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有嫌隙

作者:似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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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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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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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520字

校园中已有了隆冬景象,寒风料峭,灌入衣领的风甚冷,好像遮挡无用,每一缕风都带着寒气。贺凝羽拢着薄棉衣的领子,隐忍着寒冷,驻足凝望不远处玉兰树下那一抹萧瑟的身影。从这里望过去,纪怀宇孑然而立,像是冬日里一棵青松,万物枯萎之后,只有他依旧昂然,却在一片光秃的背景中,有说不出的孤单寂寥。


她就这样看着,忽然间有些不敢上前。自那日开业酒会后劝了纪怀宇离开,她便一直很担心他,怕他冲动之下再做出什么事来。直到第二日看他照常出现在课堂上,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可转而想到纪怀宇那晚告诉她,他想要离开才会去找秦若岚,她心下又感到害怕,怕他一开口便是告别,所以刻意控制自己,不主动去找他。


“凝羽?”


贺凝羽还在思索间,纪怀宇已发现了她,就那样在玉兰树下转身,向她望过来。只一眼,贺凝羽便感受到了心里的动摇。其实她不是不明白,对于纪怀宇的担心、关切,都是因为她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只是她一直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包括他对秦若岚的那份情。他每每相谈,总是几句话就会绕到秦若岚身上,关心着她过得好不好。其实从他闪躲的目光中,贺凝羽早就看出了谎言,可她不愿揭穿,怕没了帮他联系秦若岚这件事,便断了自己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迎着他的视线,贺凝羽已无法再避开,只得几步走到了近前,“嗯。”


“这几总匆匆忙忙,都没来得及问你,酒会那日,我托你传达给若岚的话,你告诉她了没有?”果然不出贺凝羽所料,纪怀宇一开口便是询问秦若岚的事,让她的心蓦地一抽,但还是如实答道:“还没有,那晚我哥和嫂子并未回家,后来又一直忙碌,嫂子也去了新铺子帮忙,没找到机会说。”


纪怀宇点点头,面色掠过一丝沉重。他相信贺凝羽,这么久以来,她都是积极地帮助他,在利用她的单纯这一点上,他总是怀有自责。在去北平之前再见上秦若岚一面,果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吗?秦若岚似乎在用行动诠释着那番与他诀别的话语,融入了贺家少奶奶的身份之中,再也不是当初笑着与他携手的女子。一转身间,情分如烟,本想再劝说她跟自己走,看来也只能是个奢望了。


“可惜,看来我走前,是无缘与她再见了。”


“你真的要走?去北平?不能留下吗?”贺凝羽闻言,也忘了先前思绪万千,面露焦急地抓住纪怀宇的手,似乎这样,便能握住属于他的温度,可旋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手,一双眼睛犹自盯着纪怀宇,等待他的答案。


纪怀宇被她晶亮的目光看得略失了神,脑海中回想着初见这女孩时她纯真的笑脸,转瞬之间,已是秋冬交替。他明白贺凝羽对自己的关心,他感激她,也许还有些被触动的隐约心绪。可在秦若岚未走出心里之前,他无法接受其他人。


“眼下时局动荡,外忧内患,无以报国,又何来安家?我想到北平去,找机会为国效力。”


“难道在上海就不能报国了吗?”


“这……”纪怀宇微微一怔,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在心里,他下意识想要离开,既然不能带走秦若岚,那么不在她面前出现,既能少给她带来麻烦,又能让自己逃避痛苦。有种痛,可以掩盖,却不能说出口,他只得顿了顿,才又道:“好男儿志在四方。”


贺凝羽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不舍。见纪怀宇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她为自己留不住他而痛在心里。她咬住唇,不再开口,有些时候,不是不去尝试,而是明知无能为力,却又割舍不下,那种空虚的痛,是否也缠绕着纪怀宇的心?


