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时花开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7
|本章字节:10112字
出院那天,和预感的一样,我们再一次被强烈的冷空气袭击,期间还夹杂纷纷扬扬的细雨。
我看着药费单上面微机打印出来的数字,那是整整1000多块钱的住院费,我想藏起来不给易可可看,但是她非要抢过去看了。
看着那张账单,易可可忍不住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埋怨我,说了不来医院,不来医院!你非要带我来,来了就花钱,你看看花了这么多钱!好不容易才攒下的,怎么办,怎么办啊!
男人的自尊在这一瞬间全被易可可给哭没了,我心里涩涩地揪得难受,自己的女朋友连场小病都看不起,我马一峰一个大老爷们活得真是窝囊。可是,我怎样才能不窝囊?怎样才能实现我在心里许诺了很多很多遍却没有对易可可说出来的誓言?
我悲哀地感觉到,我曾经在心里说过的那些话,从来都没有机会去兑现,也许,根本就没有可能去兑现。
8
要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现状,光想着重新做人是没有用的,重点还是要改变我的工作性质,发现一条可以赚钱的财路。
接连好几天,我都在无精打采中度过,干什么都提不起劲,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着。
我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无奈。尤其是每次走进小区的大门,惆怅感就随之涌了出来,这个该死的房子,当初真就不应该买你,不买的话,手里还有钱,现在可好,比叫花子还可怜。
我拿脚狠狠地踢了一脚自家的防盗门,随着“咣当”一声,易可可从里面出来了,她上来就推了我一把说,你神经病啊你,好端端的,你踢门干什么?
说完,易可可就像虾米一样弯腰在地上,东看西看,东推西推,看看防盗门是不是被我踢坏了,检查过之后,丢下一句,门没坏,就进了屋,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门口尴尬。
我紧跟着进了屋,然后对易可可说,可可,你看我们这日子过的,没买房子的时候活受罪,现在买了房子受活罪,你说买这个房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为了什么啊。好端端的日子,就因为这个破房子,搞得我们婚也结不成,病也看不起,肉也不能吃,把人都给憋死算了。
易可可听我说完这些话,不但没有过来安慰我,反而更是火上浇油。易可可说,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天天跟个女人似的,没钱你不会想办法去挣啊,净说这些抱怨的话有什么用!说时间长了还会嘴巴疼,有这个说的功夫你不如想想怎么好好挣大钱。不买房子住哪里,天天蹲地下室?
易可可的话顿时让我哑口无言,我没有和她要吵下去的欲望,我转身就下了楼,并且在出门的时候,把门使劲“咣当”一声给合上了。
走在楼道里,我就听见背后的易可可在那里带着哭腔地自言自语,你说你出门就出门,心情不好干什么跟这门过不去,不是踢就是打的,不搞坏了不放心是不是……在楼下的一个小超市里,我狠着心把戒了快半年的烟又重新拾了回来。
独自一个人坐在小区门口抽闷烟的时候,我想起了很多事。还想到了曾经的哥们儿赵青山。
想一想,那小子现在就是戴绿帽子也应该是幸福的吧,最起码不用像我一样,天天为了下一餐饭穷算计,不用为了下个月的房贷愁上头,不用为了抽包烟掰上几个手指头,而他最起码天天可以抽大中华,可以睡在有空调的大房子里,可以顿顿鸡鸭鱼肉不用心疼。
在想这些事的同时,我也开始琢磨反省易可可刚才所说的那句话,琢磨来琢磨去,心里不是个滋味。
易可可说的都是实情,现在的我天天除了抱怨就是抱怨,天天学着为三毛钱的蔬菜钱讨价还价,天天为了节省一块钱,躲着两块钱的空调公交车不去坐。想这些的时候,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眼泪一出罪名又再次追加一等,在困难面前我还经常像女人一样哭着掉眼泪,真够没出息!
