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的外科办公室气压有些低，来往的医生护士都不敢大声说话，怕触了霉头。

娇小可人的黄依兰医生，站在凌烨宽大的办公桌前，身形看上去格外瘦小。

“凌烨，你给我说清楚！”

黄依兰终于受不了沉默，怒气终于爆发。

“你要我说什么？”

凌烨漫不经心的开口，却始终头都没抬。

“季韫师兄在哪儿？”

“美国。”

“你，”黄依兰气结，“我知道他在美国，我是问你具体的地址。”

“凭什么告诉你？”凌烨终于合上面前的病历，抬头瞥她一眼。

“凭什么？”黄依兰挑眉，叉腰看着他，“凭我替你遮了那么多事，凭我帮了你那么多忙，凭我是你妹子，够不够？”

凌烨整理好病历站起身，抬手摸摸黄依兰的头顶，“就凭这些？远不够啊，妹子。”

黄依兰瞪着凌烨那英挺的脸，忿忿道：“你得意什么？小心我去向爷爷告状！”

“凌院长没空管这些事。”凌烨得意洋洋模样，就差吹口哨了。

黄依兰怒目而视，“你这厚脸皮到底是跟谁学的？我要去告诉嫂子！”

“嗯，我就是跟她学的。”

“你！”黄依兰再次被噎的说不出话，眼波一转，笑的妩媚动人，“是吗？那我可要找她好好谈谈了，她应该还不知道我是你妹妹吧。？”

凌烨脸色大变，“你想干嘛？”

“你是想等婚礼过后才坦白的吧，你说要是小羽提前知道了你找我假扮女朋友气她，会不会悔婚？”

“黄依兰，你敢说！”

“有什么不敢，”黄依兰假惺惺的揉揉眼睛，“前女友被抛弃了大闹婚礼现场这样的戏码好像也不错。”

凌烨飞快的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串地址和电话，啪一下贴在黄依兰额头，“快走快走，你这个催命符，我去查房，别跟着我。”

黄依兰拿下便签纸，如获至宝般捧着离开了。

凌烨盯着黄依兰的背影，渐渐抿起双唇，这个臭丫头，明知道季韫有女朋友还那么执着，真不知道以后会吃多少苦。

其实季韫两个礼拜后就回国了，不知道黄依兰要了地址做什么。

大夏天学车，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小羽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军训的时光，汗流浃背的转着方向盘，不停的练习倒车技术，两个月下来人都瘦了。

好不容易等来凌烨接她的车，小羽瘫软在座椅里不想动弹，坐车多好，又舒服又不用动脑子，累的时候还能睡上一觉，真是想不通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凌烨去学车。

“学长，我不学车了，好不好？”

凌烨看了小羽一眼，硬邦邦的说：“不好。”

“为什么？”江小羽不依，开始耍起无赖，“不学不学嘛，我都快累死了，这样的状况怎么筹备婚礼。”

“婚礼不用你操心，我都有数。”

凌烨将车开进车库，熄火下车，走到小羽那边为她开门，“下车吧，到了。”

小羽继续耍赖，“踩离合器油门脚软走不动，你背我。”

凌烨无奈的转身，背着小羽回家。

“我说老婆，你是不是瘦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看我学车多辛苦？”小羽忍不住又要叹苦经。

凌烨幽幽的说了句：“是啊，你瘦身都瘦了胸吧。”

“凌烨！”江小羽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不想活了？”

“亲爱的老婆，这年头谋杀亲夫不用这么麻烦，”凌烨一把将小羽扔在沙发上，大口的喘着气，热气喷在她脸上，引的小羽娇笑连连。

凌烨扑上去一把抱住小羽亲，两三下就将她压在身下，邪里邪气的在她耳边暧昧的说：“让我‘过劳死’就可以了。”

小羽尖叫着反抗，被凌烨压制住狠狠的镇压了。

完事后小羽困的不行，凌烨还在跟她说话，讨论婚礼的一些细节问题，小羽摆摆手，“你看着办吧，别问我了。”

凌烨笑的不怀好意，嘴上却恭顺的说：“知道了，老婆大人。”

季韫在两个星期后归国，凌烨和小羽一起去接的机，出乎意料的是，跟季韫一起回来的，还有黄依兰。

凌烨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黄依兰，你什么时候去美国的？”

“我干嘛告诉你？”

小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三个，有些看不懂现在的关系，黄依兰不是凌烨的前女友么？怎么又跟季韫有关系了？

季韫叹了口气，推着行李躲开两步，“凌烨，你妹子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你先送她回家吧。”