寒风掠过,枯枝摇曳,明年早春,尚不知在何方。


司马兴的宴席过后,秦若岚和贺泰哲依旧如常般生活,贺泰哲果然像黄萱猜测一般,没坚持多久,便又开始踏足,与秦若岚鲜少成双入对出现,他每日除了在铺子里看看账册,便是到冷香园去找夏莲。但他一直也没出什么大错,加上上次成功款待顾思卿一事,贺峰见他生意上有所长进,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秦若岚自从认识了顾思卿之后,接触到一个同校园里完全不同的世界,顾思卿的新思想、新作风,以及所讲述的一切,都令曾经志向重重的秦若岚重新找到了方向。于是,她变得忙碌起来,被顾思卿拉着到处转,看那些富太太喜欢佩戴的首饰式样,及学习着怎样画设计图。秦若岚天性聪慧,学得很快,但她也有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她想着让自己这般繁忙,也许就能遗忘贺泰哲总在别的女人身边的事实,可每每午夜梦回,面对清冷一室,她又觉得虽然不同床共枕,缺少了一个人的房间,竟是格外寂寥。


直觉中,秦若岚知道贺泰哲似乎是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但自从上次黄萱挑明了纪怀宇一事之后,他们二人便再没好好坐下来谈过一回。秦若岚始终看不透贺泰哲,所以不明白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一日,贺凝羽陪着贺峰正在品茶,管家贺连将一个包裹放在了贺峰面前,说是一早有人放在门口,可送来之人不知所终。贺峰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把手工的木梳,以及一封匿名信。


贺峰看过信后脸色变了变,也顾不得贺凝羽还在场,便叫贺连去叫贺泰哲和秦若岚来见他。秦若岚被顾思卿叫去还没回家,只有贺泰哲一人不一会儿走入前厅。


贺峰将包裹与信件递给他,面容肃然,“有人说若岚和一个叫作纪怀宇的男人有染,你怎么看?”


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贺凝羽闻言,手中茶盏略微哆嗦了一下,但还是控制好情绪,不动声色地继续竖起耳朵听。


贺泰哲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将信笺撕碎,手腕轻扬,纸屑便飘荡于空中,“子虚乌有,这纪怀宇我知道,只是若岚之前的同学,两人自小就认识,走动得多些也是自然。”


“那信上还说,上次咱们家被打的下人,便是纪怀宇,他是为了若岚才来做家仆,所以若岚才会去探望他。”


贺凝羽听到这里,心下一沉,只要爹稍微一查,便会得知纪怀宇确实就是当初那人,而且既然信已寄到,就说明有心人刻意要揭穿一切,想隐瞒是不可能的。她刚要开口为纪怀宇开脱,只听得贺泰哲继续笑道:


“这事儿若岚也同我说过,若岚嫁过来匆忙,纪怀宇原本只想向她道个贺,却没得着机会,于是想借机到家里和她说一声,没想到无意中开罪了二娘和泰川,所以他养好伤之后,就离开了。若岚与纪怀宇之间坦荡得很,且都告诉了我,并无那种不可告人的龌龊事。”


贺峰的视线在贺泰哲脸上巡视半晌,见他气定神闲地笑着,面色无异,这才点头道:“见你们夫妻如此信任,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别三天两头整出什么事来才好。”


对于贺峰充满警告意味的话语,贺泰哲只当是耳旁风,反正以往每次传出他流连的消息,他爹都是这副模样。


“爹,没事的话,我回房去了。”


“嗯。”贺峰摆了摆手,但贺泰哲还未移动脚步,径直盯着包裹道:“能不能将那木梳也让我拿走?这不知是谁弄出来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东西,我想亲手扔了泄恨去。”


贺峰无奈,这孩子何时才能更加稳当持重些?但也默许了他的举动。


此时秦若岚已经返回了家,听灵儿说贺泰哲被贺峰叫走,心下有些担心。她怕贺峰是因为贺泰哲最近出入冷香园一事,叫了他去挨训,更担心贺泰哲那漫不经心的性子再惹得贺峰生气,又责罚他。


正在坐立不安间,贺泰哲推门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庭院中一处,毫不意外地看到一道暗影一闪,贺泰哲只是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个几不可查的嘲讽微笑,随即半掩上门,再转向秦若岚时,一张脸冷然沉了下来。


秦若岚见他的表情,忙上前问道:“爹可是责备你了?”


“为何这样问?”


