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小娴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20
|本章字节:54788字
你体会过暗恋的滋味吗?
将自己喜欢的人偷偷藏在心底,
悄悄为a做着一些细微的小事,
也许a不会发现,一旦被觉察,会暗自窃喜许久。
会彻夜等待,看到a出现,
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光亮起来。
a在你世界的每个角落,你藏在阴影下,
默默地爱恋a,这种爱只关乎你自己,
与其他人无关。
爱潜藏之
单恋青涩伤害
那时候
loveismerely
amadness
那时候的
爱情
为什么就能
那样简单
aricleby寐语者
chaper01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大一入学领新书的那天,人群里,他与我擦身而过。
他不过是抱着书迎面走来,灰套衫里翻出白衬衫衣领,清清瘦瘦,并不抢眼。
不知为什么,我停下脚步,回头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第一堂素描课,要选人做模特,让全班同学画。
老师翻开名册,随意念了一个名字杨晨希。
午后的画室,柔和充足的光线从长窗扑进来。
教室角落里有一个男生站起,光从他的侧面勾出好看的身影。
他走上讲台,在老师指定的位置坐下,对台下有些拘谨地笑笑,目光不知往哪里落的样子,飘过来,正与我的目光遇上。
是他。
我对他笑。
他回以微笑,这似乎让他的拘谨缓和下来,在台上自如了些。
还是那天遇见的模样,白衬衣领子翻出深灰套衫,牛仔裤泛旧,修长的腿,清晰的脸部轮廓,鼻梁格外挺拔。他按老师的要求调整姿态,静止不动,像定格在美好光影里的黑白老片子。
我愉快地抱着画板,坐在第一排,以素描的名义,放心大胆地盯着他看。
一道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起初不自在的他只过了一小会儿就泰然了,脸部线条因平静放松,显得更加柔和,目光斜斜地投向教室窗外,投向远方,像穿过了漫长时间。
我似乎也觉得,已看了他很久。
他在看什么呢,窗外有什么让他的眼神这样温柔。
老师走过身边,停下来看我的画板。
周围同学落笔的沙沙声连成一片,只有我的纸上还一片空白。
我拿起笔,笔端迟疑,不用抬眼再看,他的样子已深印在我眼里。
落笔簌簌,一笔一带一抹一勾勒。
老师在旁边点头:“嗯。”大概是赞赏的声音。
但我一点也不想画,只想看着他。
他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样子,比画好看,我画不出这样的他。
第一堂课下来,老师表扬了我的作业,展示了我画上的他。
不知谁在下面笑嚷:“画得比真人还帅。”
我的脸颊倏地发烫。
低头之前瞥见他也在笑。
师姐师兄们说,谈恋爱才是大学的第一门必修课。
寝室里姑娘们开足搜索马力,将本班本系本院男生一大片检阅过去,按各自口味,锁定目标,或者被锁定。效率高的,开学第一个月已正式约会。
“南南,你太害羞了,不要总是躲在后面。”
她们对我说。
我躲在后面,是为了悄悄看他。
每次出去玩,他总是那群男生里面最安静的一个,不多说话,习惯性地走神,被人问到总要愣一下才回答。说两句,又不知走神到哪里去了。他是人群中的异类。
别人看起来,或许以为我也是同样的异类。
我满足于和他保持同类的位置,平行相视,然后会不会彼此发现,彼此靠近?
