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女儿青诺再过半年就要入学，席慕凡便和吴子琪商量在文化路一小附近买房。

这也是吴子琪一直牵挂的事。

文化路一小与实验中学毗邻，只要房子买对了，青诺小学上完后顺理成章就会被划入实验中学。文化路一小与实验中学都是全市重点学校。

席慕凡考虑得十分周全，很合吴子琪的心意。

于是，夫妻俩把学校附近的新楼盘全部考察了一遍。最后，席慕凡决定选择富田文博。这个小区位于实验中学后门，小区大门距两个学校只有百步之遥。

吴子琪唯一不满意的是房价。因为这个小区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的房价居然每平方米高达八千元。要知道这座城市的普通房价也就是每平方米六千元出头而已。

房子一百五十六平方米，算起来要一百多万元。吴子琪算来算去，家里户头里的钱只有三十万元，显然不够。去年公司分红后，席慕凡名下添了两辆大货车，之后又买了那辆途观，买途观时席慕凡坚持贷了十几万元，要不然，连那三十万元也没有。

二套房首付百分之五十，要六十万元，资金缺口太大。

吴子琪开始夜不能寐，她太希望女儿能进一所好学校了，可是，也不能不考虑经济问题。公司里是有钱，可是，创办公司之初，两个人就说过，公司要和家庭分开，一切家庭计划都不能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营。

这天，已是深夜，躺在床上的吴子琪依然辗转反侧。

背对着她的席慕凡忽然开口，“这种事你不用操心。下周就把房子定下来，晚了，户型咱未必合意。”

“可是，缺口太大。贷太多的话不划算，白给银行利息。”

席慕凡早已习惯了吴子琪这种小女人的担忧，“公司一直运转着，你怕什么。花银行的钱提前住我们的房子，也不错。快睡吧，你这翻来覆去的，我也睡不踏实。”

吴子琪知道席慕凡说得不假，公司也确实经常向银行贷款，可是，摊子太大了，她心里总感觉不踏实，总害怕今天还是衣食无忧，明天就会露宿街头。现代社会，商人都极擅长资产运作，这种事不稀奇。

因此，她虽然不再说话，但依然还是睡不着。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什么。房子如期买了，首付六十万元，贷款六十万元。交款那天晚上，兴奋过后的吴子琪问席慕凡，“家里只有三十万元，另外三十万元借谁的？”

“周波十万元，我姐二十万元。”务农的姐姐三年前开始做水产生意，据说生意极好。

吴子琪有些不悦，“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说好什么时候还了吗？”

“姐没提。我说了，年底公司分红后我还她。”

吴子琪没再多说。吴子琪对席家人很有意见，如果说首套住房席家没出一毛钱这件事是因为家穷还说得过去的话，可生了女儿后婆婆没来看护孙女，这是吴子琪最痛恨的事。她生青诺时，席家大哥的儿子刚巧开始上幼儿园，吴子琪搞不清楚婆婆以要接送孙子为理由不看孙女，是因为大嫂为大哥找了工作，还是根本没打算指望她这个小儿媳。这个问题她想了好多年，为此，她还明嘲暗讽地调侃过席慕凡，但她始终搞不明白婆婆的真正想法。青诺一天一天长大了，而婆婆也始终没来郑州打扰过他们的生活。慢慢地，她就不想这些事了，有时候，她甚至有些庆幸，如果是因为没有看护孙女而羞于来他们家，那就太好了。多年不走动，导致她对席家人越来越冷淡，能避免见面就避免，避免不了就尽量少交流。

所以说，乍一听到席慕凡借了大姑子的钱，吴子琪心里很不爽，“你姐这几年挺有钱的。”

“整天身上一股子鱼腥味，辛苦钱而已。”席慕凡翻个身，“你改天给我姐打个电话，表示一下感谢。”

吴子琪把床头灯熄灭，“姐姐帮弟弟，我这个外人感谢什么啊。”

黑暗中，席慕凡的鼾声轻轻响起。特别劳累时，他总会打鼾，声不大，并不影响身边人休息。不过，吴子琪心中正不爽，所以，她重重推他一把，鼾声间断了几分钟。

虽然不情愿，但吴子琪还是给她大姑子席芳打了通电话。礼貌性地寒暄后她简明扼要地表达了谢意。席芳自然清楚弟媳不喜欢自己家里人，因此，也只是客气地说，兄弟姐妹之间帮忙很正常。

