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吸引他的是他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是同类。金钱是唯一的追逐目标。

于是，两人一起玩了许多游戏，在游戏中寻找快感。

乔安娜虽然不能再嫁，但不意味她不能有情人。她喜欢征服男人，并使之成为她的情人。但是一旦他们真正成为她的情人，她就立即甩掉他们。她喜欢玩，要的是征服他人的快感。杨歆智也是她的猎物，但他比她的情人们要机智。更何况他和她旗鼓相当，他自然不会掉进她的圈套里，所以他只是她追逐金钱的玩伴。他为她吞并了不少小酒店。

紫金郡本来也同样是一个游戏，柳依依的进入纯属意外。

那次在停车场巧遇，柳依依的名片让乔安娜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天两人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所以乔安娜决定把柳依依纳入游戏中。乔安娜给杨歆智的条件是玩弄柳依依，紫金郡并购案就给他，他能在并购案中获利颇丰，杨歆智同意了。于是，便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杨歆智本来以为柳依依和他交往过的那些女人一样，他俩之间不会有爱，但是，随着和她交往的加深，他对她产生了好感，渐渐偏离了最初的游戏准则。

乔安娜对他越来越不满。

柳依依无意中看到他和乔安娜的msn聊天记录后，他中止了和乔安娜的游戏。

以往的游戏中，乔安娜从没有输过，这次竟然败在柳依依手上，本来是要玩柳依依的，却玩到了自己头上。乔安娜非常生气，于是要停止和意威亚的合作，想通过要挟柳依依，达到要挟杨歆智的目的。

柳依依听杨歆智讲完这些事情，一时不知如何理清头绪，只是愣愣地盯着杨歆智，没法相信真相是这个样子。

她是个赌注，是个玩物？他在玩的过程中动了感情，所以她不再是玩物了，算她幸运。如果没动感情呢，那么到头来也只是个玩物。

“我不知道游戏能给你们带来多少快感，但是绝对没有一个人愿意别人把他当成玩物。有钱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他人？你不认为你们很卑鄙，很无耻吗？”

“依依，如果你了解以前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了。”

“每个人都有过去，一定要拿过去做借口吗？”

“不是借口。人在特定的环境下，会呈现不同的形态。我不勉强你接受以前的我，但是此时此刻，在你柳依依跟前的杨歆智是真诚的。即使我最初的意愿有伤害你的成分，但是我现在已经放弃紫金郡，难道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吗？”

“你是成年人了，这是你的选择，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在你们的游戏中，我成了牺牲品，为你们的游戏埋单。我和我的同事，为这个项目付出许多劳动，我们都是认真的，却被你们这样轻轻松松地玩弄了。你不觉得你们很丑陋吗？”

“因为我曾见过世间最丑陋的事，所以麻醉了神经。但是你让这根神经苏醒了。”

“你是为了让你的良心好过些，才放弃紫金郡的吧？”

“不，是为了你才放弃紫金郡。我不介意还有没有良心，在乎的只是还能不能挽回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依依，你不能要求我有多纯情多高尚。我们都经历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谁的爱情不是千疮百孔？我们在人群里遇见了对方，刚好是那个可以为彼此疗伤的人。我们能给对方温暖的怀抱，可以慰藉以后的岁月。我们被现实弄得这样理智，你觉得我们还能对爱情有过多和过高的要求吗？遇见了真正能让自己动心的人，已经很不容易。即使犯过一些错误，只要本质上是好的，只要这颗心没变，都是可以原谅的，你说对吗？”

杨歆智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蹲在柳依依跟前，拿起她的双手摩挲着。

“你知道吗，我很怕看掌纹，总让我感到沧桑。我们都是沧海一粟，转眼沧海桑田。”

柳依依仿佛被什么拨动了心底的一根弦，怔怔的，无语。

杨歆智也无语，只是握着她的手，摩挲。

太过美丽的爱情是幻觉，太过动人的话语是谎言。

柳依依抽出手来。

“我要走了，弗兰克在等我给他结果。”

“我在等我们的结果。你给我什么结果？”

“我不知道。”

“那么让我来决定。”

“不好。”

“依依，我是认真的。”

“我曾经也是认真的。”

“不能再认真了吗？”

“不知道。”

柳依依走出杨歆智的寓所，她有种想哭的感觉。

不用回头，她知道，他站在窗边。

他说得没错，他们的爱情都千疮百孔，他们都不能要求对方多纯情，可她就是无法接受。

紫金郡单方终止合同。

意威亚用尽各种办法，于事无补。

随后几天，传出风声，广告转到斯蓝那里去了。争了半天，斯蓝成了最大赢家。

弗兰克脸色很难看，凯恩的脸色更难看。

柳依依如履薄冰，想着工作可能保不住了。

可事情远没有柳依依想的那么简单。

没几天，又传出一些风言风语。说柳依依出卖美色，勾引紫金郡前任市场总监周子敬和其他负责人，才拿到紫金郡。

碧丝在msn上一连打了好些个“真的吗，是真的吗？”

