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柳依依下了班没什么事，打电话给杨歆智，偏偏他有事，于是又打电话给艾咪。

艾咪说在“蓝玫”酒吧。

柳依依到了酒吧，发现林雪儿也在，有些纳闷。

柳依依不喜欢林雪儿的做派，除了工作，不怎么想和她有私人接触。

艾咪说柳依依一根筋。

三个女人，坐在幽幽的灯光里，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柳依依看了眼吧台旁的那个位置，是空的，勿忘我也没有了。

九尾灵狐再没有写过任何文字，似乎真的写完了。柳依依喜欢她那些空灵的文字，她不再写，总觉得仿佛少了点什么。

艾咪发现柳依依在关注那个角落，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柳依依笑了笑，没说什么，柳依依不想说那个女人就是九尾灵狐，艾咪也看她的，艾咪说九尾灵狐简直来自另一个星球。如果艾咪知道了她就是九尾灵狐，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柳依依借口要酒去吧台，问台湾来的调酒师：“帅哥，你老板呢，好几次来都没看见她。”

调酒师说：“你是说以前的老板吧？”

柳依依有些意外，“你们换老板了吗？”

调酒师说：“嗯。有半个月了。她把这里盘给了现在的老板。”

柳依依说：“好好的，怎么盘掉了？”

调酒师笑了笑，“老板怎么会把她的想法告诉底下的员工？听说她离开北京了。”

柳依依说：“哦。谢谢帅哥的酒。”

调酒师说：“乐意为美女效劳。”

柳依依离开了吧台，看了一眼那个座位，心里一阵惆怅。

习惯了这里有一个寂静的女子，也习惯了一束蓝色的勿忘我。

神秘的九尾灵狐，也许在网上再也看不到她丁点东西了。

其实她俩只是生活里并不相干的人，因一些文字，有了一根纽带。想必这根纽带自此断了。九尾灵狐不会记着柳依依这样一个读者，柳依依可能记着她，但也只会偶尔想起。一些人的相遇，不过是大海中的两朵浪花，偶然相遇，随着下一个波涛而分开，各自天涯。

林雪儿心情不好，酒喝得比较多，话也比较多，絮絮叨叨。于是，柳依依知道她的一些事情。艾咪在这些人中混的，早就知道她的事了，柳依依倒是第一次听说。

像那些俗不可耐的演艺圈里的事情，被人说了一千遍一万遍的，根本就不算奇闻了。

林雪儿刚出道时跟一些导演上床，换了些小角色演，就这样挤进了演艺圈。最近，拍广告风头正劲，她结识了一些猎艳寻欢的富豪，被一个房地产商包养了，豪宅香车……

林雪儿心情不好，无非是发现房地产商还有别的女人，吃干醋。她既想捞钱又想捞人。

柳依依听林雪儿说这些事情觉得很没劲，也没什么可安慰的。

艾咪却安慰林雪儿：“嗨，这年头有几个男人是靠得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要较起真来，咱们女人都别活了。再说，其实他对你也还是不错的啊，多疼你，不管你要什么，他都二话不说地依了你。别跟自己过不去。你下部戏不是还要他投资吗？真要跟他闹翻了，你的戏不就黄了？眼光放长远点。”

艾咪说房地产商投资拍戏的事刺激着林雪儿的神经，林雪儿虽然心里不痛快，一想到戏，就自我安慰。这次是要演女一号。再忍忍吧，反正这些年来她不是忍导演就是忍包养她的男人。

艾咪又说了一通安慰林雪儿的话，把林雪儿的心里说得舒坦了许多。

林雪儿嗲声嗲气地给房地产商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她。

没多久，房地产商的司机过来了。

林雪儿对司机换了种主人的语气，“车停哪儿了？”

“马路口。”

林雪儿皱眉头，“干吗停那么远？把它开进来，先送我朋友。”

司机没吭声，知道林雪儿故意端架子。死三八，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面根本进不来车，老板的路虎蹭着刮着了怎么办？

“干吗还愣着，快去开过来呀。”

司机要动不动。

艾咪见这样子，打圆场，“开过来还不如咱们走得快呢，再说吹一会儿风也挺舒服的。”

林雪儿哼了一声，被艾咪拉着出了门，司机跟在后面。

到了车旁，艾咪说：“你先走吧，我们就不搭你的车了。吴为正好在附近，马上过来。”

