,你太狠了,你不守信用。”声音里充满怨气,有点哽咽。
一阵沉默,三人僵持在那里。
东学始终没有邀请吴漫进来的意思,对她的指控也不反击,只淡然地看着她。
吴漫有些尴尬,转而换了语气,软声说道:“我想跟你再谈一次。”
东学说:“现在不方便,改天吧。”
吴漫说:“就现在谈!”情急之下又显露出跋扈与任性。
薇薇说:“我走好了,你们谈。”说着就要走。
东学一把拉住薇薇:“你别走。”又对吴漫说:“那好,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你不是要谈吗?那你谈吧。”
吴漫看着薇薇。
东学说:“这是我未婚妻。你想说什么就当着她的面说,你非要单独找我谈,回头我也会一五一十全告诉她,我和她之间没有秘密。”
吴漫气急,带着哭腔喊道:“郑东学,你混蛋!”
东学还是很冷静:“我很抱歉,吴漫。但我想,我们既已分手,就应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今天这样不请自来,并且满怀怨气,恕我无法接待,请你自重。”
东学一番话说得不温不火、有礼有节,那种冷然和大气令吴漫一时无以应对。她咬着嘴唇,倔强地沉默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薇薇一直待着没动,也没有再说什么,但她心里的动荡却越来越强烈。原来人人都有一副可怕的无情面孔,就看他拿来对谁。是否会有一天,为了什么事,东学也会这样冷酷地对待她呢?
僵持没有结果。面对东学的冷淡,吴漫毕竟矜持于自己的身份,知道眼前的局面已救不回来,这样执着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下不来台。她最终只怨恨地看了东学一眼,转身离去。
吴漫走后,东学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了,薇薇却仍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她呆呆地盯着那扇门,目光虚无着,没有焦点。
“薇薇?”她朦胧地听到东学在旁边叫她,但她做不出反应。她一时不知该不该生气,该不该哭,只觉得浑身无力,胸闷气慌,思维停顿,一双手冰凉地垂着,不自觉地发抖。
东学扶住她:“薇薇,真对不起,我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薇薇仍没有反应,木木地站着,像是听不到东学的话。
东学又说:“她叫吴漫,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年初分手的女友。当时她和家人移民美国,我不随之同往,她就与我分手了。”
薇薇这时才稍稍回过一些神来,脸上泛起一丝恍惚的笑,说:“不必再隐瞒我了,东学,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你和她不只是分手那么简单,你们还有另外的约定,对不对?”
东学沉吟了一下,说:“是,我们只不过约定,如果她在美国过得不开心回来了,而我仍是单身,我们就重新在一起。”
薇薇说:“你看,她现在回来了,就是想和你重新在一起啊,她就是为你回来的啊。”薇薇说着,眼中浮起泪水。
“而且你也答应了等她啊。”薇薇眼中的泪水掉下来。
“不是的。我只不过说,如果她回来,我还是单身,就和她在一起。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东学将薇薇拥入怀中,“别哭了,薇薇。别哭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薇薇仍流着泪,轻轻推开东学,黯然地说:“所以,你并不是不爱她了,只不过因为已经有了我,对不对?你看,一切不过是偶然。你我并非彼此的真命天子。如果那一天,我们没有在面馆偶然遇到,我或许会一辈子做陆正隆的情妇;而你,也会等到吴漫回来,与她复合。那样的话,现在你要娶的人就是她,你也一样会幸福。”
薇薇伸手抚摸着刚刚换上的新沙发套,又抬眼看看墙上刚安装好的月亮壁灯:“多么可笑,决定命运的不过是一念之差。如果没有那次偶然重逢,现在所谓的真爱就换了人选。你的妻子将不是我,而是她。这个家的女主人也将不是我,而是她。”
东学再次抱住她:“好了,好了,薇薇,你别这样想。”
薇薇任东学抱着,一动不动,只颓然问道:“你们曾经同居过,是吗?她曾经和你一起在这里生活过,是吗?”
