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雅瑟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13:12
|本章字节:12840字
蒋介石拜了“老头子”后,有恃无恐地浪迹在流氓、政客中间,大做他的投机生意。1921年,上海证券交易市场出现股票暴跌风潮,“恒泰号经纪行”在这场风潮中亏损倒闭,蒋介石负债数千元。为逃避债主追索,他整天东躲西藏,处境十分狼狈。
蒋介石在上海滩终于混不下去了,他决定到广州去投靠孙中山。黄金荣见自己门生落难也动了侧隐之心,他与虞洽卿等人出面替蒋介石了结债务,还送给蒋二百元大洋做南下的路费。
谁曾想到,蒋介石到了广州,几年之间竟然混得那么威风凛凛了呢。
戴笠投靠蒋介石没有什么太多的行装需要整理,全部家私只一个手提藤箱子。告别了表兄,他来到十六铺码头时,杜月笙已等在轮船的大餐间里,等着为他送行。
不等戴笠开口,杜月笙就迎上去说:“事情太急了,来不及同你商量,更来不及为你起程钱行。我想雨农弟一定会谅解我做大哥的一番苦心的。”
接着,杜月笙告诉戴笠,让他去广州投军的原因。杜月笙一向认为,要在中国,特别是上海滩打天下,得有靠山。这靠山便是洋人、军阀。可是,如今南方的革命党势力发展很快,将来会有个大气候,要是在这方面,不放出眼光,做长远打算,拉好关系,将来万一革命党得势,就处于被动地位了。黄金荣收了蒋介石这个徒弟,在蒋跌倒时拉了一把,赠送银两让他投奔孙中山,听说现在已很吃得开,做起了堂堂的黄埔军校校长了。这就像赌博一样,天门、地门都得押押,然后见风使舵,才能立于不输之地。
“那封信你千万别丢。那是我求金荣大哥给你写的介绍信。你到广州后,便拿着这封信去找蒋介石。黄老头子的面子他一定会照顾的,说什么,他也会设法安排你,雨农老弟,此一去,全靠你自己多用脑袋了。”
“月笙兄,你放心!多保重!”
汽笛一声长鸣,轮船要开了。送客的人纷纷走到舷梯,在码头上转过身,拼命挥手。
夕阳已变得柔和,黄浦江上金光万道。戴笠站在甲板上,靠着栏杆,一直向杜月笙挥着手。
风雨欲来,勾魂贴诱杀了汪寿华
1927年3月,上海工人在共产党周恩来等人的领导下,举行第三次武装起义,打败北洋军阀的直鲁联军,占领了除租界以外的上海市区,并建立起一支2700人的工人纠察队,迎接北伐军东路军前敌总指挥白崇禧率军开进上海。
蒋介石等国民党右翼认为共产党人在国民党内部势力日益膨胀,“党中有党”,如不早日铲除今后会更难控制。再加上共产党人在北伐军攻克的地方搞“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被大量国民党人反对,于是蒋介石准备发动政变,暴力清党。各国租界在蒋保证不以武力改变租界现状后答应提供援助。
1927年4月2日,蒋介石约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李济深、张静江、吴稚晖、李石曾等人,在上海召集中国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会议,会议中提出检举“共产党连结容纳于国民党之共产党员,同有谋叛证据”,广州政治分会主席李济深首先发言赞同。会议订立“清党原则”及组“清党委员会”,进行***清党准备工作。
4月6日,蒋介石派军乐队把亲题“共同奋斗”的锦旗,送给上海总工会工人纠察队,以起到麻痹作用。与此同时,蒋介石指使青帮、洪门头目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等出面,组织右派团体“中华共进会”和“上海工界联合会”,以对抗上海总工会。
4月9日,蒋介石命令成立“淞沪戒严司令部”,由白崇禧、周凤歧分任正副司令,并颁发“战时戒严条例”12条。同日,中央监察委员邓泽如、吴稚辉、黄绍竑、张静江、陈果夫等联名发表《护党救国通电》(即“青电”),指责武汉国民政府的“容共”政策。一切行动和舆论,做好了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准备。
而这一枪就要从发出勾魂帖诱杀汪寿华开始。
就在4月9日下午,华格臬路杜公馆气氛异常,万墨林被喊进大烟间。跟以往不同的是,大烟间里九人,个个板着脸,一言不发。杨虎、陈群、张啸林、张伯岐坐在左侧,顾嘉棠、芮庆荣、叶焯山、高鑫宝坐在右侧,杜月笙坐在正当中。只见杜月笙愁眉紧锁,面若冰霜。
万墨林大为吃惊:出了什么事体,要这么严肃?
