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城留雁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7
|本章字节:12946字
“什么?你再说一遍!”北疆皇宫,太子姜焕怒目圆睁,冲着堂下跪着的两个侍女厉声吼道,“玉央死了?到底怎么回事?给本王说个清楚!”
“急什么?听她们把话说完!”北疆王虽然也是急怒交加,但是明显更沉得住气。沉声喝退姜焕后,眼睛眯起看向两个侍女沉声道:“不要急,把事情说清楚。”
两个侍女身上脸上满是污垢,衣衫破烂,从撕裂处露出的棉絮垂挂在身上,加上那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就如乞丐一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听到北疆王问话,两个侍女抖得更加厉害,结结巴巴将那日清晨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后,又接着道:“玉央公主被毒蛇……咬死后,楚王燕邪抓到了凶手,怀疑……此事牵扯到南燕国太子,便带着证据入宫要讨个说法。又派侍卫送我们几个回国。谁知路上被人追杀,几个侍卫或死或伤,拼了性命才将我们二人送回北疆。其余的姐妹都死在了半路……”
说到这里,两个侍女泣不成声。既是为了死在异乡的玉央公主,也是为了惨死途中的其他姐妹,更是为了自己可以侥幸逃生而庆幸地哭泣。
“好了,你们下去吧。”见问不出其他,北疆王心情烦躁地挥着手,将侍女打发了下去。
姜焕早就沉不住气了,咬着牙看着北疆王恨声道:“父皇,燕肃此举未免太过分了些。虽说玉央悔婚在先,但是也罪不至死啊。打狗尚要看主人,何况是堂堂北疆公主!他这样做,分明是没把北疆看在眼里!”
这些证据太过充分,姜焕不假思索立刻认定燕肃就是杀人凶手。怒气澎湃之中,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父皇,儿臣请令带兵出征,给南燕国一个教训,也给北疆国威一个交代!”
“焕儿。”北疆王虎目扫过姜焕,语气冷冷地说道:“这么大的疑点你都看不出来,实在是让朕失望!”
“父皇?”被北疆王突然的斥责骂得昏了头,姜焕愣愣地跪在地上,绞尽脑汁却看不出半个疑点。
见姜焕还是想不明白,北疆王冷笑一声站起身道:“此事最大的疑点,便是没有疑点。”
听了这话,姜焕更是傻了眼。最大的疑点是没有疑点?是他傻了还是父皇傻了?
“刚刚出了事,便迅速抓到了凶手,而且还运气极好地搜到了来往的信函。而这凶手之一,却恰好是燕邪刚刚指给玉央的侍女。这一切,也未免太巧了些。”北疆王冷笑道,“巧得简直就像有人专门安排了这一场好戏,等着让朕欣赏一般。”
听北疆王这样一说,姜焕也觉得确实有些可疑。讪讪地看着北疆王,方才还热血沸腾的声音立刻低了许多:“那依父皇所见,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慢慢调查才是?”
“自然不行。”北疆王说着走到了姜焕身前,弯腰将他扶起来,笑得意味深长,“这一仗,必须要打!”
刚刚觉得有些清楚的头脑立刻又是一阵糊涂,姜焕不解地问道:“不是已经知道是别人设下的计了吗?为什么还要开战?”
“那些只是推测而已,不能当做证据。正如你说的,若是我们就这样忍了下来,今后如何在其他小国之前立威?恐怕南燕国也会暗地笑我北疆皆是些懦弱怕事之人。”说到这里,北疆王顿了一下,缓缓道,“所以,明日早朝,朕便会向百官宣布此事,派出使者向南燕国下战书,集结军队,半个月后出征!”
