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若水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7
|本章字节:9060字
或许上帝真喜欢和东方墨开玩笑,奇迹竟再一次降临在他身上。虽然没有死,但头部受到撞击致使东方墨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不过,医生曾安慰他说,这些都是暂时的,合理的治疗加之充分的休息是完全有可能恢复的。
东方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从立交桥上摔下去,也忘记了副驾驶座位上的女人不幸死在了自己车里,他现在几乎什么也不知道了,其实他也不想知道,他连自己是谁都差点忘了。
一个人躺在医院里,东方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暖暖的,很舒服。
艺术学院的老师曾多次来看望他,他从那些人嘴里得知,自己出了车祸,车子开出立交桥,冲破护栏,车体直接坠入堆满垃圾的坑道里。然而幸运的是,东方墨左边的那扇汽车门被撞得变形而后大大敞开着,汽车下坠的同时,东方墨被远远甩了出去,身体落在一堆装满灰土的水泥袋子上。不知为什么,他胸前紧紧抱着一个蛇皮袋,当他面朝下落地的时候,那只蛇皮袋和里面装的厚厚的东西,保护了他的胸口没受到严重伤害。
真是奇迹,除了额头擦伤、脑部受到一点震荡,东方墨的身体几乎没有太大损伤。
警察们在汽车残骸里发现一具女人尸体,经学院领导辨认,女人就是东方墨的前妻。前妻死在车里,总比来历不明的女人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长舌之人也就没了造谣的理由,毕竟人家以前是两口子,坐在一辆车里叙叙旧也不足为奇。
学院的学生听到敬爱的东方老师出了车祸,纷纷来医院探望,当他们见到他憔悴的样子,几乎和以前的东方老师判若两人,但一想到他刚刚失去前妻,憔悴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也就没有人把问题朝更荒诞的方向遐想。
半个月之后,东方墨被学院的同事接回了自己家里,有位好心的老师见东方墨一个男人独自生活确实很困难,劝他去劳务市场请个小保姆。东方墨点点头,他还能听明白什么人对他好,什么人对他不好,只不过时常分辨不出谁是谁来,跟自己又是什么关系。他坐在沙发上微笑地频频朝老师们点头,送走那些好心的同事们之后,他关上门,坐在沙发上新奇地看着自己陌生的家。
这个不太大的房间到处充满了新鲜,他在沙发上发现了遥控器,超大的液晶屏上便出现了丰富多彩的图案,他一边看一边傻呵呵地笑,就这样,一看就是一个下午,直到觉得肚子饿了。
住院期间收到很多食品,他收集在一起,都提回了家。
吃了一罐罐头和一袋饼干就饱了,他站起来绕着沙发转了一圈就皱着眉停住不动了。他盯着沙发好半天,而后俯下身,撅着屁股用力把沙发朝墙壁的方向推,直到沙发靠背紧紧贴在后墙上,他才长出一口气,抱着胳膊,又傻傻地笑了笑。
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做,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推沙发时出了一身的汗,住医院的半个月,几乎就没彻底洗过一回澡,他走进浴室,看着热水器想了半天,终于按亮了热水的开关。
正在淋浴时,东方墨用手去擦拭镜面上的水汽,一瞬间,在他脑海里似乎显现出一幅场景一个女人赤身裸体仰面躺在瓷砖地板上!
接着,那幅场景就出现在镜子里,由于镜面上的水雾太浓,女人的身影模模糊糊。东方墨大惊,低头朝地上看去,哪有什么女人!再看镜子,那上面又积攒上了一层雾气,他赶紧用毛巾去擦镜子上的水雾,可镜子里面只有一个瘦削的男人光着身子站在对面。
他继续冲澡,头却不停地扭来扭去,看看浴室门口,又看看镜子,平安无事,直到裹上浴巾后才松了一口气。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他坐在阴影里追忆着女人与镜子之间的关系。
头脑里是一片迷惑,就像身处迷宫之中,越迫切想看清前面的路,眼前却越迷离。算了,他站起来,立即关灯上床睡觉。
似睡非睡之际,仿佛有轻微的响动声从浴室里传出来,他睁开眼,看见一个人影就站在床前。屋里很黑,但他感觉到那应该是一个凹凸有致的女人。
“谁?”东方墨下意识地发出惊问。
黑影并不回答,却突然俯下脸来,在快要碰到他鼻尖的一刹那,东方墨看见这脸完全是一团毛发!
