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退吴之战(4)

作者:李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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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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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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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086字

司马懿微微一笑,耐心劝道:“裴君,外敌固然强大,但我们亦自有应对之方。兵诀有云,‘两军相交,不能战则和,不能和则守,不能守则避。’你和夏侯儒到了江陵,切莫出城与他陆逊争锋,只需把他在城池外给本督耐心拖住二三十天的时间,则万事无忧矣!”


“什么?要拖住他二三十天的时间?”裴潜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大都督,裴某只有在此保证拼了死命尽力而为了……”


“裴君,本督相信你一定会拖得住的。”司马懿郑重言道,“依本督之见:一来江陵城原有士卒二万人,且又墙坚门厚、粮械完备、易守难攻;二来陆逊虽有三万五千精兵而远离根本,不宜久拖虚耗。所以,你一定能撑到最后关头的……”


裴潜脸上的神情仍然振奋不起来:“裴某最忧虑的是万一孙权派兵前来增援陆逊……”


“这一点,你倒不必过于担忧。本督可以指着城外汉水为誓,向你保证:孙权是绝对不会调兵前来增援陆逊的。”司马懿将手一挥,喊他近前,起身俯过去向他侃侃而道,“本督为何将你单独留下?便是要给你细细解析一番。你可能没有看出来,其实孙权这一次实施‘东西交击、两面齐攻’之计,在兵力调配部署上从一开始就存有明显的私心杂念——自五年前夷陵之战后,陆逊挟火烧蜀军八百里连营、一举逼殁西蜀伪帝刘备之大功,在江东朝野之际誉望极隆。孙权只怕早已对他怀有功高震主之暗忌了……所以,他此番才故意让诸葛瑾所掌的兵力远远多于陆逊,逼得陆逊只有以较少的兵力来啃江陵城这块‘硬骨头’,塞给了他一个进退两难的窘境。若是此仗胜了,不消说陆逊也一定会胜得相当艰难,其战果也不会十分耀眼;若是此仗败了,则陆逊威名遭损、声望暴跌,其实正是孙权心底暗暗称快之事。孙权既存着这样的心思,你说他还会派兵增援陆逊,为陆逊的累累战绩再度‘锦上添花’吗?”


司马懿一边在口里这么细细讲着,一边在心底却暗暗想道:这全天下的帝王君主几乎都是一路货色,曹丕也罢、孙权也罢——个个都是嫉人之功而抑之以权,对有才有能的属下往往是明防暗制、掣肘有加!倘若那孙权以刚健中正之度而决断大计,放手任用陆逊,如当年夷陵之战时一般倾心待他,大胆拨给他五六万精兵,令诸葛瑾自东面仅以二万步骑进攻沔阳而策应陆逊,则陆逊兵强势锐定能一举拿下江陵而长驱北上,那才是我大魏最为可虑的严重危局!可喜可贺的是,孙权因己一念之私而弃此大计不用,实乃大魏之万幸也!就凭这一点,司马懿已然洞察出孙权虽为一代枭雄而终究难成帝业的“症结”之所在了——他和曹操当年忌惮我司马懿一样,也深深地忌惮着他那帐下第一儒将陆逊哪!


听罢司马懿这一番话,裴潜这才暗暗放下心来,紧锁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他心情松弛之下,便向司马懿抱拳而道:“裴某在此多谢司马大都督的这一番指教释惑了!这样吧,江陵城如今形势危急,裴某不敢再作滞留,不如就此告辞,与夏侯儒将军一道火速赶赴那里善加驻守!”


司马懿郑重地一点头,右手一摆,道:“裴君行事果断迅捷、毫不拖泥带水!本督甚是佩服!好吧!你且去吧!本督在此预祝你旗开得胜、一举驱敌于坚城之下!”


当裴潜疾步退出厅门之后,司马懿才向榻床的锦绫靠背上缓缓倚了上去。他粗粗地喘了一口气,脸庞上那一派刚毅沉稳的表情犹如层层轻潮一般渐渐消退了下去,代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焦虑和疲惫之色。


“大都督,如今大计已定,您还有何事如此焦灼?”牛恒瞅了司马懿一眼,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马懿微微眯着双眼,森森然反问道:“古语有云,‘祸患常生于所怠忽。’牛君,你猜本督此刻在为何事而焦灼?”


牛恒双眸滴溜溜一转,轻声答道:“大都督莫非还在为孟达一事而焦灼?”


“不错。”司马懿双目一睁,向他直盯而来,“这孟达为人反复无常、倏东倏西、难以捉摸,倘若他在本督东攻夏口城,与吴寇斗得难分难解之际而狂性大发、狼奔豕突,外结神农山东面的伪蜀江州都督李严为援,而向内则直捣襄阳而下——我等又该如何应付呢?”