转眼开学第二个月,我们一共说了五次话。
遇见的时候,我只会微笑,等他先开口说“早啊”或是“去哪儿呢”,然后我回答,相互点头笑笑,没有别的话。他话不多,不爱说笑,偶尔有女孩子逗他,他会好脾气地笑笑。
看起来我们都乐于做人群里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对于我是独特的存在,在他眼中,我依然不起眼。
日记本里,代表他的只是一个字杨。
我不爱写他的全名,只用一个字,就像是我的专属称谓。
大一的课程安排很轻松,刚从高三炼狱里熬出来的苦主们终于逮到自由的补偿,男生们逃课打游戏,女生们翘课去逛街。我也只想天天躺在寝室看,但事实是,我天天抱着书本准时准点上课、上自习,成了一个好学生……因为,他从来不缺课、不迟到、不早退,连谁都可以敷衍过去的基础公开课,也堂堂认真,从不见敷衍。
那么我也只好不逃课,只好每天早一点赶到教室,找个前排角落坐下这样就能每天看着他走进教室,看他坐在邻近位置,低头写笔记、皱眉思考、走神发呆;偶尔他会坐在我附近,走过我座位时,会点头笑一笑。
这样,我就连下着瓢泼大雨,室友都赖床翘课的早晨,也能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高高兴兴地去上课,像是去约会。
她们说:“南南这丫头,跟杨晨希一样怪。”
我听见这句话,心里膨胀出按不下去的窃喜,像得到某种承认。
然而他的与众不同,并不只我一个人发现。
每次听到他的名字被提起,就像私藏起一件宝贝以为无人知晓,却原来那是每个人都明白的好,这种心情真是沮丧。不爱听她们讲他的八卦,最怕哪一天毫无防备,就听到他与谁谁在一起了。
女孩子们总有可怕的洞察力。
我的心事想要藏起,比冬眠的狗熊藏食物还困难。
室友们以松鼠般的嗅觉发现了我小心翼翼藏起的那个“松果”。
在全寝室对我进行了严刑审讯之后,寝室长小曼一锤定音地说你们这两个怪人早该凑一对了,这事,我来搞定!
chaper02七个颜色的珍宝珠
小曼的男朋友熊昊,绰号“大熊”,是他寝室的室长,被小曼胁迫着做了“帮凶”。
这天下了体育课,一群人都拥向小卖部买水喝。
小曼拉住我说:“去那边买,这里的水卖得贵。”
我心想校内所有小卖部的矿泉水都是一个价……正想着,她十分演技化地挥手大声说:“嘿,真巧,你俩也在!”
是他,被大熊拽着,正走过来。
大熊买了四瓶矿泉水,一脸憨厚地笑:“这家的水便宜。”
小曼撞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这场“偶遇”戏的女主角该上场了顿时心虚气短,缺乏临场表演经验,从脚底热起来,热气直往脸上冲。
“水是一样价,但这家东西多。”
他接过话,难得地先开了口。
我脸颊已经发烫:“嗯,这家薯片口味最多,你喜欢吃什么薯片?”
“我不怎么吃零食。”他答。
唉,看过那么多言情,哪一本的女主角和男主角偶遇是问人家吃什么薯片的……我浪费了一个“偶遇”,用错开场白。
“你不吃可以请女生吃啊。”
小曼出声解围,嚷着要他请客,给我们买零食。
他老老实实地拿过袋子,遵小曼的吩咐,瓜子、薯片、开心果、qq糖……装了满满一袋。
“还要什么吗?”他转头问我。
我心一跳。
抬头触上他的眼睛,看不到别的存在,慌慌地随手指去,指到珍宝珠棒棒糖。
“哪种口味?”他笑了,一副这么大的人还吃棒棒糖的样子。
“口味?”
我傻傻地望着五颜六色的棒棒糖罐子,觉得哪一样都好,是他送的,都很好。
他等着我选,等了半天,说:“不如每种颜色要一个?”
一大把的珍宝珠,缤纷满目。
七个颜色的魔术棒,捧在手里丰盛惊人,像捧住满满的幸福,低头闻上去,可乐味、巧克力味、草莓味、牛奶味、凤梨味……各种香甜混合在一起,糖纸美丽斑斓,晃一晃都要迷心迷眼。
满袋子零食拎回寝室,迅速瓜分一空,只有七个珍宝珠棒棒糖被我私藏在抽屉里。
一个也舍不得吃。
珍宝珠。
名字取得真对,这是我的珍宝。
暗恋并不痛苦。偷偷喜欢一个人,没有要求,不为回应,只为一次偶遇,一次相视,就能满足到心底里去,那是最简单的幸福。
可当暗恋变成光天化日下的单恋,我骤然狼狈无措。
“诺曼底都能登陆,南南当然能拿下杨晨希!”