林雪儿说：“真的还是假的啊？”

艾咪笑道：“嗨，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赶紧走吧，和你那位好好的，别闹情绪哦。明天去我那儿取衣服吧，我刚设计了几款新的，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林雪儿说：“那好吧。”

林雪儿扭着腰肢上了车。

柳依依等林雪儿的车子走了，对艾咪说：“你真虚伪。”

艾咪笑道：“那还不看在钱的分上。”

柳依依说：“林雪儿要不送钱给你，估计你看都不看她一眼。”

“那当然。我没事吃饱了撑的不成，谁有那工夫当心理治疗师。自己就够乱了。”

“怎么了？”

“老妖怪要吴为移民去美国。”艾咪把老古板贬成了老妖怪。

“好好的为什么要移民？”

“我也这么说啊。要移民当年就别回国嘛。这不明摆着是要拆开我和吴为吗？”

“吴为什么态度？”

“他能有什么态度。顶烦他的，像没长大似的，还要他妈喂奶。”

“别这么损他。一边是他父母，一边是你，他左右为难。”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人家为了爱情命都可以丢的，有什么难呀，我没要他命呢。”

“你别逼他。”

“嗨，逼也没有用啊。算了，不说这个，回家睡觉去。”

艾咪拦了辆车，先走了。

柳依依也拦了辆出租车，刚上前，被一对情侣抢先了。

女的哭哭啼啼地说着：“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她喝醉酒了。

柳依依站在路灯下，给杨歆智打了个电话。

杨歆智问她在哪里。柳依依说在后海，马路边。

杨歆智说：“等我，二十分钟。”

柳依依挂上电话，笑了笑，她想下一秒钟就看到杨歆智，她不想和他分开。

恋爱多好。

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像一只温柔的手。

凯莉突然被公司解雇了。

原因是安妮看见了她和王达宇在一起。

本来安妮不认识王达宇，该凯莉倒霉，那天安妮和碧丝在一起。碧丝请了几天假，安妮给她特批的，碧丝请安妮喝咖啡。结果在咖啡厅见到了凯莉和王达宇。碧丝认识王达宇，自然把情况说给安妮听了。安妮隐约听到紫金郡竞标时有“内鬼”，便把凯莉和王达宇在一起的事告诉了凯恩。凯恩虽没法肯定凯莉就是“内鬼”，但她在项目部作用不大，潜在危险却不小，于是找了个理由让人事部把她解雇了。

凯莉在咖啡厅时没看见碧丝和安妮，以为是柳依依出卖了她。跑到柳依依跟前，劈头盖脸地骂了柳依依一顿。

同事们朝这边看过来，还真以为是柳依依干的这种事。

柳依依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等凯莉稍停了下，说道：“能不能去外面谈谈。”

两人到了楼下茶餐厅。柳依依给凯莉要了杯柠檬茶，她知道凯莉喜欢喝这种茶。

凯莉却觉得柳依依假惺惺的。

柳依依说道：“凯莉，不论你怎么想，我肯定地告诉你这件事与我无关。”

凯莉说：“怎么无关，只有你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确定只有我知道？”

“因为只有你在金悦见过我和王达宇，咱公司认识王达宇的人也不多。”

“你们就没去过别地儿，比如逛街看电影什么的。认识他的人不多但不止我一个。”

“那也不会那么巧。”

“天下巧着的事多了。”

“你为自己狡辩。”

“我没必要狡辩，不是我做的我干吗要背着。你现在不相信我，以后总会找出真相。”

“说以后有什么用，我现在工作都没有了，我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你帮我找？”

“我帮不了你，但是我答应为你保密，就是为了你的工作着想。”

“柳依依，你这个人真假，最可恨了，难怪卡尔的老婆恨你。”

柳依依一愣，“你怎么知道？”

凯莉怎么知道何真真恨她，公司少有人认识何真真，柳依依也只在pary上见过她，难道她俩认识？

凯莉意识到说漏嘴了，忙用手捂了下嘴巴。

柳依依却不放过，追问：“你认识卡尔的老婆？”