说罢，季韫逃命似的推着行李出去打车。

小羽默不作声的看着凌烨和黄依兰，抱着双臂不动。

嘈杂的机场大厅，人来人往，这三人杵在原地，怎么看怎么别扭。

凌烨无法，一边一个拖着出了机场，将她们带到车上，这才正式为她们介绍。

“小羽，这是黄依兰，她是我堂妹。”

小羽淡淡撇了凌烨一眼，“哦，堂妹。”

凌烨急了，“小羽，她真的是我堂妹。”

“今天是你堂妹，那之前呢？前女友？同事？”

黄依兰沉着脸说：“嫂子，能让我哥先送我回家么？我想睡觉。”

小羽瞪了凌烨一眼，“开车吧。”

凌烨乖乖的将车子开到凌家老宅，帮黄依兰将行李拿出来。

“哥，你们不一起进去吗？”

凌烨看了眼车里的小羽，连连摇头，“不了，你跟爷爷说一声，我们过两天就回来。”

黄依兰点点头，也不多说正要按门铃，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凌烨说：“哥，我和季韫是不是真的不适合？”

凌烨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黄依兰垂下头，向他摆摆手，“算了，你回去吧，我进去了。”

凌烨跟她告别回到车里，看着小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正要解释，小羽一挑眉，“你想在这里跟我解释？”

凌烨看了眼凌家大门，一溜烟将车开走了。

一直到了城郊的河堤边，凌烨才将车停下，迫不及待的向小羽解释：“我之前为了气你，特意找了黄依兰假扮我的女朋友，连季韫他们都没告诉，对不起。”

小羽看着他，微微抿起双唇不说话。

凌烨急了，“小羽，你别生气，我那时候真的是气糊涂了，才会想到这样的下策，黄依兰当时正单恋着季韫，为了能接近季韫才答应帮我的。”

“所以，黄依兰不是你前女友，真的是你堂妹？”

“对。”

“黄依兰喜欢的是季韫？”

“对。”

看到小羽弄清了事实真相，凌烨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没想到小羽若有所思的说：“看来还是季韫的魅力比较大。”

凌烨欲哭无泪，“老婆，不许想着别的男人。”

小羽凝视着凌烨的双眼，向他勾勾手指。

凌烨将脸凑向她。

小羽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因为你爱我，所以可以包容我的无理取闹和对你的伤害；因为我爱你，所以能原谅你做的错事。”

凌烨欣喜的看着她，“老婆，谢谢你。”

小羽的笑脸倏地一变，一字一顿的说：“若是你作出触及我底线的错事，哼哼，格杀勿论。”

二

凌烨和小羽的婚礼定在周末，隔天晚上小羽就被爸爸接走，住在江家的旧宅，连妈妈也一起住了过来，小梁破天荒的没有对江爸爸撒娇，什么都没说就一个人回去了。

小羽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摆设，勾起了她所有回忆，童年那段无忧无虑幸福的岁月，是她记忆中最珍贵的一段。

晚上，小羽和妈妈睡大床，爸爸一个人睡到了小房间，自从爸妈离婚以来，小羽还是第一次和妈妈又睡在一起。

千言万语无法表达她的情绪，小羽只能抱着妈妈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小时候的事，记忆被揭开，娘儿两个越聊越多，等睡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可怜的小羽前两天还在忙着练车，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化妆、换衣服，困的不行，化妆途中差点打瞌睡。

萧叶玫和紫君也一大早赶了过来，她们俩是小羽的伴娘，跟着她一起忙的团团转，等终于忙完，在沙发上坐下，她们俩一左一右陪在小羽身边。

萧叶玫和紫君穿着同款的粉紫色裹胸礼服，小羽细细打量着她们，又看看自己，黯然道：“真不该给你们订这样的礼服裙，我觉得自己好像没发育一样。”

萧叶玫理了理自己的长卷发，自嘲的笑了：“身材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你这个干瘪四季豆先嫁了。”

紫君抬头看了萧叶玫一眼，叹道：“小羽，你真不该找我当伴娘，我都结过婚了，不吉利。”

“切，都什么时代了，还吉利不吉利，”萧叶玫抢白道，“当个伴娘而已哪有那么多规矩。”

小羽也点头，“就是，紫君姐你当然是未婚了，当伴娘有什么不吉利的。”

紫君紧紧抓住小羽的手，暗哑的说：“小羽，谢谢你。”

“喂喂，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哭啊，”萧叶玫赶忙拦住紫君，从包里找出纸巾递过去。