“父皇,此事还是应该再考虑一下为好吧?”听到北疆王决定开战,姜焕反倒犹豫了起来。刚才他竭力宣战,除了意气用事之外,也是认定燕肃就是凶手。现在冷静下来,觉得冒然开战太过鲁莽。北疆虽然国力强大,但是论军队实力,至多只能与骁勇善战的南燕国持平。如此一来,岂不是两败俱伤?反倒是便宜了周遭那些不安分的零散小国。
“你以为朕和你一样,是头脑一热想出的主意?”北疆王冷笑一声,从袖中拿出一纸信函塞在姜焕手上,扬长而去。
疑惑不解地展开信函,姜焕脸上的神情立刻从疑惑不解变成恍然大悟。难怪父皇会如此决定,原来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这封信,竟然是南燕国皇后亲笔所书,还盖着她的徽印。看时间,竟然是在玉央死了之后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中除了重申自己乃是北疆血脉之外,又言辞恳切地解释了事情缘由,赌咒发誓此事与自己无关。为了表示诚意,愿意里应外合窃得情报,借出亲兵五万供北疆差遣,唯一的条件便是事成之后分得南燕国半壁江山,对北疆俯首称臣。
这样的条件优厚至极,如此一来,攻下南燕国易如反掌,难怪北疆王毫不犹豫便做了决定。
对南燕国皇后的诚意,姜焕半点儿都不怀疑。她的儿子现在被免去储君之位,由仇敌燕黄做了监国代理朝政。若不趁这个机会最后一搏,恐怕他们母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战争,即将开始……
“邪,去上朝啊?”天还未亮,青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正在穿朝服的燕邪,喃喃问道。
“吵醒你了啊?”燕邪转身坐回床沿,将青染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在被子中盖好,柔声道,“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再睡一会儿吧。”
“嗯,你去忙就好,不必担心我。”青染说着,打了个哈欠,随即闭眼睡去。
看着青染很快睡去,燕邪很是心疼。这段时间以来,她的饭量涨了许多,睡眠也明显增多。虽然身子终于丰腴了些,可是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问过大夫,只说是她因为受孕初期精神波动太大,又受了许多惊吓,多少伤到了心脉,所以才会精神萎靡。只要细细调养,等过了害喜的症状,自然会有所好转。
大夫虽然说得肯定,可是燕邪却依然无法彻底放心。如果可以,他真想每日十二个时辰都陪在青染身边,看着她不出半点儿差错。可是大事未定,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时时相伴,这样牵肠挂肚的日子,让他苦不堪言。
算算时间,燕邪有些不耐烦了。这北疆国怎么如此慢慢腾腾,至今不见动静?他的耐心已经所剩不多,希望今日早朝,不会让他失望。
因为在青染床榻边一阵耽搁,等到燕邪到了大殿,时辰已经不早。
远远地,他便看到大殿正中的龙椅之上,坐的并非是这几日一直代理朝政的燕黄,而是脸色蜡黄,喘息急促的燕留远,心中顿时一凛,这一刻,终于到了!
群臣见多日未上朝的燕留远突然出现,不知所为何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殿之上嗡嗡作响。
燕黄坐在侧位,看着这几日坐得熟悉的龙椅,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才几天工夫,父皇便舍不得这个位置,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赶来上朝。看来他若不死,自己这个位置就坐不踏实。
燕留远见燕黄满面愤愤,便知他所为何事。淡漠地将视线移开不愿再看,却正巧看到燕邪从殿外走进。
向着身后太监点头示意,随着尖锐高亢的“上朝”二字响起,文武百官立刻敛了神情,肃穆跪倒,山呼万岁。
“今日天明之时,北疆国八百里急传送来战表,扬言为报玉央公主之仇,要与我南燕国开战!”燕留远显然身体极为虚弱,只说了这几句,便喘息不已。
听了这话,除了燕邪之外,众人皆是大惊失色,顿时哗然。虽然知道了北疆公主之事,但是燕留远也削了燕肃太子之尊,更何况此事尚未查明,北疆便如此急切地出兵,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想来北疆国休养生息这么多年,早就惦记上了南燕国这块肥肉。借此机会出兵来袭,正好是名正言顺。
“黄儿,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燕留远不理会朝臣反应,看着燕黄问道。
“父皇,此事虽然看似是我南燕国有错在先,但是尚未定论。而且父皇已经惩治了大皇兄,给足了北疆面子。可是他们不顾结盟之谊,想要借此机会图谋不轨,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可受制于人。此战儿臣愿请令出征,荡平北疆大军,扬我南燕国国威!”见燕留远征求他的意见,燕黄急忙起身,语句铿锵地回答道。
虽然在朝政之事上不如燕肃那么有能力,但是在战场上,燕黄却称得上是一员悍将。朝中支持他的势力,也大多都是在沙场中浴血奋战的武将。
此刻说出这些话来,燕黄是深思熟虑过的。此战是北疆主动挑衅,不能不应战,否则以后便再无威望可言。更何况,战场上才能见英雄。之前的战役,或是小得不值一提,或是被燕肃压制,都未能显示出他的能力。如果可以借此机会一鸣惊人,那么现在朝中存留的们再也无话可说。
毕竟,南燕国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战场上的表现,有时比出色的执政能力更可靠。虽然北疆确实强大,但是比起南燕国军队身经百战的凶悍,还是差得远了。
此战,他有必胜的把握!