“墨林,今天你还寻得到汪寿华吗?”杜月笙面无表情地问。
“寻得到。”万墨林小心地回答道。
“好,你亲自跑一趟,把这份帖子交给他。”杜月笙说着,递过一张封好的帖子。
“你要关照他,有机密大事相议,叫他一定要来!”张啸林大声说。
“晓得了。”
万墨林转身出门,他心里却有些愤愤不平。
汪寿华,原名何纪元,字介尘,檀溪乡泉畈村(现诸暨乡枫桥村)人。在上海参加中共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作关于职工运动报告。会后留上海工作,担任中共上海地委委员、农工部委员。
“五卅”运动爆发后,当选为上海总工会宣传部主任,积极协助李立三、刘华和刘少奇领导工人运动。不久,任上海总工会代理委员长。参与领导上海工人阶级和全市人民反帝革命斗争。8月,上海地委改为上海区委(江浙区委),任常务委员兼工农部主任,深入各工厂,发展工会组织,开展工人运动。
1926年5月18日,上海区委成立由罗亦农、赵世炎、汪寿华参加的行动委员会,领导“五卅”周年纪念活动,有6万工人、学生参加集会游行。不久,任中共江浙区委职工委员会书记,仍兼上海总工会代理委员长。同年10月到1927年3月,参与发动领导上海三次工人武装起义。积极组织工人武装纠察队,进行联络协调。自从领导上海工人大罢工,组织工人纠察队,发动武装起义,汪寿华在上海工人之中名声鹊起,威望甚高。
但在万墨林看来,他还没有资格到杜公馆做客,更没有资格和杜月笙平起平坐。请他吃饭,根本用不着杜公馆大管家亲自出面!
不管万墨林觉得杜公馆大管家这一身份如何了不起,不管他怎么看不起汪寿华,当他驱车驶近湖州会馆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汪寿华并非他想象中的等闲之辈。湖州会馆高高悬起的“上海总工会”招牌,以及门前荷枪实弹的巡逻人员,都使这个机关透出一种神圣的威严与气派。
万墨林下了车,有人进去通报后,汪寿华派一名职员代表他出来欢迎,连声说“请进”。万墨林跟着那名职员,走进一间挂着“委员长室”牌子的大房间,房间里高大宽敞,陈设豪华。
万墨林进屋后却看不到汪寿华在哪里。正在东张西望时,只见从大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后面露出一个头来。
“墨林兄!”汪寿华亲热地大叫,“很久不见啊!”
“汪委员长,”万墨林觉得这里处处令人拘束,他不想多做逗留,走过去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专程送请帖来的。”
汪寿华忙接过帖子,顺嘴问道:“哪家请客啊?”
万墨林心里颇不情愿地递过帖子,轻蔑地说道:“当然是杜先生了。”
“不敢当不敢当!墨林兄,你请坐。”汪寿华指指旁边的沙发,对万墨林说,然后又喊一名职员给万墨林上茶。
“还有哪个参加?”看过请柬后,汪寿华问道。
“好像还有张大帅,杜先生说有机密大事要同你商议。”万墨林不冷不热地说。
“哦?”汪寿华略有沉思。
“杜先生请客,你一定要按时到!”
