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音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8 03:19
|本章字节:6184字
余立奎被捕后,李济深就让香港东华医院总经理杜其章出面,帮助他代请了小律师冼秉熹。香港的法律,小律师不能到高级法院辩护,但当事人不得自请大律师;案卷移交高等法院后,冼秉熹又帮他请了英籍大律师欧文。
事后得知,抓到余立奎后,戴笠非常乐观,立即命令陈亦川、陈资平等特务,通过余立奎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发现并抓获王亚樵。
陈亦川是安徽霍邱三流集人,长期在军统上海站工作。自从王亚樵上了戴笠追捕“黑名单”,因为他是王亚樵的安徽老乡,而王亚樵的老乡观念很重,于是,戴笠就对他委以重任,任命他为追捕组组长,并提供了大量的活动经费。陈亦川认为,这是他飞黄腾达、官运亨通的大好机会,因此,他干起活来,十分卖力。1930年冬天,他辗转打听到,上海法租界蒲柏路(今太仓路)京都公寓是安徽老乡的一个聚会场所。于是,他就租住了一间,并与王孝楚称兄道弟。他了解到王孝楚与王亚樵交往颇深,就多次请王孝楚下酒馆,称赞王亚樵是安徽人的骄傲,希望拜他为师,加入“斧头帮”。但是,王孝楚深知王亚樵的规矩,就是不说。不久,陈亦川两手空空,不辞而别。
1936年1月,陈亦川来到香港,竖起耳朵,到处探听王亚樵的行踪,忙乎多日,听人说,轩尼诗道茂源绸布庄可能与王亚樵有些瓜葛。于是,他有事没事,就在茂源绸布庄附近转悠。一天,他看见一个男人匆匆走进茂源绸布庄,心中一惊:“这不是余亚农吗?”他与余亚农有一面之交,而余亚农的面部有明显的疤痕,很好辨认。为了不被怀疑,他在远处躲着,过了一个多小时,等余亚农走出绸布庄,走了百十米,他才像不期而遇似的,迎上前去。
“哎呀,你不是亚农大哥吗?这么巧啊!”陈亦川伸出双手,热情地打招呼。
“你是?”余亚农问道。
“我是亦川,陈亦川,霍邱人。咱们是安徽老乡,在上海见过……”
“噢,是亦川啊。你……你怎么到了香港?”
“我?哎,别提了,还不是为了糊这张口吗?”
于是,陈亦川盛情邀请余亚农进了一个小酒馆叙叙旧。因为是老乡,余亚农不好驳他的面子,也希望借机了解一些他的真实情况,于是,也就答应了。酒酣耳热后,陈亦川把腐败的南京政府骂了一通,把自己失业的苦水倒了一通,最后提出,想请余亚农引见,拜王亚樵为师,与反动政府大干一场。
“老弟,不是我不愿帮你这个忙,说实话,王亚樵神出鬼没,他现在躲在哪里,我一点都不知道。”余亚农推辞道。
虽然余亚农没有帮忙,但是,考虑到他这个小老乡在香港无依无靠,就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在适当时机,给他介绍一些事做。因此,陈亦川便三天两头去找余亚农。
王亚樵听了余亚农的报告,没有吭声。王亚瑛想了想,说:“现在九哥是南京政府的通缉犯,这个时候,陈亦川来投靠,有些不大把握。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军统特务是无孔不入的。”
余亚农也觉得此事有点蹊跷,暗藏风险,就赶紧搬家,切断了与陈亦川的联系。
刚刚发现的线索,像彩色泡沫一样破灭了。陈亦川心里懊悔,但他更加意识到,茂源绸布庄大有文章。于是,他就吩咐部下,日夜紧盯茂源绸布庄。而王亚樵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得知余亚农是在轩尼诗道上与陈亦川碰巧遇到的,就联想到茂源绸布庄这个据点可能已经暴露,因此,就悄悄地将它兑换给了别人。