我瞅了瞅四周没人之后,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把烟给灭了。
盘算来,盘算去,抱怨和反省都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要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现状,光想着重新做人是没有用的,重点还是要改变我的工作性质,发现一条可以赚钱的财路。
我认为,不如就主动去和老总谈谈,调我去跑北京以外的市场,一方面可以多挣点钱,另一方面,我希望自己能够活得像个男人,可以在外面独当一面,而不是天天在家里穷算计。
那天,老总听过我的一些想法和打算之后,对我这种毛遂自荐表决心的态度特别满意,他赞赏地看着我说,小马呀,公司就是需要你这种能吃苦受累的销售人才,努力干,公司会回报你们的。
看着他那满脸的大肥肉和满口的“人才”,我在心里说,只是需要我这种为你卖命的小蚂蚁吧。
出了总经理室的门,我有点想为自己忏悔的念想,并不是要忏悔自告奋勇去跑北京以外的市场,而是忏悔自己怎么又像个女人一样去抱怨老总了。换位思考一下,老总说的话并没有错啊,能吃苦受累确实是好事,确实是优良品质,再说,哪个公司不都是为了挣钱壮大?哪个公司也不会养着不努力用心做事的闲员。
为此,我决定要自我惩罚一下。
而一直以来我认为自我惩罚的最好方式,就是要花钱,要花让自己心疼的钱,然后再叫自己心疼钱,下班的时候,我特意花了几十块钱,买了一斤稻香村的精品枣泥酥回家。
对于这样的礼物,我想易可可就是心疼也一定喜欢得不得了,她可是念叨念叨稻香村的枣泥酥好久了,还曾经一度告诉我,稻香村的枣泥酥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花生油味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真恨不得去给她买桶花生油,可是一对比,还是买枣泥酥划算。
易可可回到家听说我要去跑北京外的市场,心情一下也变得非常失落。她对我说,不是说好的不去吗,怎么又突然变卦了,是不是公司强行派你出去啊?如果不是,那一定就是还在为上次吵架的事情计较,我认错就是了,好不好,咱不出去。
我说,可可,你不要多想了,过去的事情我怎么会计较,我们什么关系,我们谁跟谁了不是?这一次是我自告奋勇去和老总申请跑外地市场的,而且能批准出去跑也是老总给我面子,你不用担心,我出门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挣钱,要不你能吃上这香喷喷的枣泥酥吗?
易可可把拿到手上的一块枣泥酥又放回了那张破旧也没舍得扔的象棋方桌上,她说,我就是不吃,也不希望你出去啊,出门就是受苦的,在家里多好啊,反正我舍不得让你走,一点都舍不得!
我说,那好,易可可,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给我记住你今天所说的每个字,反正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干脆我辞职也行,你就养着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易可可说,你少贫了,你是不是一不贫就难受啊,说着给我捏了一块枣泥酥放到了嘴里,确实有一股浓浓的花生油味,但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香甜,隐约还带着一丝苦涩。
我和易可可常常把这种相互疼爱的吵架当成消遣生活的方式,因为我们清闲的时候实在没有别的消遣。
我们不是不肯充电,只是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握学以致用的度,只要我们的投入和产出是成比例的就行。充电是要花钱花时间的,我们没有时间,目前也没有支撑我们充电的经济实力。
我们周末从来不敢出门,因为出门就意味着花钱,我们不太喜欢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啊,k歌啊,你吃了人家的要还,你k了人家的也要再给k回来,不然会觉得心里不平衡,欠了别人的总归是不舒服。
我们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你掐我一下,我捏你一下,你撩得我发脾气,我惹得你生气,比如守着电视争台看,她喜欢《蜗居》觉得那很生活化,我喜欢《沂蒙》觉得老一辈革命家不容易,甚至有一次,我们像qq表情里面的两只小猪一样互相打耳光,边打边乐,谁都不怕疼,谁打重了,谁打轻了,都分得一清二白,然后再给予接吻方式的惩罚。
在这样的梦幻二人世界里,我们不用花一分钱。
9
坐在离开北京的火车上,我忽然给自己出了一道问答题,如果易可可和房子两者之间让我只能选其一,我是选易可可呢,还是选房子?