“一定,一定。”汪寿华肯定地说。
“告辞!”万墨林说一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汪寿华送出门外,又吩咐送茶的职员将万墨林送出工会大楼。
此前汪寿华偶尔有事到杜公馆,一般是找万墨林。由于杜月笙善于拜四方,哪一方都不得罪,汪寿华本人与朋友需要掩护救援或接济等,曾找杜月笙帮忙。由于国共合作,杜月笙对他的要求也是一概答应。而且对杜月笙来说,也都是小事一桩。那点小事体,找万墨林就足够了。而万墨林在汪寿华面前,却每每摆出杜公馆大管家的架子,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势。如今杜月笙要请汪寿华吃饭,两人交了朋友,往后汪寿华成了杜公馆的座上客,自己岂不是要反过来服侍汪寿华?这真是太不成体统了!可他不曾想到的是,他刚才送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宴会请帖,而是勾魂帖!共进会的魔爪已经伸向上海工人领袖汪寿华。
11日晚上7点钟,华格臬路杜公馆气氛骤然紧张,各楼太太、少爷、小姐,以及娘姨杂役,各自回房,关好门,不得再迈出门槛一步。宅院内外,悄无声息,隐蔽处暗岗密布。
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杜月笙、张啸林和“小八股党”,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来回踱步,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大厅里沉寂无声,仿佛大爆炸前的沉寂。
“叮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所有人的脑袋都刷地甩向橱柜上的那只电话。万墨林一个箭步跑过去,拿起了话筒。
“哦,汪先生。”万墨林一边答应着,一边向杜月笙示意,意思是问他要不要接这个电话。
张啸林机警,伸手夺过话筒,大声地问道:“寿华兄吗?”
“是,您一定是……张先生吧?”
“对,我是啸林,今晚老杜请客,你一定要准时来啊。”
“一定的,一定的,”汪寿华急急地回答,接着,又问道:“我就是打电话来问问,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吗?”
“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一个小时后您过来,你,我和月笙三个人商量些要事。”张啸林故意将“一个小时后”说得声音大了一些。
“好好,我一定在8点钟准时过去!”汪寿华回答后,挂了线。
这边放下电话,一屋子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张啸林。他如释重负地说道:“8点,准时到。”
张啸林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客厅里的人迅速散开,按照事先的部署各就各位。
天色渐渐暗下来,宅院内外人影憧憧,很快又恢复平静。大门内负责的是顾嘉棠、芮庆荣、叶焯山、高鑫宝,以及助阵的老一辈狠角色马祥生和谢葆生,全部在暗处隐蔽下来。大门外的“机动部队”也变得悄无声息,包括两辆汽车,一辆停在华格泉路通往李梅路的转角处,一辆停在杜公馆大门口,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人在严阵以待。
杜月笙一直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双目低垂,一动不动。自从踏进上海滩,打打杀杀许多年,直接或间接做掉一个人,似乎用不着犹豫。但从他一心想摘掉“黑社会”这顶帽子那天起,对这类事体便越来越谨慎了,特别是汪寿华,杜月笙虽然与他未曾碰过几次面,但对他的义气和胆识十分欣赏,单凭汪寿华能拢住上海80万工人这一点,他就是个英雄,杜月笙是非常敬重这样的英雄的。更何况,汪寿华的身后还有80万工人。杜月笙无论如何不愿意把自家放在80万工人的对立面,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可是怎么能不杀汪寿华呢?杨虎、陈群、王柏龄几乎天天在念叨着这件事,还有他们背后几乎是高坐在云端里的蒋介石,他们都在看着他。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后果不难想象。事到如今这个杀手他无论如何都要充当,这个骂名他也要承担起来。
决心是下了,但心头的结依然无法打开。自从接下这个任务,他便愁眉不展,茶饭不思。眼下事到临头,心里就越发无奈与忐忑,他心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有一天共产党领导的工农大众取得革命胜利,谋杀上海总工会委员长的这笔血债会不会算:到他杜月笙的头上来?这个念头吓得他一激灵,顿时面若死灰。
7点45分的时候,顾嘉棠悄无声息地走进大厅。
“我刚巡查一遍,一切按照预定计划部署妥当,保证万无一失。”
听了顾嘉棠的报告,杜月笙终于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顾嘉棠。
“大街上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
“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埋伏在黑角落里的自家人。”
“哦,你去吧,不可麻痹大意。”杜月笙又叮嘱一句。
“晓得了。”顾嘉棠转身离去。
万墨林一直守候在杜月笙身边,他早就发现杜月笙近几天愁眉不展,心神不宁,这晌又见他脸色苍白,声音暗哑,就劝他上楼去歇会儿。正巧张啸林进来,也劝杜月笙离开。
“对的,你在这里反而行事不方便。”
杜月笙苦笑一下,上到二楼,来到大烟间,歪倒在烟榻上。跟在身后的万墨林赶紧上前服侍他吸食鸦片。看着烟榻上的杜月笙,回想他在同孚里雄姿英发的情景,万墨林真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正值鼎盛中年的杜月笙,闹到非要靠阿芙蓉来提精神了?