小曼信心满满地帮我策划“登陆”。
所有的爱情片都是从偶遇开始,没有偶遇,也可以人造偶遇。
教室、食堂、图书馆、球场……凡是他会出现的地方,我也刚好路过;他进进出出的时间表,被大熊那个“卧底”出卖,总会那么巧地,使他遇上我。
每当遇见,他总微笑。
既不陌生也不熟悉,刚好一笑而过。
假如他并不讨厌这相遇,是不是,可以把相遇变成相约。
我鼓起勇气,在图书馆里相邻而坐;在去教室的路上,与他谈论作业与功课……他专注聆听,耐心解答,偶尔的玩笑,让我越来越有所期待。
我开始约他一起上自习,相互帮着留座位。
里程碑式的成果是,终于互留了手机号码。
“不是吧,你们现在才留电话?”小曼像惊悉远古穴居人原来是这样谈恋爱的。
算是在谈恋爱了吗?我惴惴。
chaper03替身表白的后果
耐着性子等了一天又一天,他没有主动打来,也没发过短信。
我鼓起勇气发了第一条短信给他。
“明天下雨,出门记得带伞,晚安。”
他回:“好的,你也早点睡。”
这是关心吧,一定是,我抱着手机,被短短几个字感动到眼眶发热。
从此发短信成了我每天最期待、最隆重的事,仿佛一种仪式。
“下午的课,别忘记带作业。”
“早安,今天天气真好。”
“下周降温,准备好厚外套。”
“最近好多人感冒,注意身体。”
尽量字斟句酌,尽量细心又不罗嗦,不能太频繁,不能错过重要时刻……我小心翼翼,如对待珍贵脆弱的瓷器,来对待一条条短信,对待一个来之不易的开端。
他的回复从来简单,“好的”“你也是”“晚安”……是高频词,没有多余的话,偶尔不回复。起初没有等来回复时,我沮丧,然后习以为常,继续着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靠近。
像一只蜗牛慢慢爬。
爬过了一个学期,转眼就是寒假。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寝室里有人已经分手过两次,交了第三个男友,而我还在蜗牛爬。
放假离校前的那一晚,我们偷藏了啤酒带回寝室,几杯过后,她们联合起来,逼我去表白。
我慌了手脚。
小曼拿起电话:“受不了你们磨唧了,你不说,我说。”
整个寝室沸腾了,熄灯之后的欢呼差点儿招来宿管。
我在上铺,被睡下铺的姑娘堵住,不许我下来抢夺电话。
那是一种即将“就义”的心情,心在胸腔里跳得张牙舞爪,世界末日仿佛就在顷刻。
小曼拨通了电话。
有人促狭地按下了电话免提键。
我拿被子蒙住自己,耳朵里一阵嗡嗡。
小曼先找大熊,让大熊叫起已经睡了的杨晨希接电话。
他睡意蒙眬的声音传来。
我抓起被子堵住耳朵,一个字也不敢听。
却还是听见小曼笑嘻嘻的语声穿透了厚棉花。
她大声说:“杨晨希,知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很喜欢你?”
电话那边沉默。
小曼追问:“喂,在听吗?”
“噢……”他的声音传来,“这么晚了,你们寝室还不睡?”
寝室很静。
嗒的一声,小曼拿起了话筒,听不到免提话音了。
她明显低下语声,说了句什么。
我掀开被子,脑子里昏昏的,从上铺下去的时候太匆忙撞了膝盖,也没有人拦我了,小曼愣愣地任我夺过听筒。
里面传来他的声音:“……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杨晨希。”
我一开口,声音在抖。
“小曼是想帮我说,我没勇气对你说的话。”
电话里很静。
他未开口,呼吸的声音先传过来,在电流杂音里,像有遥远风声。
“我知道。”他说。
眼泪滚落。
是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即使全世界都瞎了,他也看得见我卑微的爱慕。
没有回应,已是最明白的回应。
不知道的只是我。
用尽最后的力气笑着说:“那么,晚安。”
一个寒假浑浑噩噩过去了。
开学时,初春天气犹带轻寒,校园里的桃花已酝酿着灼灼。
遇见他,还是会笑一笑,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
我一直伪装得很好。
起初他有些不自在地回避,目光从我身上掠过,渐渐见我若无其事,便有了些悄无声息的迂回,每每当我回头,会发觉他的目光匆匆移开。
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吧?