凯莉不吭声，表情有点不自然了。

她越这样，柳依依越觉得可疑，难道凯莉跟那些邮件有关，莫非她就是“何真真”？

柳依依吸了口气，故意试探她，“那些恐吓邮件是你发的吧？你跟卡尔的死有关吧？卡尔说过一个女同事。”柳依依把凯莉往“女同事”上面扯，故意吓她，逼她说出实情。

“什么恐吓邮件？我不知道，我跟卡尔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心里明白，本来这些事情我只是在怀疑，现在看来你跟卡尔和他老婆的关系不简单。你故意在公司陷害我，说那些风言风语。”柳依依故意装出一副抓住凯莉把柄的表情。

凯莉的脸由紫色变成惨白，心一横，说道：“你别瞎说，我只是认识卡尔的老婆。”

“哦，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没必要告诉你。”

“最好告诉我，不然你会有麻烦。”

“你威胁我？”

“我从不做这种事，只是提醒你。”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柳依依从包里拿出骆屹林的名片递给凯莉，说：“要不然我让他来调查。”

凯莉的脸色刷地变白了，端起柠檬茶猛喝了几口，然后说道：“她找的我。”

“她找你干吗？”

“让我盯着你。”

柳依依更加吃惊。

“为什么要盯着我？”

“你和卡尔关系那么亲密，她当然不放心了。”

“你都怎么盯着我了？”

“我帮她盯着你们去酒店、会所、酒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这些地方的？”

“我看了你的日历表。”

柳依依有在日历表上记行程安排的习惯，很多同事也有这种习惯，她没想到凯莉会偷看，她很气愤。

“你真不可理喻，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可耻吗？”

“我不觉得。我跟王达宇正常谈恋爱，就算我把公司的机密告诉他，比起你和卡尔也要纯洁得多。你既然在怀疑我，那我说实话吧，是我干的，是我告诉了王达宇。”

柳依依震惊，没想到真的是凯莉，这个看起来有点娇弱的女孩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凯莉，你疯了，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如果我对凯恩说，公司会起诉你。”

“我都被公司解雇了，还怕什么？”

“你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我的职业道德比起你的个人品性而言，还是高尚一些。”

“你根本就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你敢说你和卡尔是纯粹的同事关系吗？”

“当然敢。你为什么要替何真真干这种事？”

“各取所需。”

“她给你钱？”

“是的。”

“你不觉得你在出卖灵魂吗？”

“我还有灵魂出卖，你呢，你的灵魂去哪里了？你明明知道卡尔有老婆。”

“你太会胡思乱想了。”

“别为自己狡辩。”

柳依依见凯莉这样子，多说无益，白白浪费口水，于是说道：“我不跟你多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不想追究，也不会跟公司提你泄密的事。我再说一遍，你被公司解雇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答应你保守秘密就一定做到。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会跟公司提你向斯蓝泄密的事。这件事，不论你在公司还是被解雇了，公司照样可以起诉你。”

凯莉被柳依依的阵势唬住了，没再出半点声。

柳依依见凯莉气势下来了，继续说道：“我不跟你提公司的事了。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在公司散布萧卓遗书的事？”

凯莉起初不肯说，柳依依说：“你最好告诉我，警察在查萧卓的死。”

凯莉的脸色变得难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把事情说明白了才会没关系。是不是你散布的？”

“是我说的。”

“何真真让你这样做的？”

“嗯。”

“什么时候的事，具体时间。”

“萧卓死后第二天，我收到了她的邮件。我们平时用邮件联系。”

“邮件还保存着吗？”

“保存了。”

“她把钱打你卡上？”

“是的。”

“你别删掉那些邮件，不然你会说不清楚，记住了。”

“嗯。”凯莉变得很老实了。

“我会替你留意工作。”

凯莉给了柳依依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柳依依因为紫金郡和旅游局的项目成了公司红人，多少被人嫉妒。现在被凯莉一闹腾，同事都以为柳依依背地里捅了凯莉刀子，背后议论纷纷，有点幸灾乐祸看戏的味道。

说她阴险的有，说她卑鄙的有，说她口蜜腹剑的也有……

柳依依有次去茶水间，听到几个女孩子在议论。

“她有什么能力，不就是靠着脸蛋吃饭吗？”

“平时装得挺正经，人模人样的，谁不知道她那方面厉害。”

“就是，不然怎么坐直升机，升得比谁都快，我看凯恩快要被她搞定了。”