“大都督,您已虚悬出荆州牧一职为‘香饵’,向他施放了‘烟幕之阵’,他这个人贪权嗜利,两眼直盯着顶上官帽,只怕不会轻易就与我大魏决裂吧?”梁机沉吟着在旁边讲道,眸光如水游移不定。


司马懿没有接他的话,仍是自顾自缓缓而道:“这些都是本督用以暂时稳住他的权宜之计罢了,拖不得太久的。说直一点儿,它们只是本督‘软的一手’。要想让这个孟达彻底不生侥幸渔利之念,本督还须得再有‘硬的一手’来监控和防备他才行。”


“司马大都督实在是过虑了。孟达应该不会选择在这个关头来‘浑水摸鱼’的。”一直沉默着的牛金蓦然开腔了,“您可以假设一下:就算孟达铤而走险,一咬牙迈出了这一步,从我军背后狙击襄阳城——这样的后果是,我军可能会溃散,但孟达也未必讨得了什么便宜去啊!因为我军败后,陆逊、诸葛瑾必会挟虎狼之威北上侵吞而来,其势已是易客为主,孟达在他们面前又有何利可图?李严尚还远在神农山东面,于孟达而言,亦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孟达乃是何等精于算计之徒,像偷袭襄阳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事儿,他怎会去做?他应该还是一味游移观望而待时局之变……”


司马懿一听,心下暗自称奇:没想到数年不见,牛金从一介赳赳武夫竟已成长为今日这般通明时事的大将之才了!他的目光之犀利、见解之练达,当真是迥非昔日“吴下阿蒙”了!他在心底暗暗高兴了一会儿,慢慢说道:“牛金此言甚是。不过,本督行事一向务求严谨周密,还是不能让孟达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游离于咱们的掌控之外……这个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他将来会捣出什么乱子来呢?”


牛恒听了,微垂着头慢慢沉吟了起来。过了半晌,他眼中忽地灵光一闪,双掌一拍,喜道:“对了!大都督,牛某险些忘了,属下此番从新城郡带回了一个人,他十分熟悉新城郡、魏兴郡等西南一域的诸多内情,或许对大都督您以‘硬的一手’监控和防备孟达有所裨益。”


“谁?他是什么来历?”司马懿目光亮亮地一跳。


“他是咱们在荆州境内多年蓄养的一个死士,是寒门孤儿出身,拜了牛某为义父,名叫州泰,今年二十八岁。此人年纪虽小,但聪敏好学、有勇有谋、行事干练,是个可造之材。牛某三年前听从大都督您的指令,为了及时监视孟达,就让州泰一直以一介售铁商贩的低微身份潜伏于新城郡、魏兴郡等西南一域暗暗刺探孟达的内情。”


“周泰?荆州沔阳一带的周氏家庭颇有盛誉,他莫非是出自那里的周家后人?”司马懿对荆各姓各族都了如指掌,随口便问了一句。


“启禀大都督,这个州泰的姓是‘荆州’的‘州’,而不是太史令周宣大人的那个‘周’。州泰自己给自己取了这个姓,声称自己是以名寓志:‘州泰者,可保一州之泰也。’”


“哦?州泰?‘可保一州之泰’?”司马懿微微而笑,“听起来这小子还蛮有志气的嘛!身为售铁贩货的杂流之士,他居然亦有‘可保一州之泰’的大志?有趣!有趣!难得!难得!本督倒是很想见他一见了——行!你去传他进来答话吧!”


牛恒应声出门而去之后,司马懿伸手端起案几上那盏绿玉双耳杯,慢慢啜了一口朱枣碧荷茶,眼角斜光一扫,瞧着牛金、梁机在自己案侧仍是恭恭敬敬地肃立着,便向他俩招了招手,笑道:“你俩这时怕也早就站乏了——就在那坐枰上坐下休息了吧!”


牛金和梁机口里嗫嗫地应着,却并不挪步。司马懿知道他俩怕是失了礼数,就也不好多劝,平和了语气,开言道:“牛金哪,本督到这荆襄之域来,也幸得当初安插了你们两兄弟,还有裴潜等几员得力干将在下面撑持着——不然,本督一到这荆州地面上落个‘两眼一抹黑’,成得了什么大事?你们也须得体谅本督的一些难处:说起来荆襄行营人才济济,但一个夏侯儒是夏侯尚的堂弟,一个曹肇是曹休的儿子,扯起来都是来头不小的皇亲国戚,本督怎好轻易使唤得他俩?而你们兄弟和裴潜,都是我司马家贴心贴肺的知交,关起门来不是外人,本督的训话有时说得重点儿或轻点儿,你们也莫往心底里去——你们只要明白闯过眼下这道难关之后,大家前边的路也都必将豁然开朗了!”


牛金听得热泪盈眶,双拳一抱,躬身而道:“大都督,属下兄弟等誓死为您效忠!您若有差遣,一切尽管直言!”


司马懿深深点头,满眼皆是赞许之意。他正欲讲话,却见厅堂木门一开,牛恒领着一个身着劲服的高大青年疾步趋上前来:那青年一眼见过司马懿,竟忽地停下了脚步,远远地向司马懿迎面拜倒,扬声呼道:“小人州泰拜见司马大都督!”


“免礼吧!”司马懿放下手中双耳杯,容色一敛,缓缓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