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社会价值排序能玩下去的秘密必须不把人当人(1)

作者:石勇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0

|

本章字节:8672字

人作为人是无法相互比较的,但身外之物却可以比较,于是,人们就用身外之物的比较来代替人的比较,这就是社会价值排序这一游戏的真相。


社会价值排序就是一种心理食物链:为了心理生存,人与人之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不想被吃,一个人就得往上爬。


来看一下战国名嘴苏秦。为了个人当官发财的解放事业,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在游说秦国打六国失败后,忍受众人白眼,又去游说六国“合纵”抗秦,最终执掌六国相印,还让曾经看不起他的嫂嫂像蛇一样爬行来谢罪。


我们要问,苏同志以“头悬梁,锥刺股”这一革命英雄主义的事迹充分证明,他是用特殊材料造成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他的嫂嫂对他前倨后恭,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病?


司马迁同志在《史记》里告诉我们,这是一种“取尊荣”的精神。没有“尊荣”,那就位于心理食物链的最底端,那就只能被吃。苏秦什么人,怎么可能甘于当虾米?


他的嫂嫂是社会价值排序最虔诚的信徒。作为一只虾米,她除了严重鄙视混得很惨的苏秦,无形中把自己想象成一条小鱼,还能从那儿找到点生活的乐子,在心理上她还要不要活?而当苏秦同志革命成功,变成了一条大鱼后,她除了赶快讨好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更不用说,讨好本身就可以让她产生自己不再是虾米的幻觉,因为她是苏秦的嫂嫂,分沾了苏秦的牛叉,可以在众姐妹面前炫耀了嘛。


不知道你是否感到奇怪:苏秦同志虽然从一个无产者变成了一个领导干部,身份变了,但人还是这个人啊,怎么在她嫂嫂眼中,他这个人的价值反差就如此鲜明呢?


这就涉及到了社会价值排序的一个天大的秘密,也是它的一个大漏洞。


先看一种商品:靴子。靴子很有魅力,配上一双丝袜,女人穿上去绝对高档。这没有问题,我们可以理解为,鞭子套在一双美脚上,看上去很美。


靴子有不同的品牌,有不同的价格,作为一种现象,这也很正常。


但是,接下来就有问题了:有两个长得差不多的女人去买靴子,一个进名牌店,一个到街边摊。不一会儿,她们都拿着自己的靴子在街上展示。当你看到这一幕时,在脑海里会不会有这种感觉:穿品牌靴子的女人比穿地摊靴子的女人高档?


这类现象我们太熟悉了,以至于都不想去追问一下为什么。


我们认为逛品牌店的女人高档,仅仅是因为我们推测她有钱,从而屈服于金钱的力量吗?这样想只对了一半。事情的真相是,在我们的心理上,商品价格的差异本身就是一种价值的排序,它转化成了购买商品的人之间的价值排序——商品不同价,人也就不同价了。


人占有的东西,也就是身外之物可以比一下,但人本身能比吗?谁敢说在生命的意义上,一个亿万富翁的命就比一个乞丐的值钱?如果他把乞丐杀死了,然后丢出一百万,说:“这点钱都可以买你几辈子的命了。”大家服不服气?这些问题我们根本都问不出口,因为人的生命、人的价值是不能比的,更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那为什么会发生社会价值排序,把人与人之间区分成高档与低档这种现象?


在一个聚会上,我们在介绍两个人认识时,一定会指着a告诉b,a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或是我们什么人。你发现没有,如果a没有名字,没有职业、身份,或者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们根本就无从界定a,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样的a,就是一个神秘之物。


当你在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里碰到一个陌生人时,为什么感到有些不适?因为你根本无从界定他。不错,他是一个人,但你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人。而这一点,对你就是一个威胁,你得防着点。


所以,我们一定要界定一个人,把握他。那么用什么来界定一个人?他不是一种存在嘛,很好办,就用他的存在属性,像性别、年龄、籍贯、职业、身份、和谁的关系等,就是存在属性。我们说,白岩松是央视的新闻评论员,姚明是一个球星。


本来,一个人是个医生,他有35岁,像这类存在属于只是用来指代一个人,就像语言符号用来指代一件事情一样,指代的东西和被指代的东西并不就是一回事。但是,在我们的大脑和心里,情况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人就是他的存在属性。我们“体验”一个人,就是用他最明显的存在属性来体验他。很多人不是把大美女阿娇体验成一个清纯明星吗?当看到她和杰出的摄影艺术家陈冠希同志的人体艺术摄影作品时,意外了吧?


奇怪的是,我们这样体验一个人,他也这样体验自己。一个人是农民工,他也把“农民工”体验为他的自我,虽然是有点耻辱的自我;一个人是城管,他也把“城管”体验成他的自我,哪个小贩要是敢不把他这个城管放在眼里,还想不想摆摊,嗯?


尽管一个人的存在真的不是他所占有的东西,但在心理上,我们就是认为,一个人就是他所占有的东西。社会价值排序的逻辑就是: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就像一只钢笔和一个苹果一样,不具备可比性。但是,我把它们都折算成钱,你看能不能比较出它们哪一个更值钱?


