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杰克·希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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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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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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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936字

“然后事情再次升级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他们都说,他认准了就不会回头。”


这还是太过难以置信。“他竟然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你想见他吗?”


“是的,有这个打算。”


“帮我给他带个好,告诉他??告诉他??”他似乎犹豫了一下。


“什么?”我好奇道。


他突然变得十分沮丧。“算了,有什么用呢?多少年前我就试着跟他说过了。他那些毫无意义的暴力手段,还有他选的这条不归路。”他摇摇头,“你知道的,只会有一种下场而已。”


不过,在去贝尔法斯特之前,我先回了一趟斯塔德利村,因为那里还有一个人要见。意义非凡的一个人。从德弗林走以后到现在,普莱尔农场必定已是另一番光景。农场里有座青贮塔、许多附属建筑,院子也变成了混凝土结构。我敲打大门,开门的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少妇,背上还背着小孩子。


“您找哪位?”她非常客气。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说,“我想找莫莉?普莱尔。”


她忽然扑哧一下乐了:“上帝啊,您的消息也太不灵光了。”她叫道,“妈妈,有人找你。”


一个灰色头发、系着围裙的女人来到大厅里。她的袖子高高地挽起,面粉一直沾到手肘。“您是莫莉?普莱尔吗?”我问道。


她讶异道:“自从一九四四年之后就不是了,我改姓霍华德了。”她笑了,“有什么事吗?”


我打开钱包,抽出一张剪报,跟戈李克给我看的那张差不太多。“我觉得您可能会对这个感兴趣。”


她瞪圆了眼睛,在裙子上擦了两下手,拽住我的胳膊:“请进,您快请进。”


我们在会客室坐下聊起来。那份剪报始终攥在她手里。“奇怪,”她说,“这个名字我肯定听说过,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会是利亚姆。”


“那您也从来没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就像这样的?”


“我们这儿只有本地的报纸,我从来不看。太忙了。”


“那您怎么确信是他呢?您怎么确信他活着呢?”


“他给我写过信,”她说,“一九四五年的时候从美国写来的。就那一次。他说对不起让我担心那么久,还让我到那边去跟他结婚。”


她说话时的平静和坦率实在出乎我的意料。“那您回信了吗?”


“没有。”她说。


“为什么没有回呢?”


“没有意义。那个时候我已经嫁人了,比我大二十岁,人很好,很善良,而且不在意我是不是处女。”我恍然大悟。“嗯,”她说,“就是这么回事。”


她站起身来,打开橱柜,拿出一个旧首饰盒,又从挂在壁炉罩的钟后面摸出钥匙打开来。她从里边拿出许多东西供我观看。有写着诗的练习簿,生离死别的那一天里他留下的信,从美国写来的信,还有照片。


她把其中一张递给我:“这是我用柯达布朗尼相机拍的。”照片里的德弗林戴着帽子和风镜,穿着风雨衣,站在他的bsa摩托车旁。


她又递给我一张。也是德弗林,开着拖拉机,不过我看出了一点点不一样来。“这是我儿子威廉。”她只说了这一句。


“他知道吗?”我问道。


“他需要知道的全都知道。七年前我丈夫过世之后就告诉他了。你要去看利亚姆吗?”


“有这个打算。”


“把这张照片带给他吧。”她叹口气道,“他很可爱。我无日无夜不在想着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她送我出门,握了握手。我走到车门前时,她又叫住了我。我回过头时,太阳恰好出来了。在那一刹那间,岁月的痕迹忽然褪去,她站在那里,一半藏着阴影,一半迎着阳光,仿佛德弗林的那个美丽的农村丑小鸭又回来了。


“请告诉他,希金斯先生,”她喊道,“请告诉他,我祝他总有一天能够找到他梦寐以求的梅欧平原。”


她关上了门。我钻进车里,离开了。


刚刚住进贝尔法斯特的欧罗巴酒店,我就给该找的人打了该打的电话,把我的意图告知了他们,然后就枯坐着苦等了两天。这两天里,发生了十八起爆炸案,三个士兵被打死——死伤的平民不算在内。