“安妮还不灭了她。”

“嘻嘻……”

她们出来撞着柳依依，是媒介部的几个女孩子，脸上有些尴尬，嘴角笑笑，低着头走了。

柳依依愣在那儿，脸上火辣辣地痛，要不是毅力够强，估计泪都要掉出来了。

这就是她在同事中的形象？经常加班，每天睡眠不够五个小时，也是靠脸蛋吃饭吗？

那么努力，竟然换来这样的评价。

她给公司创造的财富，她的项目给媒介部带来的利益，她们都忘了？

柳依依倒了杯水，大口地喝，冰凉，从喉咙到胸，都是凉的。

这就是职场，像这冰水一样冷。

虽然从来不对职场中人与人的感情抱有太多念想，可遭遇这样的冷嘲热讽，多少还是有些受不了，但是受不了也得受。

碧丝没想到柳依依成了替罪羊，心底有些愧疚，在msn上发了许多玫瑰花来安慰她。

别理他们，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柳依依回了一个苦瓜脸。

碧丝说：晚上有约会吗，如果没有，我请你吃饭。月色江南。

月色江南是公司附近的一家淮扬菜馆，柳依依是苏州人，碧丝投其所好，也有点补偿柳依依给她当替罪羊的因素在里面。不过柳依依并不知情。

两人下班后去了月色江南，闲聊了一些公司杂七杂八的事情。

吃到一半，碧丝的男朋友来了，是碧丝的老乡介绍的，事业单位的小职员。经济方面比起令碧丝神伤的“九百九十九朵”差了一大截，而且碧丝对他的感情也不是很深，但碧丝看中了他工作稳定且有北京户口。她一个北漂，最重要的就是安稳。另外，虽然小职员的北京户口值不了几个钱，但碧丝说以后孩子考大学分数线会低点。碧丝老家在湖北，录取分数高，她说她若生在北京，她的分数能上重点本科，偏偏她生在湖北，只考到一个普通专科。她说这就叫地域差别。

柳依依觉得碧丝的目光也太长远了，碧丝说这叫前瞻性。

凯莉走后，很快新的项目助理招进来了。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二十出头。人是很招人喜欢，但是缺乏工作经验，事情做得不如凯莉细致周到，特别是赶着急活时越急越乱。招人喜欢没用，活做得好项目经理们才省心。所以，项目经理们颇有些怨言，特别是汤尼，经常骂她，整间办公室都能听到他的训斥。

柳依依知道汤尼是故意的，但忍着了。在职场，受气是难免的。

柳依依看着小姑娘经常被骂得眼泪汪汪的，觉得她怪可怜的，又多了一点内疚。

柳依依约骆屹林见面。

她觉得有必要将“何真真”邮件和凯莉的事情跟他说一说。

柳依依下班后，和骆屹林在“翡冷翠一夜”边吃边聊。

骆屹林虽然厨艺不错，但精力有限，更多时候是在外面对付。

骆屹林听柳依依说完这两件事，很吃惊，说：“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柳依依没有说话。

骆屹林说：“现在能让我看那些邮件了吗？”

柳依依说：“好吧，在我电脑里。”

骆屹林迫不及待。柳依依于是打开笔记本电脑，无线上网了。

骆屹林看完邮件对柳依依说：“能不能把你的电脑借我一晚。”随即又补充了句，“不会偷看你的个人隐私，我要查查发邮件的ip地址。明天一早还给你，不妨碍你上班。”

柳依依听他这样一说，便同意了，她的电脑里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柳依依问：“要不要见见凯莉？”

骆屹林说：“你给她打个电话。”

柳依依于是给凯莉打了电话。凯莉住在西三环，说过不来。于是，柳依依和骆屹林去找她。

骆屹林一边开车一边取笑柳依依，“你看你没处理好和领导的关系吧，害得人家老婆找人监视你。”

“我和他真的只是工作上的搭档。”

“可是在别人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你的同事不也想歪了吗？”

“没办法。”

“这是向你提个醒，以后在工作中一定要和男同事保持距离。”

“我现在和男同事说话都保持三米的距离啦。”

“有这么夸张吗？”骆屹林用手比画了两人的距离。

“我俩不是同事。”

“那更危险了。”

柳依依笑，骆屹林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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