开学没几天,就是小曼的生日,我们又偷偷抱了啤酒回寝室,熄灯后吹蜡烛,分蛋糕,嘻嘻哈哈,迷迷糊糊,没心没肺,躺在各自的小床上说各自的心事。
一定是酒精作祟,那个绝口不提的名字,我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
她们手忙脚乱地安慰,说着杨晨希种种的古怪讨厌处,说他不配被我这么喜欢。
后来我就晕晕地睡着了,醒来当做糗事一桩,主动失忆。
过了几天,登录qq,看到好友申请的小喇叭一闪一闪。
心不在焉地点开,验证信息里写着三个字:“杨晨希”。
盯着这名字看了又看,手指发僵地点了通过。
好友列表上亮起的头像小人,令我呼吸都屏住。
头像动了,他在线,发来一个笑脸。
我回以笑脸。
他问:“南南?”
我手忙脚乱地敲字:“你怎么有我的号?”
“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
“听说你不是很开心。”
“没有啊。”
“有一天你在寝室喝酒,哭了?”
“谁说的?”
“对不起……”
是谁多事,把那晚我失态的糗事告诉他的?想想除了小曼,谁还这么热衷关心我和他的事。我该对小曼的热心表示感激还是苦笑,又该对屏幕上这声“对不起”,说一声“没关系”,还是“不稀罕”。
知道有个女生为你醉酒大哭,臭男生的虚荣心和大男子主义超级被满足,于是同情爆发是不是?如果,如果这句话是里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我会嗤笑。
可是当他对我说,我明知道这有多么讨厌,依然不争气地蓄了泪。
爱情很霸道,自尊很谦让。
qq安静了一阵,跳出一小行字,他问:“你还喜欢吃棒棒糖吗?”
我拉开抽屉,看着整齐码放成一排的珍宝珠。
“喜欢。”
“嗯。”
他的qq静了,没有信息再发过来,头像也变成灰色。
我舍不得关闭对话框,翻回聊天记录,一个字一个字看了又看,想象他坐在电脑前,在键盘敲下每个字时,是什么样的姿势和表情。
桌上电话丁零零响。
接起来是他的声音:“南南,下楼来,有东西给你。”
奔到窗边探头一看,真的是他站在宿舍大门的梧桐树下,拿着手机,仰脸向上望,与我的目光撞个正着。我跳起来,在镜子前团团转,眼睛还有哭过的红肿,前几天修剪不成功的刘海儿看上去很傻……可我不管了,三步两步往楼下冲。
远远就看见他,站在午后的阳光里。
我竭力像个淑女一样慢慢走向他,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朝我伸出双手,微微笑,掌心里捧着七个颜色的珍宝珠。
chaper04就好像我们是情侣一样
科技拯救世界,网络拯救了我原以为隔山隔水的相思。
我们每天在教室遇见还是只会点头笑笑,说声早上好,却会在qq上闲聊,开玩笑,分享好看的电影、好听的歌、搞笑的图片……我的qq随时手机在线,眼巴巴地盼他上线,看到他的头像小人儿亮起,就像全世界都发了光。
总是我先说话,先敲敲他,问上一声:“hi!”
有时候他的回应寥寥,只说一句,“我去看书了”或“在打游戏”,头像依然亮着。我就忍回去许多想跟他讲的话,不打扰,也埋头做自己的事,时不时地看一眼他的头像还亮在qq上,觉得他和我是在一起的,是很近的,于是满心欣喜。
寝室了除了小曼和大熊这对,不久,我下铺的姑娘和他们寝室另一个男生也恋爱了。
我和他被默认为潜在的一对,两个寝室号称“门当户对”。
从此神奇的六人组合出现,每当那两对约会,总把我们也扯上,非要凑成六人行。
例行程序是:泡图书馆逛操场吃夜宵,偶尔溜出学校通宵唱歌或看夜场电影。那两对是正经情侣,一本正经地谈恋爱,我和他却是凑数的路人甲与路人乙。
或许是校园生活平静到无聊,他乐于和我一起充当六人行的男女配角。
就算是配角,我也当得满足欢喜。
我开始学习化妆,琢磨衣服发型,斤斤计较自己的体重,想为他变成一个更美好的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他会慢慢喜欢上我……我告诉自己,一定会,如果没等到,必是因为我还做得不够好。
查遍了所有的星座匹配、名字测算,寻找我们有缘的证据。
在日记本里傻傻地把他的名字写下117遍,据说这样会使咒语灵验,心愿实现。
生日暂时等不来,就找来一堆稀奇古怪的节日,作为送他礼物的理由牛奶节,送酸奶;爱耳节,送卡通耳机;世界气象日,送新雨伞;国际博物馆日,邀他去逛博物馆。
有他在身边,就是我的节日。