“我以前觉得你是挺豁达的人啊，怎么现在那么婆婆妈妈？”

紫君吸吸鼻子，“我是为小羽高兴。”

江小羽看着她们俩，突然兴奋的拉住她们，“嗯，我一定要把你们两个嫁出去，这是我今年的目标。”

萧叶玫斜她一眼，“谢谢了，我还不想结婚。”

这时，江妈妈通知她们凌烨来迎亲了，萧叶玫和紫君立刻站起来关门，萧叶玫兴奋的说：“不知道凌烨的红包够不够大。”

一干亲戚家的小朋友都围在房门口起哄，等着凌烨发红包，等凌烨冲破重重阻碍终于站在小羽面前时，小羽已经等的快睡着了。

凌烨一把抱起小羽就要往外走，被江妈妈拦住，“别着急啊，还没吃莲子百合汤呢。”

众人哄堂大笑，凌烨有些尴尬的将小羽放下，季韫端着两碗汤过来，笑着放到凌烨面前，“别着急慢慢吃，我看到还有好几道点心。”

小羽注视着季韫放下碗，走到萧叶玫身边跟她说话，萧叶玫别别扭扭的，好像不是很想搭理他。

小羽暗自好笑，突然想到凌烨的那个刁蛮堂妹，不知道萧叶玫知不知道她的存在，若知道自己有个那么强劲的竞争者，萧叶玫还会不会这么别扭。

“老婆，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专心一点？”

凌烨看出小羽在看季韫和萧叶玫，有些不满，舀了一勺汤喂到小羽嘴里。

小羽回神，娇嗔道：“我在想玫玫和季韫什么时候结婚呢，你可不能偏袒你妹妹。”

“我怎么敢，”凌烨喃喃道：“我还要谢谢萧叶玫呢。”

“你在说什么？”

“没事没事，”凌烨连忙又喂她一口汤，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恩爱无比。

“对了，我还想给紫君姐做媒，你有青年才俊可以介绍吗？”

凌烨无奈叹气，“老婆，现在是我们俩结婚，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小羽俏皮的做个鬼脸，“老夫老妻了，我没这个自觉。”

凌烨推了碗，一把抱起小羽，来到江妈妈和江爸爸面前，“爸妈，谢谢你们把小羽养那么大，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对她好，不会让她受委屈。”

江爸爸拍拍凌烨的肩膀，江妈妈有些感慨，偏过头去擦眼睛。

小羽也热泪盈眶，“爸妈，我走了。”

在父母的点头下，凌烨抱着小羽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下楼。

小羽抬头看着老旧的江宅，搂紧凌烨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从此后我就赖着你一辈子了。”

凌烨抬起闪亮双眸凝视她，笑眼弯弯，“求之不得。”

婚宴定在晚上，凌家包下了圣罗德酒店的宴会厅，请了专业的公司将宴会厅布置的圣洁典雅，到处装点着嫩白色的鸡蛋花，一顶鹅黄色纱帐装饰在大厅中央。

纱帐内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灯光下泛着晶亮的光芒。

宾客们三三两两的寒暄着，等待着新人的到来。

关于今天的婚礼，小羽倒是非常好奇凌烨会安排成什么样子，他之前完全不用小羽插手，一个人策划了整场婚礼，甚至还瞒着小羽彩排过，说要到真正婚礼那天才展示给小羽看。

当主持人提示新娘做好准备时，小羽有些紧张的勾住江爸爸的手臂，江爸爸为她将头纱整理好，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缓缓的钢琴曲响起，侍者推开宴会厅的门，小羽在江爸爸的引导下踏上红地毯。

大厅一片黑暗，只有中央纱帐下坐着一个人在弹奏钢琴，小羽稳稳的向纱帐走去，凌烨沉稳的嗓音响起，小羽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他曾经对她唱过的一首日文歌《lifeis》。

凌烨穿着黑色的礼服，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四周飘着无数的泡泡，小羽走到他身边，扶着钢琴站好，目不转睛的与凌烨对视。

歌声低缓柔情，小羽不禁想起大学时的那次校庆，当初的她一厢情愿的追随着季韫的脚步，丝毫没有醒悟到凌烨对她的好，致使她错过凌烨那么多年，还误会他那么深。

想到这里她就深深自责，好在他们总算冰释前嫌，没有再错过彼此，终于还是在一起了。

凌烨深情的演唱让小羽湿了眼眶，一曲终了凌烨站起来单膝跪地，将一只戒指戴在小羽的无名指上，一本正经的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子若不从，打晕拖走。”