抓获余立奎之后,陈亦川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加大力度,不能让王亚樵这只煮熟的鸭子再飞走。他得知余立奎的律师是冼秉熹,就摸清他的住处,带上四五个人闯进冼宅,一手拿枪,一手拿一大沓钞票,让冼秉熹选择。冼秉熹见利忘义,被陈亦川收买成为“眼线”。遗憾的是,余立奎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警惕性很高,无论谁提及王亚樵,他都本能地避开,结果,陈亦川从冼秉熹那里并没得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陈亦川也不是吃白饭的,他严密监控余立奎的住所,发现,每个月都有人给金石心汇来50元。寄款地址、笔迹多变,都来自广西。他由此推测:王亚樵藏在广西境内。
按照香港法律程序,一般刑事案件,三个月之内,没有确实的证据,就应该放人。但由于南京政府提供的证据不充分,开庭审理余立奎案件的时间被一推再推。直到1936年5月,戴笠按照口头承诺,暗地里给香港警方送去40万元,香港高级法院才开庭审理,草草走了个过场,以余立奎参与刺杀宋子文未遂、行刺汪精卫等,当庭宣判,将其引渡给南京政府。
英籍律师提出质疑。主审法官不便解释,就说:“南京政府告了余立奎这么多条罪行,总有一条两条属实吧。”
余立奎见香港法院偏向南京政府,就把希望寄托在组织营救、上诉到英国伦敦皇家大理院上。王亚樵不便出面,就拜托了李济深。
宣判的第三天,李济深就派夫人双秀清找到金石心,说:“任公对立奎的事非常关心。‘两广事变’已经和平解决,南京与南宁达成了不再追究政治犯的协议。立奎的事情是政治性的,去南京没有什么问题,可能几个月就放出来了;如果上诉到伦敦,还要拖一年多,又需要3万元巨款,仍无获胜把握。任公的意见是,最好是不上诉,请你们考虑。”
余立奎无可奈何,接受任公意见,决定撤销上诉。但他又想,国民政府坚持引渡,自己去南京必死无疑;与其在南京受辱而死,不如在香港自裁算了。于是,他心情苦闷,写下了遗嘱、宣言、自挽和几首感怀诗。金石心前来探监时,发现丈夫自杀迹象,就抱来年幼的孩子,苦苦相劝,余立奎态度坚决。金石心抹了把眼泪,果决地抱起两岁的儿子,隔着铁栏杆对丈夫说:“立奎,你要是不想活,我们孤儿寡母今后依靠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要你再说个不字,我立马把孩子撞死在这个柱子上,我再去跳海!”说毕,她眼中露出绝望神情,真要把孩子往柱子上撞。余立奎瘫倒在地,彻底打消了自杀念头。
9月18日,蒋介石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将风度,亲临广州继园,看望前来握手言和的李宗仁。两个人毕竟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寒暄几句,便把多年的敌对情绪化解了。新桂系骨干被南京政府委以重任,李宗仁为广西省绥靖主任,白崇禧为军委会常委,黄旭初为广西省长。宁、桂皆大欢喜。
临别前,蒋介石似乎是顺便提了一句:“德邻弟啊,我们是北伐中共过患难的兄弟。再怎么说,上阵父子兵,打虎还得靠亲兄弟呀。我得到了确切情报,刺杀宋部长、汪院长的主谋王九,现在就藏在广西。他可是政府通缉的要犯,你看,是不是赶紧把他交出来,依法严惩啊?”
“王九?哪个王九?”李宗仁故意装做不认识的样子。
“王九,就是那个王亚樵,王疯子!”
“王亚樵?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我接到报告,说他藏在广东。”李宗仁继续装着糊涂。
“这个情报是戴科长亲自报告的,不会有错!”
“那好,委员长,我一回南宁,就让健生把广西的山山水水全部翻一遍,看看王亚樵藏在什么地方……”
“德邻啊,”蒋介石两眼看着他,以商量加命令的口气说,“你我都忙,分身无术。这样吧,这件事,就责成戴科长与健生两个人办理。再不能让他跑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啊!”
同一天,余立奎与胡大海一起,被警察押上“加拿大皇后”号邮轮;20日,邮轮抵达上海浦东其昌栈码头,两个人被押往上海警备司令部……
不久,金石心把孩子交给保姆照料,自己搭船回到上海,经常去探监,送吃送穿,给了丈夫许多安慰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