我以田螺姑娘为学习目标,相信男人都爱那样的女孩每天设好早上的闹钟,迷迷糊糊醒来,打电话叫他起床;作业多得做不完的时候,先熬夜赶完自己的,再帮忙做他那一份;还有洗衣服,即使他不肯让我洗,把衣服藏起来,我也总能偷偷拿走。
吃水果的时候,把柚子剥好分开,把菠萝切片,浸完盐水、涂上蜂蜜,装在可爱的餐盒里给他;出太阳了,男女生都在宿舍楼下晒被子,男生们总是笨手笨脚,而他只用站在一旁看着我干脆利落把被子晒好。有的男生羡慕,朝我们吹口哨起哄。他会脸红,低声说:“你不用做这么多的,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我想他一定是口是心非,有个人对你这么好,怎会不乐意。
傻傻地付出,是不是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那时我并不懂。
只以为,不拒绝就是接受,接受就是喜欢。
为他做任何事我都开心,从没问过他是否真的需要。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渐渐明白,不被需要的付出,只是额外的负担。
chaper05今夜最亮的星星是他的眼睛
惹人心思浮摇的春天谢了幕。
初夏时节,熏风拂拂,树荫透出沁碧的颜色。
五月的第二个周末,我们六个人去郊外旅行。
踏着溪流旁的小路进山,竹杖为马,牵手攀援,在山涧里打水仗,泼得一个个都成落汤鸡。我和小曼摊开野餐布,拿出水果、点心分盘。
他头枕着双手,仰靠在河边大石头上,远远地看着我。
我的心飘上云端。
爬到山顶已是傍晚,夕阳西沉,远山苍茫,暮霭里流淌着一层珠光。
住在民宿,男女生房间还是像宿舍一样分开。
入夜,良辰美景,正牌情侣们都出去私会了,剩我们两个在相邻的房间里各自待着。
我洗完澡披着湿头发,拉他陪我散步。
山间夜色如一幅淡墨画,远离尘嚣的安静,繁星点点近在眼前。
小溪上有座弯弯的石桥,我们并肩坐在桥上看星星,流水在脚下无声地闪动粼光,映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月色,像很多银色的小鱼游过。
草丛里蟋蟀在远远近近地哼唱。
他没有说话,仰头望着星空发呆。
此时无声胜有声,似乎可以坐在这桥头,一直坐到天荒地老。
我叹了口气。
他还是沉默。
我又叹一口气,其实只想他主动说句话。
他终于转过头来:“要不要回去?”
难道和我在一起真有这么乏味,我赌气回答:“不,我想一个晚上都坐在这里。”
“那我陪你。”他笑笑,低头看我只穿拖鞋的脚,“你不冷吗?”
“不冷。”我扭过头不看他。
虽然是初夏,我一向手脚畏寒,被清凉的夜风吹着,早已冰冷。
突然间脚上一暖。
我呆呆地低头,看见他蹲下来,将我双脚捂在掌心:“这么冰,还说不冷。”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突如其来的亲密,像在做梦。
“你不回去,我就帮你焐一个晚上。”他看着我,满眼笑意如此温柔。
夜空里所有的星星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眼睛的明亮。
我想,我是真的恋爱了。
chaper06“你真的很好,可我……”
第二天,前往下一站的旅行车上,我和他坐在一起,终于像真正的情侣一样。
车上空调太强,他将外套罩在我和他身上,温暖的手不声不响地伸过来,在衣服底下牵住我,将我冰冷的手握在掌心。
我靠在他肩上,甜蜜地睡了一路。
小曼他们都看出来一夜之间我和他的关系有了变化,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我自己也还懵懵懂懂的,不知是什么悄然改变了。
天黑前赶到下一处景区,又要在山里过夜。
他们也不客气,直接按对分配,把我俩硬塞在一间房。
平生第一次和男生睡同一间房,也没有怎样尴尬,心里知道不会发生什么,只是各自躺在一张小床上,就着昏黄灯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翻着,他玩手机游戏。
聊着聊着就困了,他说:“睡吧。”
山里不像城市,关了灯,就真的一丝光亮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好黑啊。”我裹紧被子。
“你怕吗?”他轻声问。
外面夜风吹得树叶哗哗响,山郊木屋,黑黢黢的夜,浓重阴影像伏在屋角的妖怪。
一闭眼就有张牙舞爪的幻想。
“我不敢睡。”
“我在这里,不怕。”他柔声安抚。
“你能陪我睡着再睡吗?”我把被子蒙过头,黑暗里他看不见我的脸有多红,听不见我心跳得多快。