顿时哄堂大笑，小羽也绷不住喷笑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学长，太丢人了。”

凌烨握住小羽的手站起来，环顾四周大声问：“丢不丢人？”

大家居然异口同声的说：“不丢人。”

凌烨得意洋洋的一挑眉，牵着小羽的手往台上走，主持人这才接过话筒，开始主持婚礼。

一番仪式下来，小羽被弄晕了，直到去敬酒的时候，人还有些晕乎。

小羽的婚纱在刚才敲冰雕的时候溅湿了，紫君陪她去换衣服，趁着这个空档，小羽拉住紫君，“凌烨说今天来了很多青年才俊，还不伐高富帅，你多留个心眼。”

紫君一掌拍在小羽裸露的背上，“你操心你自己的事吧，别管我了。”

匆匆回到宴会厅，小羽穿了一袭曼妙的裹胸式鱼尾旗袍，一进门凌烨看的眼都直了，连忙迎上来。

“你什么时候买了这衣服？”

小羽斜他一眼，“你有惊喜，我也可以准备。”

凌烨附耳过去，低哑的说：“小羽，这衣服只适合穿给我一个人看。”

小羽抬头娇笑，慧黠的一眨眼，“放心，我还有惊喜给你。”

凌烨双眼一亮，刚要追问，凌爷爷就招手叫他们过去。

小羽看见站在凌爷爷身边的人，一时惊喜不已，“齐韵，你怎么会来？”

齐韵勾着欧阳昊五的手臂站在凌爷爷身边，笑道：“看请帖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会那么巧有同名同姓的人，原来真的是你。”

凌烨疑惑不解：“小羽，你什么时候认识五嫂的？”

“五嫂？”小羽也惊讶不已，“你还有几个嫂子？”

齐韵噗一声笑出来，凌烨忙向她介绍，“这位是欧阳昊五，欧阳家的独子，我从小叫他小五哥，所以称齐韵为五嫂。”

小羽了然点头，拉下凌烨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凌烨听完神色颇为复杂，望着齐韵摇摇头，“原来是你。”

“小子，你什么意思？有话就说。”欧阳昊五轻轻捶了凌烨一拳。

凌烨又看着欧阳昊五摇头，叹了口气。

这下欧阳昊五更是莫名其妙了，转身向齐韵撒娇，“韵韵我们去喝酒，别理这臭小子。”

凌烨忙阻止，“五嫂不能喝酒，你可别忘记了。”

“知道了，知道了，”欧阳昊五挥挥手，齐韵跟我打了个招呼便跟他一起走了。

“齐韵酒精过敏吗？”小羽看着两人背影问道。

凌烨摇头，“五嫂怀孕了，当然不能喝酒。”

小羽撇撇嘴，不说话了。

凌烨搂着她的肩，安慰道：“放心，我们也会很快就怀上的。”

小羽嫌弃道：“也不知道之前是谁非说我怀孕，还比我更了解我的身体，结果呢？空欢喜一场。”

凌烨尴尬的笑了，“我也不是产科医生么，当然不是百分百准确。”

小羽甩开他，“不跟你说了，我去找琪琪他们玩。”

凌烨只好跟上，随她一起去跟同学喝酒，还好有伴郎挡酒，饶是如此，凌烨还是被灌了不少，婚宴还没完全散场，凌爷爷就派车将他们俩送了回去。

半醉半醒的凌烨还惦记着小羽的惊喜，趴在沙发上拉着小羽的手不放。

小羽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捏了把他的手臂，“别装醉，我问你件事，你给我好好交代。”

凌烨忙坐起来，油嘴滑舌的说：“老婆大人请吩咐。”

“你还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的论坛上有人爆出你和我交往的八卦？”

凌烨的酒一下子醒了，“你想说什么？”

“那张我在你怀里哭的照片，是谁拍的？”

凌烨突然变成了大舌头，结结巴巴的说：“那个，我也不，不是很清楚。”

小羽哼了一声，“周评学长都已经认罪了，你还不从实招来？”

“哎，老婆，我承认是我找人爆了那个八卦，可我还不是为了追你么。”

小羽微眯着眼，眼中亮起危险信号，“说罢，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

“没了，老婆。”

“真的没了？”

“真没了。”

“看来我不用点狠招，你是不肯说是吧？”

“哎，老婆轻点，疼疼疼······”

星星点点的窗外，夜才刚刚开始，正如凌烨和江小羽的人生，新的一页才刚刚翻开，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娴静，坚定纯真的感情，能抵挡任何的不安与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