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晓松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1
|本章字节:8016字
在1969年11月14日我呱呱坠地在北京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我们家可是百分之一百的书香门第。全家不是搞物理就是搞建筑的,并和清华大学结下不解之缘,且有着浓郁深厚的感情,以至于我长大后想报考梦寐以求的浙江大学都不能。高考过后我并不想报考清华大学,由于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我中学的时候就已经去清华的舞会侦察过了,女生少得可怜不说还都长得跟女科学家似的,我只能望而却步。宋柯当时也一心想读浙江大学,因为当时只有浙江大学有经管系,清华没有,正好经管系还有特别漂亮的女老师,所以当时的宋柯也对浙大趋之若鹜,但后来也和我一样的命运——被家里无情镇压了。要说我们为什么都想报考浙江大学,那是因为浙大山清水秀、美女如云。其实我已经偷偷地填好了志愿,只是后来被我家里发现了。我和我爸妈说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呢?我们家人就跟我讲,男人一生一定要坚持一个世界观。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自己是一个西方人,我是自由的,然后等我找父母要钱的时候说自己是东方人,我是一个中国人,父母得养活我。要是按照西方的道路我就自己决定上哪所大学,但是得自己供自己读大学跟美国人一样,父母一分钱都不会给。要不然就东方方式,父母给我拿学费、生活费,我报考清华大学。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我没出息地向物质低头,放弃了理想的浙大,报考了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雷达专业。我生长在特别狭小的那种环境,生下来周围就是那种连硕士研究生都是文盲的环境,整个院里就是那种气氛,各种在中国各个领域坐头把交椅的人物。我长大以后也是,一直没离开过所谓的那种名校心态。
我上大学的时候很潇洒,组乐队、玩儿摇滚,在清华的宿舍的楼顶上排练,结识各种志同道合的好姑娘、好小伙儿,并结下深深的革命情谊。还记得我曾经同老狼(那时候还是小狼)远赴海南岛演出,给当地歌厅普及摇滚乐。当时我就是想出去走走,老狼是因为收到狼嫂的分手小纸条心里难过,也想出去透透气,我俩就一路向南,长途跋涉奔海南岛去了。到了海南岛后也挺艰苦的,我们在台上唱歌,人家就说你们唱的什么啊,我们不明白,最后还被人家追着打。当时我们还在没电的屋子里面弹琴唱歌,因为隔壁的宿舍住着17个姑娘,我们这两个房间的夹墙上还有一个高高的气窗是相连的,都能听见隔壁姑娘的声音,不能看就只好听听姑娘的声音了,对于那个时候的我们已经算是很大的慰藉了,这个也算是因祸得福。没想到在海南的生活结束得太突然,人家不让我们唱了,我们只好打包走人。当打道回府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的车马费时,我果断地把机会让给了老狼同学。我自己一个人坐船去了厦门,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远方,并在流浪于厦门大学的日子里邂逅了那个我终身感激的姑娘。厦门流浪的日子在日后也让我无比怀念,那时候的我们单纯得可爱极了,没有谎言也没有欺骗,只有满脑子的梦想和挥霍不完的青春。
从厦门回来后我从清华大学退学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研究生预备班学习导演电影,随后又进入亚洲电视艺术中心任编导。期间还做广告用以糊口,没想到后来不仅可以靠这手艺糊口还让我年纪轻轻就提前奔上了小康的生活。二十三岁的时候林肯车也有了,“大砖头”手机也有了,手机下面还挂着一个***p机,还有一个特牛的呼号“6”,别人的呼号都是好几位数字,我的呼号就一位,在当时真的是非常高调了。年轻的时候自我膨胀得厉害,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也许这就是男人成长的必经之路吧。我总认为男人的成长比女生要艰苦得多。总是在推翻了以前的自己再重新来过,然后才能一点点长大。别人奋斗很多年才得到的东西,我大学毕业后不久就纷纷入手。有钱了也不能忘记兄弟们,经常和大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哪个兄弟需要用钱也都慷慨解囊。男人给男人钱有一万种理由,总之要让兄弟拿钱拿得心安理得。老狼是我的好哥们儿,他最让我感动的是他能受得了我,那时候的我现在自己想想都挺烦的,我自己都受不了我自己,而老狼能一直宽容我。所以我们能成为好兄弟,在我心里我是非常非常感激老狼的。后来他还在我最艰苦的时候给我汇了10万块钱,让我特别特别感动。那次他以我过生日不在国内为名义,给我汇了10万块钱,让我自己在国外买点什么。其实是我自己拮据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救济我,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让我拿得心安理得些。兄弟就这样,总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雪中送炭。我学过导演,一直对电影也情有独钟,便为老狼、林依伦、朱桦、何静这些我喜爱的歌手们拍摄mv多部。还为中国电视剧艺术中心编剧了上下集电视剧《心祭》。我学的这点儿知识不仅没浪费,还让我对电影产生了深深的感情,不敢奢望能拍出托纳多雷《天堂电影院》那样大师级别的电影,但也希望部部都能让人耳目一新。