他窸窸窣窣地起来,在我床沿坐下,摸了摸我头发,半靠在我身旁。
他的味道真好闻,一呼吸就全是他身上清新的香皂味道。
小心翼翼地躺着,我一动也不敢动,他似乎也将呼吸都放轻。
沉默中像是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在黑暗里,低声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呆住,慢慢地,耳根脖颈开始发烧,无地自容地窘迫。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反问。
“我也喜欢你……我……”他语塞,一时没有话可以接下去。
我在黑暗里徒劳地睁大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酸苦辛涩激灵灵涌上,从未有过的冲动,眼睛一闭,凑上去就吻了他。
他的嘴唇又薄又软。
他胸膛下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的唇尝试回应,他的手也慢慢环上我腰间,将我拥抱。
我闭上眼睛,愿意等待任何事的发生。
等来的是一声叹息。
他叹气,慢慢松开手,将我推开了些:“你真的很好,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们……需要多一点时间。”
大约呆愣了许久,回过神来,我开始发抖,眼泪不受控制,直往外涌。
分不清是伤心还是羞耻,我咬住嘴唇,咬得好痛,也忍不住哽咽。
他在黑暗里伸过手来摸我的脸颊,摸到一手泪,呆了呆,抱住我:“对不起,对不起,你真的很好,是我太蠢了,不是你不好,真的对不起……”
此刻只想他闭上嘴,什么也不要说,每一声对不起都像针在扎我。
整夜的哭泣,终于累了,天快亮时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只知道他还一直抱着我,拉着我的手,不停为我擦去眼泪。
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迷迷糊糊了一小会儿,做了纷乱得可怕的梦。
醒来时,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照着我和他。
他看着我,温柔地低头,吻了我的额角。
“睡醒了?”
他暖暖地笑,前所未有地温柔,昨夜一切好像只是场噩梦。
我目不转睛地望住他。
他拿过我放在床边的衣服,帮我拢了拢头发,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们在一起吧。”
面对结束的勇气,被这句话击溃,我说不出一句硬气的话。
假装天亮之后的温柔才是真相,其他都不重要。
等了这么久,怎能舍得放手。
chaper07结尾比开头更仓促
他从来没说过爱我,我也小心翼翼地不强求。
我们在一起,像所有的情侣,即使我知道,有什么总不一样。
相爱的人如胶似漆,而我和他之间,缺了某样东西,黏也黏不起。
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时不时又给我的一点好、一点甜,及时让我麻痹自己。
生日的时候,他送来带着露珠的白玫瑰,和一只绘有公主王冠的蛋糕;
雨后走在林荫路上,他会揽过瑟瑟怕冷的我,拉开风衣,把我裹在怀里;
我想吃巧克力,外面下着细雨,他会不声不响地跑出去,回来时发梢湿透,笑着从包里掏出一袋黑巧克力;
每件事,每句话,每个点滴细节。
他的每一点好,都在我眼中无限放大,永久收藏。
又一个学期结束了。
新学期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新鲜事,是他们一个接一个迷上了魔兽世界。
最先是大熊,小曼被拖进去,再是他,还有寝室里另一个姑娘,最后我也忍无可忍追上他们的步调,好奇地想知道,这网络游戏到底有多大魅力。
小曼和大熊很快就在艾泽拉斯大陆上联袂笑傲江湖了。
他手把手地带我练了一阵子,耐心十足,终于会在qq上主动找我,却总是问,要不要草药、矿石、魔纹布……明明几分钟就可以从他寝室走到我们楼下,我们却天天对着屏幕,在游戏里并肩跳跃前进,一起组队打怪,一起练级,一起在达纳苏斯的湖泊边看星星,一起骑着狮鹫飞越雪山。