东学说:“不,薇薇,我和她没有同居过。”
薇薇苦笑:“没有关系,就算同居过我也不生气。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我觉得,现在我们需要各自想想,想想以后。”
她说完,抽身要走。东学上前拉住她,试图挽留:“薇薇,你不要这样赌气,冷静下来听我说……”
薇薇却依然抽身出来:“我没有赌气,我很冷静。我只是觉得,你也许要和她再谈一次,好好地沟通一下。毕竟,她大老远为你回来,何况你我还没有领证。严格说来,你现在仍是自由身,你和她之间的约定仍然能够成立,或许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她的想法。”
“薇薇……”
薇薇抬起手,手指轻触在东学的嘴唇上,让他别说了。
“爱情……什么是爱情呢?丘比特射箭的时候是盲目的,一切都是随机的组合。年初你和她分手,并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地域的分割。也就是说,本来你们是可以继续爱下去直到结婚的。现在她回来了,你又有什么理由不与她和好呢?”
薇薇说着再次苦笑:“还有我,我和陆正隆分手,也并非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我有了孩子,而他不要。我只有离开他,才能拥有自由意志,去生下这个孩子。东学,我感激你善待我,接纳我,爱我。我也很爱很爱你,但现在,另一个很爱你的人回来了。现实和变化摆在面前,我理应给你自由,给你时间和空间去重新考虑。既然是机缘巧合才让我们相逢,在一起,那或许,今天这件事,是上帝给我们的一次机会,让我们冷静下来重新想想,如今的选择是否正确。”
薇薇说完,深深地看了东学一眼,然后低下头,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东学没有追上来。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薇薇终于失去控制,倒入沙发,抱住自己放声痛哭起来。
原来这几个月的爱情不过是巧合,没有什么必然。
东学的女友恰好离开了他,而她自己恰好需要离开陆正隆。人的感情多么脆弱,两个人,碰到合适的机遇,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了;而一旦遇到风波,说分开,也就分开了。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呢?就连结婚几十年的夫妻都可以离婚,生活是很容易被颠覆的。
是,她和东学是相爱的。可东学和他的前女友就不相爱了吗?他和前女友之间就没有感情了吗?一定也是有的。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像所有恋人一样甜甜蜜蜜、恩爱无比呢?又怎么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交换过海誓山盟呢?
而她自己,只不过和东学浅浅交往了几个月,既没有同居,也没有领结婚证。在法律上,他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更何况,现在她肚里还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从世俗层面上看,这是多么大的一个阻碍啊。
如今东学的前女友回来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仍然可以生效。如果东学不要她薇薇了,要与前女友复合,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换做任何男人,都会选择那个叫吴漫的女孩,而不是怀着身孕的苏薇薇。
吴漫那么漂亮,身材那么好,和东学站在一起多么般配,简直像牛仔裤广告里的男女模特,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啊。
薇薇悲哀地想着,这几个月,就是老天爷跟她开的一个玩笑。
现在女主角回来了,还有她什么事呢?她就该知趣,滚回自己的角落自生自灭。
薇薇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天也黑了。
手机响了好几次,薇薇没有去接。她知道是东学打来的,但她觉得现在不宜去讨论什么,应该给彼此空间,清醒冷静。
此刻两人都在冲动时,就算讨论也不客观,毫无意义。
况且她这样哭哭啼啼地面对他,无非是要挽留他,使他不忍,使他心软。她一向最恨自己流露小女人习气:痴缠,哭闹,或是强求。强求有什么意思呢?强求来的,将来总有一天对方要后悔、埋怨。
天完全黑了,外面下起了雨,起了点风,天阴冷下来。雨下得不大,淅淅沥沥,砸在窗户上,滴滴答答的,像有人在哭。
薇薇没有吃晚饭,也不觉得饿,整个人窝在一团黑暗中不想动,只觉得有点冷,也不知该去哪里,做些什么。泪已经不流了,但脸上的皮肤被干掉的泪水弄得有些痒,有些痛。她心里空落落的。
她就那样呆着,生生地忍着心里的空落与伤感。她知道自己不能给任何人打电话,或者向任何人寻求安慰。
到了二十五岁这样的年纪,薇薇早已明白,难过的时候,除了忍耐,亦只有忍耐,每个人所拥有的只有自己而已。
忍,才是做人最根本的求生技能。任何事,忍过最难受的时间,也就慢慢好了,即便失恋也不会死。
这时却忽然有人敲门,薇薇一时愣着,没去应答。敲门声没有停下,同时门外响起了东学的声音:“薇薇,你在吗?薇薇,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