他惊叫一声滚向床的另一侧,同时伸手去摸电灯开关,摸索了好一会才按亮了灯。屋里没有任何人影,卧室门紧紧关闭着,这表明刚才只是一场梦。之后,他重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之前的噩梦令他睡意全无,而且东方墨能隐约感觉得到,梦里的一团乱蓬蓬的毛发似曾相识,他肯定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真实地见过。他不能睡了,还是爬起来抽根烟吧。
东方墨觉得车祸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善于思考的人。
也许车祸之前在自己身上遇到过或发生过什么,很可能那起车祸并不是场意外。这样想着,确实令人毛骨悚然,东方墨迫切地想恢复遗失掉的那部分记忆。
之后的三天里,东方墨经常在夜半时分被自己的梦惊醒,但时间一长,他就逐渐麻木了。三天的时间,从医院带回来的食品基本吃光了,他翻遍屋子,只找到几张钞票,似乎在他的记忆里,家里应该还有很多现金,为什么都不见了?但愿仅剩下的这点钱能维持几天。
这天晚上,东方墨饿着肚子早早就躺在床上,迷糊了好一阵还是被饿醒了,他嗅了嗅鼻子,仿佛闻到某种生人气息,难道有人闯进了这间屋子?他坐起来,静静地侧耳去听,确实,就在书房里面,真的有些轻微响动。
东方墨刚刚醒来,分不清现实也分不清梦境,精神正处于半麻木状态,他蹑手蹑脚从卧室里走出来,经过客厅,站在书房的门口呆呆地看着,真的看见一个细长的人影佝偻着身体趴在多宝格前摸索着什么,由于屋子暗,又不能发出响动,所以那个人的动作很缓慢。
咔嗒一声,东方墨按亮客厅的灯,那个瘦高的人背对着他,不动了。
“你在这里找什么?!”东方墨眯缝着眼睛问,突如其来的光亮使他睁不开眼睛。
瘦高的人低下头,慢慢坐在那张黄花梨条案上,就像一根晒蔫的黄瓜。东方墨走过去,可那个人却故意转头看向别处。东方墨伸出双手把他的脸扳过来,二人四目对视着,明显彼此认识对方,尤其是那人额头上朱红色的胎记,更加令东方墨倍感熟悉。
“你想干什么?”东方墨直截了当地问。
“我来你家偷几件东西!”红霉素也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想偷什么?”东方墨莫名其妙地盯着他额头上的胎记,“咱俩是不是认识?”
“呵!”红霉素几乎被刚才那句话逗乐了,但瞬间他就把脸沉下来,“姐夫,现在家里没外人,你还装给谁看啊!这么多天装疯卖傻的,你觉得有意思吗?”
“啊?”东方墨皱着眉,上下打量红霉素。
“老姐死了,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她被你害死了,难道我来你家偷点儿东西作为补偿也过分吗?你说过分吗?”
“不过分。”东方墨摇摇头,紧挨着红霉素也坐在画案上,好在硬木家具比较结实。他看了看多宝格里摆放的瓶瓶罐罐,说:“你愿意你就拿呗,为什么偷偷摸摸的?对了,你说你姐被我害死了,那么你姐又是谁?”
开始那句话,红霉素听起来还很受用,可越听越恼怒,他把手里的一块砚台放下,抬手揪住东方墨的衣领,龇着牙说:“我姐都死了,怎么着,你还跟我装傻充愣吗?”