碧丝知道柳依依现在的处境，翻身的几率微乎其微，于是说话也不那么含蓄了，甚至有点赤裸裸的。柳依依清楚碧丝心底的怨恨，本来以为是块肥肉，可以捞点好处的，没料到连皮毛还没捞到就完了，白搭进那么多工夫，笑都笑累了。

一个职位不保的人，别指望你的同事能给你多少怜悯。

旅游局的项目马上要结束了。冯德全后来忍不住又约过柳依依，但是柳依依没有陪他。冯德全大概明白了柳依依的意思，于是也不再理她。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不会因为一个柳依依而自贬身价。即使真的喜欢，他也不会放下身架去求她，得不到就算了。

紫金郡的项目停了，旅游局的项目又要完了。柳依依手上一个项目也没有，她怎么留在意威亚？

柳依依的处境糟糕到了极点，甚至比萧卓去世那一会儿还要糟糕百倍。

风言风语满天飞，有板有眼，简直成了某某门事件。

柳依依气得不行了。

艾咪说：“北京又不是只有意威亚一家广告公司，此处不留奶，自有留奶处，炒他鱿鱼。”

“哪有你说得那么轻松啊，现在什么环境，工资都缩水了，找个月薪万八千的，难死啦。”

“别对自己没信心。”

“是对职场太有信心。”

柳依依话这么说，却也开始浏览招聘网站，投了几封简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后来就明白了，这个圈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意威亚在业界也有点影响的，所以她这点子事没半天工夫，就已经传遍了。

可是无论如何，意威亚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简直是自残。柳依依再三思量终于还是向弗兰克递交了辞职报告。

弗兰克把柳依依的辞职报告递给了凯恩。

凯恩和柳依依谈了谈，没有做太多挽留，便在报告上签了字。

没几天工夫，柳依依就交接完工作，也办完了离职手续。

柳依依走出意威亚的写字楼时，回想起刚来面试的情形，宛如昨日，中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

柳依依辞职后索性不急于找工作，这风口浪尖找也是白找，不如借此机会，休息一阵子。

这天，柳依依还赖在床上，意外地接到秦绮琪的电话，约她喝茶。

柳依依想，约她喝茶，是想看她的笑话吧。柳依依倒没什么可畏惧的，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又不是仇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接受了她的邀请，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绮琪约她喝茶的地方居然是前门那个胡同里的茶馆，周子敬约过她的。

秦绮琪坐在兰花旁，笑道：“这地方你来过吧？”

柳依依说：“是的，来过。”

“一定是周子敬约你来的，我也是他约来的。”

“没想到，他这个人……这么有意思。”

“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多了，何止这一件。你要是都想到了，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吗？”

“你约了我来，不是要跟我说风凉话吧？这应该不是你的风格，也不见得你这么有空。”

“当然，我不至于低俗到这个程度。约你是想请你到我的项目组来。”

柳依依看着秦绮琪的脸，没有一丝戏谑的意思。

“为什么？见我找不到工作，怜悯我吗？”

“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只是暂时的，等那些无聊的流言烟消云散，自然会有公司找你。没必要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谁没有被人在背后捅过刀子，挨多了就无所谓了。都说我是个结婚狂，特想嫁人，我要当真，还不早气死了？人家长了嘴巴，是要说话的，哪管得了那么多，管自己开心就好。关于紫金郡的事情，我知道你冤，但很多事情就这样，没办法，不是你努力了就有回报，有时候反而是相反的遭遇，就像你现在这样子。”

原来对手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因为他置身局外，冷眼旁观。

“谢谢你给我的安慰。”

“不算是安慰。我希望你能到我的项目组，意威亚给你的，斯蓝一样能给你。以前意威亚有萧卓在，你或许还有点依靠，但萧卓不在了，你谁也靠不住，做到头只是个大项目经理。汤尼就是一个例子，你看他在意威亚干了多少年，照样升不上去。”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斯蓝了呢，你能保证我的结局能好过在意威亚？”

“谁也不能保证明天，活在当下最重要。至少现在我在斯蓝，我能保证现状。”

“我考虑考虑。”

“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好的。”

秦绮琪端起茶杯，到了嘴边却没有喝，又放下来，目光盯在紫砂杯上，良久，又盯住柳依依说道：“你跟着萧卓有些时间了，对他有些感情吧？”

“你想指哪方面？”

“我没那么八卦，你也不见得真会爱上他。”

“他是个很好的领导。”

“你果然是个理智的人。在你身上我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何出此言？”

“我第一份工作是和萧卓共事，他给过我许多帮助。”

“但后来你们成了对手。”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萧卓说只有同路人。”