听到燕黄铿锵的回答,朝中的武将们更是抑制不住好战的血性,纷纷出列支持燕黄,要求出征。只有少数几个朝臣坚持先与北疆再次沟通,消除误会。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燕留远咳嗽几声,威严地扫视了一眼跪着的朝臣,将视线在燕邪身上一顿,终于开口道:“魏王燕黄接旨!”
燕黄听了急忙跪倒:“儿臣接旨!”
“朕封你为平南大将军,率军五十万迎战北疆!”燕留远扬声道。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儿臣领命!”燕黄说完,接过兵符令牌,起身退至一边。
接下来燕留远又依次任命各路将军,最后将负责都城安全,原本燕恒的位置给了燕邪。
燕黄虽然不满意燕留远将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燕邪,却也并不计较。与五十万兵权相比,这个京城守卫根本不值一提。他倒是希望燕邪会趁这个机会有了异动,那他便正好借此机会除了这个祸根。若是燕邪安分守己,那等他回来之后,便用兵权挟制燕留远,同样可以灭了燕邪。
真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燕黄简直快要笑出声来。太过得意忘形的他,却未看到燕留远与燕邪对视时那别有深意的笑容。
紧锣密鼓调兵遣将押运粮草,半月之后,两国大军终于在边界开始对峙。
几次交锋,虽是各有胜负,但是总体来说,却是北疆国强大许多。随着战事推进,燕黄渐渐有些坐立不安。
这一日出征再次落败,燕黄大怒,正在中军帐中大发雷霆之时,突然听到外面乱作一团,门口的侍卫大叫道:“将军,大事不好,着火了!”
什么?燕黄闻言大惊,急急忙忙冲了出来。定睛看去,只见军营北边火光冲天,滚滚浓烟腾起,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那里……是储存粮草的地方?
怎么可能?方才他还专门前去检查过,一切如常,没有半点儿情况出现。这才刚回了营帐,立刻着起冲天大火,此事,分明是内奸所为!
心里慌乱思索,脚步却不敢停,燕黄发力狂奔,很快便到了火光之处。
远观已经触目惊心,近看更是火势惊人。一丈余高的火苗凶猛蹿起,将人粮马草尽数笼罩其中,烧得噼啪作响。周围士兵想要扑救,却靠近不得,只能远远泼上几盆水去,不见半点儿效果。
见此情形,燕黄眼睛通红,一脚踢翻身边早已吓得哆嗦成一团的粮草监管,嘶声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着起火来?”
监管体如筛糠,被踹倒之后急忙哆哆嗦嗦爬了回来,磕头如捣蒜:“末将……末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确实不知道啊。刚才他陪着燕黄视察完毕之后,还是放心不下,毕竟粮草乃是作战之时首要大事,半点儿大意不得,于是特意又返回去重新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没有异状,这才准备回营帐休息。
哪知刚刚转身,忽然听见身后响起轻微的爆炸声,像是鞭炮的声音一般。纳闷回头的一霎那,只见火光冲天而起,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拼尽全力才从火海中挣扎逃了出来,顾不上处理身上的烧伤,监管急忙指挥士兵开始灭火。无奈火势太过霸道,无论如何都不见效果,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到现在已经无法挽回。
那冲天而起的火焰,好像烧在了燕黄心头。抓过身边侍卫的佩刀,二话不说便将这个倒霉的监管脑袋砍下,接着举起带血的刀厉声吼道:“赶紧上去灭火,谁再敢后退,立斩当场!”
