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雨辰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45
|本章字节:6704字
二十分钟之后我就到了火车站。广场上面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人和行李,还有拖着鼻涕乱跑的小孩,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我觉得自己走得特雄赳赳气昂昂的。到入口的地方排了长长的队伍,近前一看才知道安检的机器坏了,得一个包一个包地检查。我拎着我的大行李箱和背包,帮他们翻来翻去。我随身带了两瓶矿泉水,那个警察大叔非让我喝两口才把我放过去,整得我跟个恐怖分子似的。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长得挺像良民。
到拉萨的车次是在软席候车室,我想着这内地对待藏族同胞就是这么实在,硬座都能坐上软座的待遇。候车室的人不是很多,大概没几个人抽风到像我这样没事儿往拉萨跑的。人稀稀拉拉只坐了两排。大部分是扛着行李的男人,还有几个年轻人,穿着山寨的addidas,背着盗版kappa,拿着杂牌手机不停地放音乐,声音还特别大。
以前米佳宁和我走在路上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种听歌不戴耳机的人,我俩特别纳闷为什么山寨手机跟喇叭似的声音那么大,我们一边纳闷一边鄙视他们。我几乎每次坐火车的时候总是得遇到这样的人。他们通常来自于城乡结合地区,脸上两坨高原红,用山寨手机听歌上qq,而且声音不关,全是类似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不要再来伤害我我在佛前求了几千年我在遥望月亮之上这种傻逼歌曲,之后他们还很乐在其中地跟着哼唱,两眼望着窗外,很销魂的样子,又很忧伤。
我手机突然响了,我以为是米佳宁,拿出来一看才知道是我妈,我妈说,小乐,到火车站没?我说,到了啊。我妈说,我刚打完麻将回来,你看好自己的东西,好好照顾自己啊。我特感动,鼻子都酸了,差点没在候车室稀里哗啦痛哭一场,这种时候还是我妈还惦记着我。之后我妈就说,不跟你说了,我去收菜了,一会儿让你爸给我偷了。然后我就没话可说了,我妈总是做这么不应景的事。
以前我没事儿就玩开心农场,我妈看我玩,跃跃欲试,自己也申请了一个开心网,没事儿就在那儿种菜偷菜,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为了偷人家一根萝卜,可以在电脑前坚守一个小时,连饭也不做。我爸对此提出抗议,说我俩真无聊竟然玩这种白痴游戏。后来他被我妈同化了,我妈把饭都做好了,他还在等着自己的作物成熟,来合成新的物种。我妈说他俩都被我带坏了。
我坐在座位上面打开手机上网玩麻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秉承了我妈爱玩麻将的天赋,我从小就跟着我妈辗转各个麻局,身经百战,驰骋麻坛那么多年,早已练就了火眼金睛,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身。常常纠结尹重城,米佳宁,以及她各任男朋友,凑成一桌麻将,打几圈就打发了一个下午或者一个通宵。我老赢。米佳宁玩得特不服气,她每次都说我出老千,要不就说尹重城故意给我放炮。但我还是赢,米佳宁就没脾气了。
特邪乎,我从进到游戏里面就一直在不停地胡,对对胡啊,缺一门啊,一条龙,我手气从来就没那么好过。大概是因为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吧。我一直得意,老有人给我放炮。很快就到检票的时间了。我每次都最烦检票,所有的人都不要命了似的往前涌,等从检票口出来,我的鞋面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鞋印,有一次竟然还粘着一块口香糖。
这回一看到穿制服的人往检票口走,我就拖着行李箱拼命往前冲,我能明显感觉到行李箱的轮子压过了很多人的脚面。但是我仍然觉得后面有人前赴后继地拥挤过来,我纳闷为什么刚才看着人不是很多,这会儿就突然多了起来。
有个年轻的男人挤到我旁边,跟我说,一直往前走,别回头。然后他就跟在我后面,一直到进入检票口。我觉得莫名其妙,这人神经病吧。
“诶,你看看你的背包里面没少东西吧。”那个男人问我。我把背包脱下来一看,吓我一跳,已经被人拉开了一大半了。不过背包里面的钱包什么的都还在。
“刚才那几个一直挤在你后面的人是小偷,都是团伙作案,这个时候不好正面冲突的,后来我挡到你后面,他们就没再敢动手了。”男人对我解释。
实在是太感谢了。我说。
男人说,没事儿,倒是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的要当心点。
我说,那我就先走了啊。我最烦上了火车之后放行李,通常行李架都被人占得满满当当的,所以我跑起来。
那个男人跟在我后面也跑,于是我特紧张,莫非是刚从狼洞里面出来,又深入虎穴了。于是我说就站住,特大声地对着他吼:你跟着我干嘛!