1994年出版了《校园民谣i》,从此我正式进入音乐圈,成为所谓的音乐人,《同桌的你》获当年年度几乎所有流行音乐奖之最佳金曲、最佳作词、最佳作曲,包括全国观众评选之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最受欢迎节目一等奖并使该张专辑成为10年来销量最大之原创专辑。记得那会儿《同桌的你》也算是火遍大街小巷、长城内外。有一天我和郑钧去郊外玩儿,然后在田野里特别幸福地游荡,正在那里惬意地享受呢,就看到一个农夫正在锄地,突然间昂起头对着苍天“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我和郑钧就笑了,然后说,哟,这个歌真火了。写这歌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表达爱情的感觉,被人唱着唱着竟有了回味初恋的味道。好吧,那就算是表达了一种淡淡的爱情吧,反正每个人都有一个让人难以忘怀、依依不舍的异性同桌。当年一曲《同桌的你》让我和老狼同时小有名气,但给我们的待遇是不一样的。这首歌我只赚了800块钱,我师父黄小茂赚了2000块钱,老狼可是赚了800万啊!这能是一个级别的吗?而且这首歌带给我们两人的爱情境况也完全不同:《同桌的你》让老狼和初恋女友潘茜也就是传说中的狼嫂保住了幸福。老狼打越洋电话给狼嫂深情献唱《同桌的你》,狼嫂感动万分,在一个冬天的夜里偷偷回国,轻轻地敲开了老狼家的门,从此两人涛声依旧了。经过15年的爱情长跑,他们俩终于在2004年年底完婚。也算是这歌没浪费,终究成全了一对佳人。老狼就爱过这么一个姑娘,而且这个姑娘始终都在他身旁。如今我也有我的妻子,有我的娃了,家庭给了我很多爱与温暖。那几年创作的时候总有被老天爷眷顾的感觉,好的音乐就那么自然地在笔下流淌,仿佛像打开的水龙头,好词好曲永远都流不完似的,后来我才知道那种幸运的时候并不是随时都能有,更不是谁都可以有。随后数年,我为刘欢、那英、老狼、小柯、黄磊、朴树、零点乐队、叶蓓、林依伦等人谱曲作词或充任制作人,继续获得多项流行音乐奖,在音乐上我也算是收获颇丰。1995年推出了《恋恋风尘》、《蕾》等歌曲,也获得当年各种金曲、词曲奖并使《恋恋风尘》专辑销量再创佳绩,心中很是欣慰。至今我仍记得那张专辑封面上的一句话:在夜深的时候和你在一起,分享一杯清水和一种声音。老狼的声音就如同那清水一般透彻,平淡中品出香甜的味道。
《青春无悔》是我的个人作品集,1996年和大家见面,这张专家不出所料地在青年学生及知识分子中引起巨大反响。我一直认为喜欢我的朋友都是那种混着过日子,年轻时挥霍青春,最后还莫名其妙地养活了自己的好孩子们。这张专辑被许多媒体评为中国原创音乐典范之作。同年年底我在南京五台山体育馆举行的“高晓松个人作品音乐会”创该馆举办演出入场观众之最(万人体育馆观众达一万两千人),也成为当年南京最轰动的文化活动。
我对《青春无悔》这张作品集有着特殊的感情,尤其是其中的同名歌曲。这首歌写于1991年年初,我流浪了一圈儿回到北京,找到那把吉他时,它只剩下三根弦了。所以写了这样一首九拍的歌,多年后录这首歌的时候,老狼在棚里哭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想起和女友在一起的时候在北京八中校门口树上刻下的字,他在黑着灯的棚里,我在控制室里,通过麦克风谈起那些往事,谈起她们。她们就像是从我们手指尖上滑过的那些叫作岁月的东西一样,偶尔还会涌上心头。当时周围是寂静的,我俩就这样近在咫尺却加不到对方通过麦克风聊起过去的那些岁月,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这张专辑的序言最后我写下这样一段文字,来表达我内心似乎还算平静的心情:“成长是憧憬和怀念的天平,当它已倾斜得颓然倒下时,那些失去了目光的夜晚该用怎样的声音去抚慰。你们让我快乐,也让我难过,让我放歌,也让我沉默,别怪我。”
1997年、1998年,我完成《写在墙上的脸》的创作,这本以一张名曰“模特”的被人画来画去的脸的变迁为主线,写了几个男女在这个时而要脸,时而就是不要脸的生活怪圈中悠闲自得的成长过程。这本书直到2000年3月底才出版面世,没想到卖得还不错。1997年在文字上是多产的一年,这一年剧本《那时花开》也创作完成。1999年我自编自导并作曲的电影《那时花开》经过几年的雪藏终于得以上映,这是我的电影处女作,是我非常疼爱的孩子。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恋爱了,剧中的女主角原来叫琛子,我连夜让剧组将女主角的名字改为欢子。我和欢子一见钟情,谈了三天的恋爱就决定结婚。那时候我们俩都没有异性朋友。为了维护家庭幸福,避免家庭的冲突,都很自觉地把异性朋友疏远了。没办法,我一向重色轻友。和欢子离婚是后话了,这个我不想多说些什么。现在我亦有我的妻,有我的娃,没有什么比她们更重要了。爱与责任便是家庭的全部。《那时花开》由周迅、夏雨、朴树、田震主演,在国内获得dvd销量过百万的成绩,还不错,我挺满意的。青春是美好的,回忆有选择地删改也是美好的回忆,而青春是支离破碎的,刻意追求的片面美好是苍白的,无逻辑的,经不起推敲的。但谁又能拒绝美好的回忆呢?尽管它并不完全真实……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