被燕黄的凶狠震撼,士兵们不敢再畏畏缩缩,只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可惜火势太大,已非人力所能及。一番混乱,烧死烧伤数千人之后,火势终于渐渐熄灭,整整百万石粮草只剩下十之二三。
站在满地焦黑之中,燕黄已经双眼发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出二字:“完了……”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回了南燕国都城,燕留远暴怒不已,当下发圣旨免去燕黄将军一职,责令归京。前线之事交由副将暂理,高挂免战牌,任北疆如何挑衅,都绝不出兵。
此时的金銮殿中,是死一般的沉寂。与得知北疆要求开战时的嘈杂喧哗议论纷纷不同,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眼中尽是不知所措。
他们都很清楚,没了粮草,此战已经败了一半。任南燕国大军再勇猛,饿上三天也是羔羊一群。看军中剩余的粮草,最多只够五天。加上路程,若是不能在三日内筹措到足够的粮草,那么南燕国此战必败!
“诸位爱卿,可有办法在三日内筹得军粮?”高坐龙椅,燕留远直截了当开口询问。
众人皆低着头,不敢回应。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办得到的?即使是强行征缴,至少也得十天时间,三日之期,无异痴人说梦。
突然,一个清越沉稳的嗓音打破了满殿的死寂:“儿臣愿意一试。”
这声音虽然不高,却似晴天霹雳,正是燕邪的声音。
无视众人惊异的眼神,燕邪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儿臣当年曾侥幸救过段天放一命,若是让他帮忙,应是不难。”
朝臣听到段天放这三个字,顿时恍然大悟。此人乃是南燕国首富,却行为怪癖,从不与官府打交道,该交的赋税交得痛快,不该交的苛捐一文不掏。想要从他手里抠出些钱来,难如登天。
朝臣不是没想过让段天放捐粮,但是此时正值征战,实在少不了他的买卖供给,若是惹恼了他趁机哄抬物价,麻烦可就大了。更何况此人似乎还与武林中人有所勾搭,黑白两道无畏无惧,实在不好招惹。
此刻听到燕邪这样说,众人顿时看到了希望。燕留远急忙问道:“邪儿,此事开不得玩笑,你真的可以从段天放那里借来粮草?”
“儿臣愿立下军令!”燕邪抱拳肃声道。
“好!朕给你三日时间,务必筹得粮草三十万石,逾期未完成,军法处置!”
“儿臣接旨!”燕邪说完,起身便离了大殿。
“邪,你真有办法从段天放那里借来粮草吗?”无心早膳,青染看着燕邪忧心忡忡地问道。方才燕邪从早朝回来之后,将事情大致跟她说了一遍。她虽然来南燕国不久,这段天放的大名却早已听闻。自然知道此事有多难办。
“你不用担心这些,只要安心调养身子就行。”燕邪一边将各种早点摆到青染面前,一边笑道。
用过早膳,青染便急急催促燕邪赶紧去找段天放,免得误了三日之限。燕邪但笑不语,趁着青染不备,将她拦腰抱起,大笑着向外走去:“走吧王妃,陪本王一起借粮去。”
不知所以地被燕邪抱上了马车,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停在了一个华丽排场的宅院前。
青染被燕邪扶下马车之后,见门口候着一人。白白胖胖,笑容满面,右手拇指上那硕大的赤色扳指异彩流溢,与市井传闻中的描述一样。
“王爷,段某恭候多时。”见燕邪到了,段天放急忙迎上前来,一躬到地,言语极是谦恭。
“嗯,里面说吧。”燕邪淡淡答应一声,扶着青染当先走了进去,好似到了自己家一样。
青染有些尴尬,回头看看段天放,只见他依旧卑躬屈膝地跟在后面,对于燕邪的举动,非但没有不悦之色,反而颇为激动。
青染越加摸不清楚情况,这个段天放怎地一副奴才样,丝毫没有传言中那般傲气自负,看来谣言果然信不得。
至厅中,待丫鬟上茶之后,段天放便将人全打发了出去,将门掩好急忙走回燕邪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属下参见王爷、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