第二天的傍晚电话响了。我坐出租车来到皇家医院,一辆面包车在那儿接上我,五分钟之后又在一座房子前面把我放下。这座房子带着草坪,位于法尔斯路旁边一条毫不起眼的夹道里。甫一进门,两个健壮吓人的小伙子就熟练无比地搜了我的身,然后才放我走进起居室。


那个曾经叫做利亚姆?德弗林的人穿着衬衫,坐在窗边,正在一本练习簿上写着什么。他戴着眼镜,桌面手边上有一把史密斯威森点38左轮手枪。他放下笔,摘下眼镜,转过身来。我看着这张面孔,尽管岁月已经蚀刻其上,还是能够看到另外一个人的模样。还是那双碧蓝色的眼睛,还是那种促狭的劲头。


“下次你就认得我了。”


“会的。”我说。


“你的书我看了。对于一个奥尔波特大桥路那边长大的新教小伙子来说,还不错。我不明白,你干吗不宣誓加入运动呢。做个沃尔夫?托涅【爱尔兰革命领袖,被尊为爱尔兰共和之父】那样的人就不错嘛,他不也是新教徒嘛。”他叼上一根烟,掏出火柴点燃之后,问道,“好吧,有什么事吗?你说是有要事找我,那么如果你其实是来采访我的话,我就把你的蛋扯下来,让你浪费我的时间。”


我掏出莫莉给我的那张照片放在桌子上。“你儿子,”我说,“莫莉想让你留着。”


他如遭重击,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他对着那张照片端详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你最好快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于是我开了口。讲述的过程当中,他时常打断我的话,不是纠正一点儿这里,就是补充一点儿那里。当我讲到最后施泰因纳站在梅尔瑟姆公馆的露台上时,他倏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抓过一瓶布什米尔苏格兰威士忌,又从橱柜里拿下两只杯子。“他离得那么近吗?上帝啊,他真是个人物,真的。”他把酒倒进杯子,“我们为他干一杯。”


于是我们一饮而尽。我说:“我听说你在战后曾经在美国教过几年书。”


“这里当时没什么可做的。天知道。”


“那么丘吉尔这件事呢?”我说,“你就从来没想过把事实公之于众吗?”


“我?”他说,“爱尔兰共和军中被通缉得最紧的人之一?这样一个故事,还是出自我口,谁他妈会信呢?”


很有道理。“给我讲讲,”我说,“一个在一九四七年十月跟马克斯?拉德尔表示反对无差别袭击的人,怎么会成为临时爱尔兰共和军最初的缔造者之一呢?而且这场战役里,炸弹已经成为你们的首选武器了啊。”


他流露出痛苦的眼神,在他的笑容里只能看出凶悍:“时代变了,人也就变了。我忘了这是哪个白痴说的了。”


“值得吗?”我说,“这些年,这些暴力,这些杀戮,值得吗?”


“我所代表的,是一个正确的立场,”他说,“我为了自由的理想而战??”一瞬间,他突然垮了下来,瘫在椅子上,肩膀颤抖着。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哭,可他抬起头时,我看到他笑得要死:“上帝啊,救救我们吧,我刚才好像突然站在六英尺开外,看到了当年的我自己。告诉你吧,孩子,有机会你也应该试试,很有好处啊。”他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施泰因纳说得对。当你被吃得死死的无法脱身的时候,这他妈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游戏而已。”


“你要给莫莉捎什么信儿吗?”


“在这么多年之后?从我这么一具行尸走肉这里?成熟点儿吧,孩子。现在你可以走了,我还有事要做呢。”


远处传来了轻武器的射击声,还有炸弹爆炸的声音。我在门口停下,说道:“对不起,我差点儿忘了。莫莉让我给你捎句话。”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是吗?”


“是的。她祝你总有一天能够找到梦寐以求的梅欧平原。”


他强挤出一个笑容,笑容里是无尽的忧伤。我敢发誓,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如果你看到她,”他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告诉她我爱她。过去如此,现在依然。”他取过眼镜,“现在赶快滚吧。”


时隔差不多一年之后,我再次来到了斯塔德利村。当时,我在这座圣母玛利亚及众圣徒教堂里曾有过惊人的发现,而这一次,我是应菲利普?维里克神父的直接邀请而来。一位带着爱尔兰口音的年轻神父把我引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