男人一脸无辜地说,小姑娘,你赶火车,难道我就不要赶火车了嘛……
我特别尴尬:呀,不好意思,我过度紧张了。
男人说,你放心吧,我是好人……不过,你比刚才警惕度高了许多,这很不错啊。
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个男人不仅跟我一个车厢,竟然还就坐在我边上,他帮我把我的大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说,你这箱子可够沉的。我朝他笑笑,对他到了谢。我心想当然沉了,我把吊带背心热裤保暖内衣羽绒服全都带上了。之后我就把我背包里面的吃的喝的全都拿出来。一分钟后,整张桌子都摆满了法式小面包,旺仔小馒头,薯片,糖果,矿泉水,酸奶,还有我的一本书,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的,看得我甚是欢喜,因为我一向非常热爱在公共场所的圈地运动。
火车缓缓地驶离月台,雨还在落。昏暗的灯光打在地上,只有铁路上的工作人员拿着小旗子在那里站得笔挺,影子被拉得很长。这场景无比荒凉。
我拿了一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还是从网上淘的八几年版的。我旁边的男人说,哟,还是一魔幻现实主义的。我特惊异地望着他。我们就开始从魔幻现实主义聊,聊到拉美文学,又从拉美文学聊到欧洲文学。再后来就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喷得到处是口水。
后来在聊天中我才知道这个男人叫方振岩,是个警察,他还拿自己的警官证给我看,看得我心里特有安全感。就算他是个坏人,肯定也是一个有品位的坏人,一个有品位的坏人一定是极坏的那种,贩卖国家机密啊造个核武器啊之类的,撑死了杀人越货,肯定不会做坑蒙拐骗这种入门级坏事。
聊了一个多小时,我渐渐地觉得方振岩是自己人了。我们就开始聊一些身边人的事情,然后就扯到自己身上了。我问方振岩干嘛要到格尔木去呢,据说那地方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方振岩说是出差,然后他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去西藏。我说我就想去散散心。方振岩笑了笑,说你这个散心都散得要过了大半个中国了。我说,因为我失恋了。他说,哦,不好意思……我说没事,失恋而已么,谁没失过啊。我就开始给方振岩讲我和尹重城的事,我想反正我讲的时候给我们的名字都打上马赛克了,用字母代替,下了火车谁也不认识谁了,爱谁谁。
不提还好,只要一提到尹重城,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对着方振岩滔滔不绝地从我和尹重城高一刚入学时认识,讲到高三我们在一起,还有整个大学时代,我们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跨越了无数小三,经过了大风大浪,最后遇到一阴沟,还没栽进去呢,我自个儿就把船给掀翻了。
追溯到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记得好像是米佳宁先开始勾引尹重城的。那时候刚上高三,尹重城是那个时候转到我们班的,他是复读生。第一次见到尹重城,他手臂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固定在脖子上,摆出半笑不笑的表情站在讲台边上自我介绍,完了还鞠了一躬,可能不小心动到了受伤的地方,疼得呲牙咧嘴。我对尹重城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牙齿很白。而尹重城是因为他们那一届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他回家时直接被汽车给撞医院去了,所以连考场都没得进。我们私下里感慨,人得多倒霉才能倒霉成这样啊。
后来米佳宁可能觉得这哥们挺好说话的,又发挥女流氓无限的潜质,她有事没事地接近尹重城,下课就找尹重城问数学题。那时候尹重城数学特别好,米佳宁每次数学成绩都很稳定地排在全班倒数第一的位置。而尹重城确实每次都耐心地帮助数学白痴米佳宁做那些对她来说难度系数很大的函数题,一步一步的都帮她写好,还徒手就能画出很标准很好看的函数图像,米佳宁没事就抱着草稿纸自我陶醉,那阵她的数学成绩一跃而上,成功晋级倒数第十几名。米佳宁跟我说,你看着吧陆小乐,我不出一个月准能把尹重城拿下。我对此深信不疑,我太相信米佳宁的实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