东方墨像个无辜的孩子一样挥动着双手,红霉素瞪着眼珠子死死盯着东方墨的眼睛,十几分钟之后,他松开了抓住衣服的手,戳着他的脑袋说:“姐夫,看来你是真傻了!”
东方墨点点头,又摇摇头,他问:“你还没回答我,你姐姐是怎么死的?”红霉素叹息着不知如何回答,东方墨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哦,我知道了,和我一起坐在车里,一起坠下大桥的那个女人,就是你姐姐?”
红霉素点点头,东方墨又问:“那我们为什么会从桥上落下去呢?”
“不知道。”红霉素叹口气,顺手把砚台装进口袋里,“那个地方刚刚通车,还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掉下去的,或许只是汽车内部出了问题。对了,姐夫,你家里还有现金吗?”
“没了,只剩下几百块了……”东方墨说。
红霉素没好意思拿走那几张人民币,他又指了指多宝格上的东西,说:“咱们毕竟亲戚一场,我为了你的事日夜操劳,现在连老姐的命都搭上了,我拿你几件东西,你不会报警抓我吧?”
东方墨厚道地摇摇头。
红霉素蹬鼻子上脸地问:“存折,或者银行卡里,还有没有存款?”
“你想要干吗?!”东方墨虽然头脑不清晰,但也知道钱是好东西。
“呃……”红霉素转着眼珠,思索着,“那什么,姐夫,在你还明白的时候,我曾经因为你的事情麻烦了很多人,唉,你也知道,现在人情最可怕,都得拿钱去堵……之前我看见你放钱的地方有几张卡,嘿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卡里一共有多少钱?”
东方墨闭上眼睛很认真地想,他先是竖起一根手指,而后接二连三地双手齐上一共竖起了七根。红霉素瞪着七根手指愣了愣,问:“还有七万?”
东方墨摇摇头。
“七十万?”红霉素的眼睛像饿狼一样发出蓝幽幽的光。
东方墨还是摇摇头。
“到底有多少?”
“七位数字吧,好像也就这么多!”东方墨伸直七根手指,一脸木讷地在红霉素眼前晃了晃。不料红霉素的脸立时红了,他抓住东方墨两只手,大喊道:“姐夫,我姐死了你也是我亲姐夫,你怎么有那么多钱啊!”
“很多吗?我也不知道,或许更多一些。”手被红霉素抓得有点疼了,东方墨一边反抗,一边说,“你快松开啊!”
“姐夫,我姐真是死有余辜,就算活着也是个不长眼的主儿,气死我了!”红霉素松开手,摸着下巴,眼珠一个劲儿乱转,“姐夫,那什么,密码你还记得不?”
“什么密码?”东方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装傻的时候一般都是这种表情。
“银行卡的密码啊!”红霉素迅速地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说,快说,是不是你生日?”
“哦,不记得了,真的。”东方墨掐着太阳穴,“对了,我生日是哪天?”
……
临走时,红霉素把自己的手机送给了东方墨,说以后一定要常联系,需要他帮忙一定不要客气,如果想起了银行卡密码,也务必一定打电话告诉他。那一夜,红霉素揣着几件古董走了,东方墨没心疼,因为摆在那里的几乎都是赝品。
送走红霉素,东方墨在屋子里踱了一会儿,然后坐下看着茶几上红霉素留给他的手机。东方墨换上自己最早用过的那个手机卡,动作十分熟练,根本就不像刚才那个呆呆傻傻的可怜男人。他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升腾,就像空气里飘舞着无数条蛇,他举着香烟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静静地思索这些日子的遭遇。
脑子确实混乱了,有很多往事记不起来,但他的记忆就像断开线的念珠一样散乱在大脑里,他并不是彻底遗忘了那些经历过的恐怖事件,而是需要一条线索把那些散落的珠子串起来,他迫切希望这样,迫切地想把自己的生活拉回原来的轨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