因是现房，交过钥匙后就可以进行装修了。

而吴子琪的单位虽然是企业，可是，并不是生产企业。岗位工作很清闲，时间当然也宽裕，于是，装修理所当然成了她的头等大事。

看了无数套样板房，吴子琪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千篇一律都是那种模式，看来装修公司对每家的设计大体上是换汤不换药。吴子琪决定自己设计，请人施工。

只是，她觉得席慕凡不会同意。

借了席芳的钱，这让吴子琪心里很不舒服，她希望把请装修公司的钱省回来，然后尽快还给席芳，她不想欠席家的人情。

于是，这天下班后她提前回家从幼儿园接回女儿青诺，然后母女俩去超市采购菜和食品。等席慕凡回到家里，母女俩已经等在餐桌旁。

席慕凡很奇怪，“今天妞妞没上课？应该有古筝课吧？”

席青诺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餐桌上移开，然后，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爸爸的话，“妈妈给老师打过电话了，我们明天去。”

席慕凡边换鞋边问妻子，“为什么要改？又没什么事。”

吴子琪笑笑，“吃完饭再和你说。”

“说，不说我哪能吃得下？”

“不是大事。”吴子琪继续卖关子。

席慕凡走进卫生间，边洗手边扬声跟母女俩说话，“妞妞，什么事？”

“妈没告诉我。”席青诺见父母没注意，小姑娘飞快捏块排骨扔进嘴里。

席慕凡出来坐在席青诺身边，“这么一大桌子菜，真是小事？”

吴子琪不好意思地笑笑，“文博的房子我想自己设计。”

“我们？”席慕凡准备夹菜的动作停下了。

“是我，不是我们。”吴子琪坐在父女俩对面，“我这几天看了十几套样板房，发现装修虽然风格不同，但布局摆设基本上大同小异。而这些网上都有样板，没必要掏那份钱。”

席慕凡马上明白症结在哪，他有些好笑，“子琪，我们还不缺那份钱。之所以借我姐的钱，只不过是不想坏公司的规矩。公司今年赢利不错。”

吴子琪仍然坚持，“明天是我生日，今天你答应这事就算提前给我过了。”

席慕凡不同意，“我宁可你提其他要求。子琪，万一咱的新房被你搞得土不土洋不洋，住着你不觉得别扭啊。”

“先让我设计，样品图出来后，你如果觉得不行咱再找装修公司。”吴子琪的语调已经有点撒娇耍赖的意味了。

席慕凡眼里隐着的都是笑，席青诺却已哈哈大笑，“妈妈，羞羞，和爸爸撒娇。”

席慕凡憋不住也大笑起来。

吴子琪笑骂女儿，“臭丫头，敢扯妈妈的后腿。”

席青诺直冲她做鬼脸。

吴子琪继续软磨硬泡，“慕凡，行不行啊？”

席慕凡止住了笑，“行。不过，如果你的样图我相不中，今天这事只当没发生过。”

第二天，正陪壹家方面的负责人打牌的席慕凡接到吴子琪的电话，“慕凡，晚上你送妞妞去上课。”

上次因为席慕凡临时赶往新郑，导致壹家方面的负责人拒绝签约。席慕凡回来后及时补救，终于，壹家的负责人答应这周五上午签约。为防出现变故，签约之前席慕凡自然舍命陪君子。席慕凡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拒绝，“还是你送吧，我这正有事呢。”

“我也有事。”

“你有什么事，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不回家过？”

“生日昨天已经过了。”

“那不算。”

“我说算就算。慕凡，咱都老夫老妻了，不特意过那个。说定了，你送。”

“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在东开发区看样板房，就是现在往回赶，时间也紧张。”

席慕凡看看表，确实不错，离席青诺上课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席慕凡在心里埋怨自己，不应该答应吴子琪自己装修的事，真是误事。

一直等他出牌的壹家的负责人问：“有事？”

“我爱人有点事，孩子马上该接了。李总，这样，我们休战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肯定赶回来，咱们再继续。”

壹家方面的负责人似乎也想结束牌局，“今天到此结束，周五再见。我儿子上小学二年级，我和我爱人也时常因为接送问题发生口角，真是令人头疼。”

席慕凡含笑感谢他的理解，牌局散后他急忙往幼儿园赶。路上堵了会儿，接到女儿时幼儿园里小朋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席青诺为此很不高兴。