寂静中,有汽车马达声由远而近,杜月笙倏地坐起来,侧耳倾听。万墨林看看墙上的自鸣钟,差两分八点,应该是汪寿华到了。
汪寿华的车子在杜公馆门口停下的时候,大门口的灯倏然亮了,大铁门也徐徐移动,杜公馆司阁随之出现,彬彬有礼地喊:
“汪先生,请进!”
汪寿华跳下汽车,跟司阁打一声招呼,便大步迈进了门槛。随即,铁门在他身后悄悄关闭,门口的灯也无声地熄灭了。
对杜公馆宽敞的庭院,汪寿华早有光顾,但作为杜公馆邀请的客人走进这个深宅大院,他还是第一次。对杜月笙等人成立“中华共进会”的事,汪寿华早已从报上看到,也知道他们背后站着的是谁。在这种情况下,他竟敢一个人走进这个大院,自然有他的道理。
首先,汪寿华和他的同僚都没有把“中华共进会”放在眼里,三大亨的势力再大,上海滩的白相人再多,一共能有多少?和80万工人比起来,那个数字实在是微乎其微了。一帮赤手空拳的白相人若敢和武装工人纠察队较量,纯粹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
当然,他们没有想到蒋介石会借助帮会势力向共产党领导的工人纠察队举起屠刀,没有想到杜月笙等人会秘密拉起一支流氓武装队伍。
其次,杜月笙历来哪一方势力都不得罪,对于势力大的,更是拉拢逢迎。汪寿华身为上海总工会委员长,杜月笙拉他为座上客也不无道理。而汪寿华与杜月笙也曾打过交道,杜月笙对他的工作也曾有过援助,这无疑使汪寿华对此行放松了警惕。特别是杜月笙广收门徒,在部分工人中有一定的影响。为了团结更多的工人,同时也为了减少革命的阻力,听说杜月笙有要事商议,汪寿华便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并准时赶往杜公馆。
带着这样的心情,汪寿华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灯火辉煌的一楼大厅走去。走进中门,大客厅的摆设赫然在目,明亮的灯光下却不见一个人影。连个佣人的影子都没有,这让汪寿华感到颇为不可思议。不料,偶尔一抬头间,另一幅景象让他始料不及客厅门檐前,一盏顶灯放射着熠熠强光。不知什么时候,张啸林出现在灯下。他穿一袭东洋和服,两腿叉开,双手抱在胸前,一对豹子眼愤怒地瞪着,满脸杀气。在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上海滩有名的两煞星——马祥生和谢葆生,同样是怒目圆睁,满脸杀气。
汪寿华顿觉苗头不对,转身便往回跑,张啸林三人也不追赶。汪寿华跑到中门的时候,分别埋伏在门里门外的四大金刚出现了。第一个窜出来的是叶焯山,当汪寿华一脚跨过门槛时,躲在门边的叶掉山用右肩向汪寿华的左胸猛地撞去。汪寿华碎不及防,险些被撞倒在地。顾嘉棠、丙庆荣、高鑫宝一拥而上。汪寿华寡不敌众,被四人抓牢胳臂,反剪住双手,捂住嘴和鼻子,向大门外拖去……
呆在楼上的杜月笙,一直站在大烟间的窗前,倾听着楼下的动静。这时候听到汪寿华被捂着的嘴里发出的含混不清的抵抗的声音,立刻回转身,蹬蹬蹬跑下楼来,冲着大客厅门口大声喊:
“不要做在我家里!”
张啸林、马祥生、谢葆生三人正站在大客厅门口观看着中门的这场“战斗”,听到喊声,都回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