“他也这样对我说过，我俩现在是同路人。”

柳依依笑，秦绮琪也笑。

最后，柳依依还是没有去秦绮琪的项目组。毕竟在这圈子里混，她不想被口水淹死。

艾咪用尽百般手段，终于把吴为留在北京，吴为放弃了移民。

艾咪说打了一场爱情保卫战。

真正情场如战场。

艾咪保住了爱情，吴为却和父母闹翻了。吴为的父母恨儿子不争气，为一个女人自毁前程，吴为却觉得父母不理解他。各自的立场不同，观点也就不一样。

艾咪才不管那些，她要的是和吴为过日子，又不是和公婆过日子，这些她分得很清楚。只要把吴为抓住就行了。

柳依依觉得艾咪并不是有多爱吴为，真的只是输不起。

滚滚红尘，有几个人值得你信任，值得你付出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付出了，一定要有回报。

人还是爱自己多一点好，最疼爱自己的还是你本人。

艾咪在建国饭店的杰斯汀订了位置，邀杨歆智和柳依依吃饭。这段时间纷纷扰扰，四人许久没有在一起聚过了。艾咪和吴为和好如初，也希望柳依依和杨歆智能重修旧好。她处处为柳依依考虑，因为这样真正的友谊实在难得。

艾咪觉得柳依依在感情方面太较真了。章家栋是很合适的人选，柳依依用不成理由的理由否决了；杨歆智也很合适，柳依依又用莫名的理由否决。柳依依也没有把杨歆智和乔安娜的游戏真相告诉艾咪。所以，艾咪觉得是柳依依本身有问题，照这样子下去，柳依依百分之百会加入剩女的行列。她打心底不希望最好的姐妹落到那么惨的境地，她希望她们共同进步。

柳依依不想见杨歆智。

艾咪说：“别这么小家子气。何况杨歆智在等你回心转意，你对他也还有感情。”

“谁说我对他还有感情？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那也要遇上对得上眼的啊。你以为吴为就真的那么好吗？我和他不是对上眼了嘛。”

“你肯非吴为不要，那是吴为的福气。”

“杨歆智也是非你不要呢。”

柳依依冷笑。

“做人活泛点行不行？即使是真的分了手，也可以做朋友啊。”

“我没那么豁达。”

“好啦，就算给我面子，我好不容易才把吴为从老妖怪手里夺回来。”

艾咪软磨硬泡，柳依依只得同意。

晚上四人在一起吃饭，艾咪有说有笑，吴为神情自若，杨歆智不时讲些冷笑话。

柳依依觉得自己有些不合时宜。

吃完饭，杨歆智送柳依依回家。

在车上，柳依依不怎么说话。杨歆智跟她说话，她敷衍，嗯，哦，啊。

柳依依下车时，杨歆智拉住她，“依依，给我一个期限。”

柳依依冷冷地说：“没有期限。”

“我们的一生太短暂，你不觉得这样太残酷了吗？”

“那你就离我远一点。”

“可是现在离不开，你让我爱上你了。”

“没有谁能让谁爱上谁，爱上一个人是自己的行为。”

“可是我爱上你是你的原因。这样吧，我定个期限，我等你一年。如果一年后你仍然不肯回到我身边，我们就分手。爱是平等的，我不喜欢你或者我在爱情中为对方变得卑微。”

“如果你愿意玩这种游戏，你就玩吧，我没兴趣。”

“我不认为它是游戏。这是爱的验证。”

“随你怎么定义。”

后来，杨歆智经常给柳依依打电话，柳依依有时接，有时又不想接。

有时两人都不说一句话，只听对方在电话里呼吸的声音。有时杨歆智会问“你今天想见我吗？”柳依依便挂掉电话。但杨歆智又会发来短信：“我有点想你。”

柳依依担心他的电话接多了，短信看多了，情感会屈服于理智，她会对杨歆智投降。

也许杨歆智真的在等她回心转意，可是她却有点意兴阑珊。

不想工作，不想谈恋爱，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依依给自己放假，回了苏州。

家是永远的港湾。

柳依依的父母以为她只是工作不顺心，不知道也有杨歆智的因素，所以不怎么念叨她，让她一个人清清静静的。

柳依依真想回到儿时，永远不要长大。没有爱情，没有工作，没有烦恼。

一颗糖果便会开心至极。

柳依依不用手机，不用电脑，不上网，刻意与外界隔绝。

柳依依经常拿着一本书躺在奶奶的香妃榻里，阳光从窗格子里洒进来，又移走。

柳依依从爷爷的书柜里偶然翻到一本仓央嘉措的诗集。她不怎么读诗看词，但记住了纳兰性德和仓央嘉措，两个如月光一样皎洁的至情至性的男人。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柳依依突然想到了杨歆智，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书上。她还是放不下。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