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洪晃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2
|本章字节:5218字
我不怀旧,风花雪月真的不是我。
《我的非正常生活》重版,逼着自己重新把书看一遍,挺恐怖的。十年来,文字没长进,反而少了几分认真。
写这本书是个偶然,当时贝塔斯曼约别人写书,我是被捆绑进来作陪衬的。稿子拖了很久,最后听着leonardcohen当时的新专辑《ennewsong》,每天晚上两点起来写字,自传体的东西本应该多少有点风花雪月,而那时候我住在798,夜深人静,正伤感的时候,附近的发电厂的蒸气管道“砰”的一声响,好像一个巨人在你窗前放了个屁。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几滴风花雪月,也被崩得支离破碎了。
可是重版书的前言只能怀旧,十年来,最大的改变是我的父母都去世了。当时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是写给妈妈和爸爸的。我记忆中没有太多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场景,模糊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被允许跟爸爸妈妈一起睡,挤在两个大人中间,开心的感觉至今还在。现在想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过这么一晚,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敢去碰那些风花雪月的记忆,万一神马都是浮云怎么办?1992年,我突然想请父母一起吃饭,很自私的目的,就是想在记忆中非常清晰地留下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和印象,那时候我和法国男朋友住在建外外交公寓,我们决定在他的公寓里面给我父母做顿饭吃,结果爸爸妈妈都找了个借口没有来赴约。
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妈妈先写了自传,里面提到了爸爸,也就三句话吧。但是爸爸很不开心,主要是他身边的人都认为妈妈实际上是在攻击他。之后我出了书,再之后,爸爸也出了书,这本书就冲着妈妈去了,有点像今天微博上的愤青,一定要彻底抹黑自己四十年前就离婚的前妻。其实我爸爸并不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他去世后我才知道,他当时很犹豫是否要出这本书,是否要这么写。我记得小时候爸爸曾经跟我说,别出风头,结果就是你的痛苦都是别人茶前饭后的笑话。可能,我们这一家人都太爱出风头,最后还是应验了爸爸的话。
我知道我没有爸爸妈妈的文笔,所以既不能风花雪月,也不能愤世嫉俗。只能用大白话的方式,两千字、两千字地写点对生活的体会、对时政的评论、对时尚的吐槽、对朋友的赞赏。
书中有一篇写了三个喜欢孩子的男人,其中一位就是我闺女她爹。我俩已经一起15年了。虽然开头有点闹,但是基本上,这十年一直很滋润地过着小日子。只是一转眼,人胖了、头发白了、孩子大了。
《我的非正常生活》重版,我要再次感谢帮我完成写作的人。
首先要谢谢朱伟,像三联毕业的其他编辑一样,我能写字,能编辑,能做杂志,要感谢他。我是他的徒弟。而回头再看他的文字,发现他真的非常了解我。我和朱伟现在见面不多,但是每年春节前,他、索拉、点点姐姐和我都会一起吃顿饭。
索拉一直是好朋友,她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有艺术家天分的人,我总是想让更多人了解她和她的作品,她真的是天才。我曾经企图写,也整了4万来字,就这时候,刘索拉发表了她的《迷恋·咒》,我一晚上看完,天亮了就决定放弃写。真的没那金刚钻。
伊伟后来去做电视了,我们还有些合作和来往,也不是很频繁。戴政和王勇基本上没什么联系了,而晓雪和我却从朋友走到同事走到冤家了,充分说明,时尚绝对不是给你带来毛绒般温暖的行当。
我泪流满面地看了三遍妈妈在书里写的文字,我想抱抱她,告诉她我爱她。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她爱我更多。我想她。
索拉曾经教我,写不出来字的时候,可以用歌词滥竽充数。我写东西的时候必须有音乐,写这个前言,几次提笔又放下。终于选了一首我最喜欢的怀旧的歌曲伴随着我完成了这个前言。第一版的结束是leonardcohen的歌词,所以,就把这首怀旧歌词也滥竽充数在这个重版的前言里面吧。
这首歌是joanbaez写的,歌名为《钻石与锈》(diamondsandrus)。据说她曾经和鲍勃·迪伦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这是她写给他的。
真见鬼,又是你。
也不见怪
只是正好月圆,
又接到你的电话。
我又坐这儿,
抱着电话。
听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几个光年以前,
直接冲下悬崖。
我记得你的眼睛比燕子窝还深,
你说过我的诗歌很糟糕
你从哪儿打来?
中西部的电话亭
二十年前我给你买了一对袖扣
你也送了我点什么
我俩都知道记忆会带来
带来钻石和锈。
我还能看见你站在秋风落叶中,
你头发里有雪花;
华盛顿广场旁的破酒店的玻璃窗里
还有你的微笑
我俩的呼吸
像白色的丝带在空中缠绵
依我看,那一时刻我俩可以一起死去。
现在你说你不怀旧,
那给我换个词吧
你、那么会用词的;
让一切都朦胧的。
我现在真需要你的朦胧
因为记忆扑面而来
而我曾经深深地爱过你
而你又带来钻石和锈
可是,
我已经给过了。
2012年11月25日
国航981大奴湖上空一万一千二百七十七米
旧版前言
我答应写这本书的那一秒钟,就知道我写不出来。
开始,我是求朱伟帮忙。我们准备先聊,然后再找人整理,但是还没聊到上大学就已经离交稿的日子只差一个月了。
我只好耍个花招,让几个好朋友都帮我写一点儿,所以每一个章节后面都有别人的文章。当被约稿的朋友问我写什么,我就不要脸地说:“写我。”大家都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只有刘索拉跟我开玩笑,说:“那我不写你,写我,行吗?”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种形式虽然是逼出来的赖皮手段,但是很适合我。朋友总是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而我怎么认识这些人本身也是故事,而这些人都比我还是人物。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书,献给生我养我的人:母亲章含之和父亲洪君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