现实中的六人行,变成了游戏里的四人小队。但我不是真心有多喜欢,只是为了和他一起。新学期开始后,我辅修的第二专业变得课业繁多,考试也难缠,渐渐玩游戏的时间少了,很多时候在寝室,小曼废寝忘食地和他俩刷副本,我在一旁看书、做作业,时不时凑过去看一眼游戏里那个化身圣骑士的他。
有天小曼说:“有个奇怪的人,总是送我东西,我一个人练级的时候他老在旁边跟着,看到我要死了,就过来加血,帮忙,是个圣骑。但是每回大熊他们在,这个人就不见了。”
“哇,神秘仰慕者,说不定是现实中的熟人,熊哥有情敌了!”我哈哈笑。
小曼耸耸肩,指着电脑屏幕:“你看,就是这个人。”
我探头过去,那人的id是arado什么什么,不知为何,觉得眼熟。
但我想不起arado的意思,不确定在哪儿见过,没往心里去。
人的本能就是那么奇异。
我记英文单词从来都很笨,单词们掠过眼前就成浮云。
偏偏这几个没头没脑的字母一直没忘记,逗留在记忆里,仿佛故意为了等到几天之后,在一个平平淡淡的傍晚,我买好了两个人的饭,送到他寝室。看见他书架凌乱邋遢,顺手整理,将他最喜欢的那个飞机模型拿下来他攒了几个月零花钱才咬牙买下的宝贝,说是二战时一款德军飞机,命名arado。
他看见我站在书架前,呆看那飞机模型,催我吃饭,说饭要凉了。
我放下模型,坐到小桌前,和他面对面吃饭。
他自然而然地从我饭盒里挑走我不吃的肥肉,把我爱吃的胡萝卜从自己盒里夹过来。
嚼着胡萝卜,再没有以往的清甜,如同纸片。
我沉默地往嘴里扒拉饭。
“今天怎么不说话了,饿急了?”他笑问。
顿住手,我盯着不锈钢饭勺上映出自己变形可笑的影子,也笑了笑。
“我以为单恋最辛苦,其实不是。每天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看着真正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这样才最辛苦吧?”
寂静。
我没有抬眼,没有看他的表情。
他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回答。
小饭桌前的两个人就这样木然相对,直到饭菜渐渐变凉。
我站起来收拾洗碗,他拦住,说:“我来洗。”
从我手里接过饭盒时,他握住我的手。
我沉默着将手抽出。
那天走出他寝室的门,我知道,不会再坐在那张小桌前,和他面对面吃饭了。
再也不会了。
就像那些写得糟糕的言情,总是结尾比开头更仓促。
chaper08问一声,你好吗?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像结束时这样默契过。
不约而同,一起沉默,一起疏远。
没有追问,不须解释。
很多事总是过后想起来才茅塞顿开,比如,他不是很合群的人,却愿意跟我们六人行;他明明不喜欢热闹,却总不拒绝小曼发起聚会;每次小曼开我们的玩笑,他都反应木木的,以致小曼私下对我说,这家伙没有幽默感;每次六人行的活动里,不管大家玩得多开心,他总是郁郁寡欢;那一次小曼打电话替我表白,他的反应那样冷淡……这是怎样透心透肺的茅塞顿开。
最初那些煎熬的日子,一天天、一刻刻迟缓挪过来,曾经温暖的一切在自己怀抱中寸寸死去冷却,哪怕心里有炭火在炙烤。这样也好,死了心,就不会为一丝牵强期待而辗转反侧,不会一次次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他不爱,我哪里不够好?
不知道答案的时候,一个人会自怜自哀。
知道了原因,反而委屈怨恨不起来。
我并不是不可爱的女子,我也被人追求喜欢过,从未曾这样低声下气对人好、为人累、将人迁就,为着他,将苦楚都狠狠尝了,甜蜜也浅浅尝了,求仁得仁,何尝不是圆满。
那个关于arado的秘密,除了我和他,没有人知道。
大熊不知道,小曼也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我和他好端端怎么就分手了,我只是说,没有感觉了。
游戏我再也没登录过,他们问起,我说要专心学习。
后来有一天,小曼不经意地提起,那个游戏里的神秘仰慕者好像消失了,再没出现过。
再后来的一天,听说他有了新女友,是在游戏里一起玩的女生。
我们分手后的那个情人节,有学长送我玫瑰花,我收下了,和学长吃了几次饭,于是传说我也有了男朋友。
两个人就这样淡出彼此的世界,像从来没有过交集。
再一次收到他的短信,是半年后了。
那时候系里组织采风,他是去婺源的那一批,我去了甘南。
在甘南的日子,远离喧嚣,足以忘忧。
时间过得平缓,没有痕迹。
采风快结束的时候,一天早晨醒来,打开手机有未读短信。
“最近你好吗?”