席慕凡哄了好久，小姑娘才算露了笑脸。可是，席慕凡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女儿在哪上课。

于是，吴子琪回来后，席慕凡建议，以后给女儿重新找老师登门教，上小课，虽然价格高一点，但避免了接接送送的麻烦。

老房子最终以十六万元出手，办完过户手续回来的那天，李晓琼躺在床上暗暗落泪。

许文嘉心里很惭愧，他觉得很对不起母亲，为了自己的婚事卖掉了父母本来用来养老的房子。听到母亲的啜泣声，坐在客厅里的他无地自容。

许父看看卧室里的妻子，再看看神色落寞的儿子，他轻叹一声后坐到许文嘉对面，“你妈心大，过两天就好了。你先去盈盈家一趟，买哪的房子还是要征询一下她的意见。”

“这事咱说了算，没必要征询她家的意见。”许文嘉心里有点恨林秀萍，把母亲逼成这样，很大责任在她。

“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差最后这一拜？去，现在就去。”

许文嘉沉着脸离开家。

到任家楼下，许文嘉给任盈盈发信息，告诉她旧房已经出手。任盈盈回复很快：你上楼。

许文嘉想让任盈盈知道那套老房子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希望任盈盈能因此改变对母亲的看法。他明白，这些话不能在任家说，林秀萍会有一万个理由给任盈盈灌输另外的观点。

任盈盈却以为他惧怕她母亲，很快，她的电话来了，“我爸妈不在家。”

许文嘉这才上楼，推开门，任盈盈身着宽松睡袍立在客厅直接问他，“卖了多少钱？”

“十六万元。”

“不多，交首付都紧张。”

“所以让等拆迁嘛。都是你妈……”

“不许你说我妈。”

女友虽然寒着脸，但依然美丽动人，而心里有事的许文嘉又很想在气氛好的时候谈论不美好的话题，因而，他快步走过去把她揽在怀里，紧紧地把她环在胸前，“很久没抱你了。”

任盈盈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这事说起来怨你妈。要不是她把怀孕这事嚷嚷出来，我妈怎么可能这么生气？还有，上次酒店里她说的那些话，好像我多稀罕嫁你一样。”

“你以为你能瞒得过你妈？”

“她自己发现跟男友的妈妈告诉她。这有本质的区别。”

许文嘉咂咂嘴没话可说，任盈盈说得不错，这事母亲做得是有些不对。可是，那也是因为林秀萍先说了难听的话啊。不过，他知道，这事再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要趁林秀萍回来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盈盈，我们很快就能在自己的房子里好好亲热了。”许文嘉的手已经伸进任盈盈的睡袍里。因为有孕而倍显坚挺的胸像面包一样大了一圈，他身上有点热，“那房子本来是我爸妈用来养老的。”

任盈盈羞涩地把脸窝到他颈间，“随着月份增加，肚子会更大。我买了本孕期知识书。”

许文嘉有点把持不住，说话自然有点飘，“盈盈，我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待我爸妈。”这时候，他的思想和身体都叫嚣着要快乐，不由自主，他拥着女友退向沙发。

“只要她不为难我，我自然会对她好。”长久的争吵冷战令任盈盈委屈到了极点，此刻，已经知道自己要求单独过的愿望将会实现，而男友眼里的深情连绵不绝，本就对许文嘉那副皮囊很满意的她脑子里也慢慢没了杂念。

两个人已经能很熟练地去掉影响他们快乐的“累赘”，在许文嘉脱掉女友睡袍，手无意间触到任盈盈略为凸起的小腹时，他一下子清醒了，“盈盈，这样会不会伤了胎儿？”

已经清醒的任盈盈也在心里暗骂自己太大意了，不要说去超市采购食品的父母随时会进门，就说眼前自己身体这状况，这不明摆着是给自己找事吗？自责完她就习惯性地去骂许文嘉，“都怪你。”

许文嘉边帮她穿睡袍边应答：“嗯，是怪我。”

任盈盈用手帮他整整衣领，“说买哪的了吗？”

“你有好建议？”

任盈盈很开心，“我要买富田文博的房子。”

富田集团开发的房子价很高，虽然不知道文博小区的具体位置，但房价绝对低不了。许文嘉很婉转地提醒任盈盈，“咱就十六万元。”

任盈盈快速接口道：“我们买小一点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