出差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临近,当易可可为我收拾行囊的时候,像个十足的小妻子,眼神温柔,动作轻盈,她把我的衣服一件一件整齐地叠在背包里,又给我收拾了几条内裤,说天热,勤换衣服,传染个什么疾病不划算。
我看着易可可很难受地道别离,我说,老婆,我真的要走了,我可真走了啊。
这是自我们同居以来,我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这样的远门,以后每个月基本上都要固定出一次。
易可可一边给我整理着恤的领子,一边轻轻地说,你走了可千万别不回来了啊,你要是不回来,我可告诉你,我就跟你急。
我说,你都找不到我了,还跟谁急去啊。易可可说,不行,不行,你要是这样说,我就不让你走了,你不能不回来,你说,你必须回来,快说。我一直等你,等到感冒,等到发烧。
我对易可可说,你看你的傻样,你听你说的傻话,我能不回来吗,我就是不要你,也不能不要这房不是?
易可可拿胳膊使劲捶我,说我眼里只有房子,说房子的分量真的比她还重要吗?
这句话在我心里像个槛,把我绊住了。
坐在离开北京的火车上,我忽然给自己出了一道问答题,如果易可可和房子两者之间让我只能选其一,我是选易可可呢,还是选房子?
这是一个很现实也很残酷的问题,就像面包和玫瑰花让你只准选择其中之一。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一年前,我肯定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易可可,选择爱情,因为我觉得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现在,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之后,这个问题就值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并不是我自私和虚伪,爱情是心脏主动脉,没有爱情的房屋只是一颗空了的心脏,毫无生机,毫无意义,不能搏动。
可是,没有房子的爱情,在沉重压力之下的爱情,又能维持多久?除了一句在心里憋了很久的、空洞的“我爱你”,我又能给易可可什么?没有房子,我们像蚂蚁一样四处飘泊;有了房子,我们依然像蚂蚁一样辛苦生活,不敢停下来,不敢生病,不敢想象将来可能会有的变故。
或许房子真的是很重要吧,我看着窗外飞逝的北京夜景,随着火车的哐当哐当声,闷着头想。
出差期间,外面的花花世界确实很精彩,中国各地风土人情都不相同,没有北京的繁华,却各具特色。
公司对外出差的补助费用按城市划分是一天100元左右,为了节约一些费用,我找了一个每天30元的四人间住,中餐或晚餐就是一碗5元的蔬菜面条,我一边节约,一边念叨自己的约法三章,出门是为了挣钱,而不是为了花钱,省了就是赚了。
我每天都像苦行游僧一样地忙碌,忙碌再忙碌,马不停蹄地开发新客户。忙碌的同时,我并没有忘记找个公话亭给易可可打上一个长途电话,昂贵的漫游费使得我的手机在外地常常变成了一个已经落伍的“call”机,公司是不报销手机费用的,和客户通话必须用手机,可是和易可可打电话,我还是要先考虑省钱的问题。
离开北京之后我确实很想易可可,也很想念自己的小蚂蚁窝。
她总是在电话里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很好很好,她很想我,很想我,并央求我尽快回家。
我看着公话上的数字闪烁屏幕,心里特别酸,虽然很想和易可可多说几句,但每次还是在数字闪烁到“58秒”即将进入“59秒”之前,迅速而果断地挂了电话。
在接触了一些社会现状后,我感受颇多。
与其说外面的花花世界精彩,不如说是自身的经历实在太少,我对一些别人司空见惯的事情都变得异常好奇。比如在与客户打交道的时候,他们为了压低产品价格,就给我部分回扣外的差额。开始的时候我还把这些差额一分不少地交回公司去换取领导的信任,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一直都在做闷头撞钟的和尚,现在还有哪个做业务的会把这样的差额上交,做业务的肥水全靠这些外快来收拢。
当我开始变得老到,开始圆滑,开始在业务量上有所建树的时候,金钱收入也渐渐地有所增加了。
在这个夏天尾巴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安装了一台打折价购入的样机空调,为了能让易可可多看上几个电视节目,我们还开通了包年的有线电视,鞋柜我们也买了一个实木的,放在以前,它肯定是个三合板。
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能够让易可可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