人也一样。


老老实实地承认,社会价值排序这个游戏对强者是最有利的,如果占有那么多钱和那么大的权力,居然在别人面前还无法觉得自己牛叉,不能狠狠地、合法地发泄一下践踏别人尊严的欲望,那还不郁闷得要死,生活又能找到多少意义?但是,对于弱者来说,把自己真正的价值丢掉,参与这场游戏,注定了在心理上只能输掉。


剥去对方的社会包装,你在心灵上即获得了解放


一个人越无法依赖他真实的自我而活,他就越需要认为社会包装出来的那个“自我”就是真实的自己,并让其他人在心理上对此也表示同意。一个权力者,一个有钱人,一旦意识到那个剥去了权和钱的自我就是真实的自己,他在心理上就陷入了灾难。


西方有句谚语叫“仆人眼里无英雄”。英雄在大众面前总是沐浴上一层神秘、强大、正义的光辉,但投射到仆人眼中,这一光辉迅速暗淡。


西方大哲黑格尔和蒙田(16世纪法国人文思想大师——作者注)联袂推荐过这一谚语。思考最抽象、最高深的哲学问题的人和洞察人情世故的人都对同一种现象念念不忘,当然要引起我们的高度注意。


英雄在大众和仆人眼中居然是不同的两个人。是仆人本来就下贱,不能理解英雄的崇高境界吗?错了!


很简单,距离产生“魅力”。一个只看到包装出来的那个社会形象的人,当然会觉得英雄魅力四射。但如果他也看到了英雄拉屎,看到了英雄在生活上甚至十分低能,英雄是不是被“祛魅”?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纸老虎就是只能吓唬胆小的人。抗战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中国人也被日本鬼子吓得尿裤子,似乎日本鬼子不可战胜。结果,平型关一战,中国人沸腾了。事实证明,子弹打进去,日本鬼子的身体里也是有两个眼的,那些肉体也弱得很。


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看穿了社会价值排序是怎么玩的,以及它的破绽何在。而对付它,当然也就有了方法。


我想,不穿衣服,人类可能没有底气在猴子面前说自己是“高级动物”。


同样,我们在很多人面前心理弱小,那也只是被他们披的那一身“社会”的“皮”吓住而已。邪恶地想象一下,假如一个贵妇身上的服饰包装全部脱去,露出赤裸的肉体,可能还赘肉一大堆,眼睛露出惊恐,你会觉得她高档吗?


我们要做的,就是剥去他们这身“皮”!


十年前,我在一家单位上班。那时我不是一个好学上进的青年,没有向组织和领导积极靠拢的想法,特怕领导,屈服于他权力的淫威之下。


有一天,我正在厕所里一边撒尿一边唱歌,领导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我旁边。我感到一阵紧张,严重怀疑他在我身边,我的尿能不能撒出来?我看了他一眼,颤抖着喊了一声“x书记”,就不敢再看他了,心里“咚咚”直跳。


很快我就听到了旁边便池被尿水急剧冲击的声音。我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地看了一眼。我看到了一张疲惫、显出颓势的脸,这张脸和平时那张威严的脸极不一样,好像换了一个人。再往下一看,我脑海***现了这样的一幕:在一个厕所里,两个男人拉开拉链,掏出二弟,并排站在一起放水。


那一瞬间对我的冲击太大了。电光石火之间,我突然感觉到,我是和领导一起站在厕所里撒尿,我和领导是平等的!


不错,在办公室、会议室里,在各种可以衬托他身份的场合,他雄踞我之上,让我战战兢兢。但是,一进入厕所,他和我就没有区别,领导和下属的身份都被解构了,我们只是尿友,或者动物。他的威慑力被“祛魅”了,厕所把他打回了原形!


一种巨大的快感猛烈地袭击我的全身。在过了20多年的蒙昧人生后,我开悟了。


此后,我展开了一系列激动人心的推理。为什么领导不喜欢我们对他直呼其名?是因为直呼其名,就意味着一种平等,意味着这个名字一扯,就牵出了真实的他。如果这样,他怎么可能让我们敬畏?所以他一定要我们叫他“书记”,以他在组织中的角色和我们打交道,提醒我们,他对我们有权力,我们在他面前要放乖点。


同样,一个富人也绝对不会忘记提醒我们,他有钱,我们在他面前,最正确的反应就是自卑!


我陶醉在那个年代自己天才的发现中,再进一步推理,他们这已经是露怯了。很多让我们自卑的人,实际上根本不敢把他真实的一面露给我们看。


他露给我们看的那个“自我”,一定不是他真实的自我,而是经过了社会包装的“自我”。


“神医”张悟本出事之前,一系列头衔让人头晕目眩。像“中医食疗第一人”“卫生部首批高级营养专家”“中华中医药学会健康分会理事”“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技术合作中心研究员”“首席健康推广专家”,哪一个拎出来在社会价值排序上没有分量?当然,事后表明,这些头衔纯属虚构,如有其事,全是人民群众容易忽悠。


事实的真相往往是,一个人越无法依赖他真实的自我而活,他就越需要认为社会包装出来的那个“自我”就是真实的自己,并让其他人在心理上对此也表示同意。一个权力者、一个有钱人,一旦意识到那个剥去了权和钱的自我就是真实的自己,他在心理上就陷入了灾难。


当然,如果无法看破一个人用权和钱堆出来的“自我”本质上是一种虚妄,不好意思,承受灾难的就是我们。


当年,为破除社会价值排序,理论知识非常欠缺,只具匹夫之勇的我曾经玩过现在看来是疯狂而冒险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