发信人的名字跳入眼中,我在甘南清晨明亮的阳光中,怔怔失神。
这么久,到现在,他想起我来,轻轻问一声,你好吗。
短信的发送时间显示是夜里两点。
婺源的静夜,他是否走过了某座小桥,看见某片星空,想起某个夜晚在山间,曾一起看星星的某个女孩,想起他曾用双手为她焐暖冰冷的脚。
短信看了很久,我没有回复。
我是不肯拖泥带水的天蝎座。
chaper09有一个人,我曾用心对待过
大熊和小曼是全班唯一一对从大一坚持到毕业还没散的情侣,他们共同留在了这个城市,为了在一起,各自有所放弃。大熊憨厚,小曼率直,两个人吵吵闹闹,不离不弃。
校园恋情是一棵树上缤纷结满的漂亮果子,大多数被鸟啄被风吹被雨打去,结成正果的寥寥无几,但哪怕只有一个成熟,也让见者欣慰。
我相信小曼从头至尾都不知道那个游戏中的神秘仰慕者是谁。
恐怕她都不记得有这回事。
这样想来我比那个神秘仰慕者幸运得多,起码,我爱过的人,知道我爱过他。
听说他得到交换生名额,要去法国留学。
我也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未来在前方闪烁着希望的小光斑。
毕业聚餐那天,喝着告别酒,很多人喝高了,女生们醉后哭得梨花带雨。
我喝了不少酒,没打算清醒着回去,头晕了,眼花了,却依然清醒。
混乱场面里,表白的表白,拥抱的拥抱,号啕的号啕,豪言壮语的也不少,我清醒着看这一切,蒙胧眼前的,是他的身影。
我们已经很久没面对面说话了,各自忙实习,好久不见。
他拿开我面前的酒杯:“不要喝了。”
我笑笑,站起来,推开他欲搀扶的手:“没事。”
他欲言又止地望着我。
把自己关在洗手间,捧起冷水洗脸,整理头发,补上一点唇彩,白晃晃的灯光下,我打量自己的脸,这四年间有些什么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出来看见他一直站在门外等我,踌躇的表情,踯躅着开口:“还好吧?我送你回去。”
我笑着摇头:“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他望着我,目光倒像比我喝得还多,还迷茫。
有一句分手那天很想很想问他的话,那时候忍住没有问,到现在,还要问吗
“你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其实我知道答案。
还记得那个夜晚,最亮的星子,落在他眼里。
那一刻的心动是真的,温暖是真的。
我在美好的时光中,竭尽美好地爱过一个人,是真的。
他轻声问:“还喜欢珍宝珠吗?”
积攒了满抽屉的,七彩缤纷的珍宝珠,后来搁得太久,没舍得吃,放过了期。
我也早就不再叼着棒棒糖,当自己还是小女生。
“不爱吃了。”
“哦。”
他声音里有浓浓失落。
我低下目光:“谢谢你的珍宝珠,谢谢你。”
他沉默了很久,缓缓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对不起,也知道你已经不需要,只是,我一直很内疚,那时候对你太不好。现在只想对你说……祝你幸福。”
我趁自己还没有哽咽之前,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拥抱他,一如既往地主动……主动靠近,主动拥抱,主动说再见。到这一刻,满心满怀只存感激,感激他令我体会过爱情的滋味,不止七个味道,不只有珍宝珠的甜,它令我流过泪、受过伤,也令我成长为现在的自已。
它终究是那样美。
也许多年后,我们遇见,还是会在人海里惊喜地说声“hi”那时候,他和谁在一起,我又身在哪里,与什么人相爱,只有那时候的我们才会知道了。
那时候,这时候。
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有一个人,我曾用心对待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