秦若岚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你近日里总是进出冷香园,爹一向不喜欢你去找夏莲,上次就因此事生过气。”


“那又如何?”贺泰哲挑眉,脸上线条依旧紧绷,不见丝毫缓和,“你这算是在变相指责我去了?”


见自己的关心被误解,秦若岚委屈中也带了几分倔强,声调不再轻柔,“我的意思是说,你既然接下了家里的生意,就该注意贺家少爷的身份,识大体些。”


贺泰哲冷笑,连眼底也好似这寒冬的一缕冷风,“识大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少拿身份来压我,你这个贺家少奶奶又做得怎么样?”


“我……”秦若岚很想说自己问心无愧,可想到纪怀宇的事横在两人之间,一句辩解哽在喉中,只得垂眸道,“我不知道你听了何种捕风捉影的事,可我自从嫁入贺家,没做半分对不起你的事。”


“所谓无风不起浪,上回二娘的话,我已经将信将疑,但并未责问你,可你看看这是什么?”贺泰哲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铁青着脸狠狠摔在秦若岚面前。


秦若岚不用走近,便能清晰看到静静躺在地上的木梳,那虽拙劣却饱含对过往追忆的东西,如今像垃圾一样被丢在眼前,让她的心抽痛起来,脸色从惊讶渐渐转为苍白。她快步走上前,拾起来紧张地查看,见木梳并无损伤,这才小心地握在手中。


“作为贺家少奶奶,却藏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吗?”贺泰哲带着愤怒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秦若岚抬头看着贺泰哲,目光中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身体微微地颤抖,“没想到堂堂贺家少爷,竟然会做这种事,你怀疑我,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贺泰哲嘴边扯出一抹不带任何温度的笑,那种飘忽的疏离,让秦若岚心寒,“你是说我偷拿了你的东西?这是我爹收到的包裹。既然没做亏心事,你又何必多虑?这个叫纪怀宇的男人又是谁?”


听闻纪怀宇的名字,秦若岚心中一痛,她更紧地握住手中的木梳,仿佛这样才能温暖心中的那一丝记忆。那个对自己细心呵护的男人,如今却只能各安天涯。对贺泰哲态度的失望之情,甚至盖过了对贺峰收到这东西会有什么反应的担忧。之前她一直觉得,虽然两人并未有进一步的炙热情感,却也适应了夫妻这层关系,但她不明白,明明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却为何转瞬间变得如此陌生?难道果真是人心如水,千变万化,始终无法握在掌心?


“那夏莲呢?你有没有资格来盘问我?”秦若岚忽然冷静下来,双目微侧看着贺泰哲,声音虽轻,还是有种黯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仿佛那扇关掩严实的门扉,一不小心,便有冷风乘虚而入。


看着秦若岚的眼睛,贺泰哲有一瞬间眼底柔情暗浮,但恰如昙花一绽,瞬间便归为平静,一双黑眸如深海,看不出其中涌动的风暴。


“我今晚去书房。”


丢下这句话,贺泰哲没有再看秦若岚便拂袖离去。秦若岚没有跟上去,则是坐在桌前,专注地轻抚着手中的木梳,眼中有朦胧的雾气凝聚。除了失而复得的喜悦,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沉重。是谁从她这里偷去木梳,将此事捅到贺峰面前去已不重要,真正刺伤她的,是贺泰哲冷硬的话语。百年修得共枕眠,莫不是那百年的时光他们的付出不够,才会终究无法靠近?这让她不禁又想起孤单一人的新婚之夜,时光划过了一个春夏,还是又回归到了原点。


在贺泰哲离开后,黄萱的身影自院子门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冷笑一声,虽然因为贺泰哲在贺峰面前为秦若岚做了掩盖,而没达到原本的效果,可却成功让他们发生了争吵。她就不信,能有男人忍着妻子与其他男人有染而不发怒,更何况,这两人只是被婚姻硬拴在一起,实则同床异梦。只要他们不和的日子多了,贺峰必然会对他们失望,到那时,再给泰川寻个有势力的妻子,不怕泰川没有机会。


想到这里,黄萱满意地转身离去。她却没有发觉,本该已经走远的贺泰哲,依旧站在另一边,良久凝望灯火摇曳的房内,这一夜,注定心事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