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甲丑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23
|本章字节:9144字
钱转弟使出了泼妇的姿势,家门前高声骂了半天人,骂的脏话满村子都听得见。村民从钱转弟刚进李家门不到三天便领数了其的厉害,今日见其混骂说她闲话的人,怕惹是非,躲着不出门家里坐着,听钱转弟站在家门前骂娘。钱转弟混骂的目的,是怒村民冤枉她,也有警告村民别想欺负她的意思。谁知经她这一骂,村民更加认为她偷男人的事是实的了,就连那些坚持钱转弟不会如此下作的村民也相信了。钱转弟高声大嗓混骂的另一结果,是村民更加疏远她了。村头路面,村民一看到钱转弟的身影就远远地躲了。村民确切地认为,钱转弟是瘟神,谁靠近她谁就倒霉。钱转弟被村民在不知不觉中孤立了出来。让钱转弟更加恐慌的是,每晚深夜,总有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敲她的院门,并明明朗朗地喊说要进来和钱转弟睡觉。钱转弟惊得魂飞魄散,一到天黑,院门紧紧闩了,躲在屋里大气不敢出。晚上敲钱转弟院门的人见钱转弟不出来开门,就往院里扔胡基疙瘩。每天清晨,钱转弟总会院里扫一大堆胡基瓦块。钱转弟为此白天门首骂过两回,可晚上的骚扰往往会变本加厉。钱转弟的院门门板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我要睡你”等字样。有天早晨起来,当门被人屙了一摊屎,门板上湿湿的被人尿了尿尿。钱转弟气昏过去好几回,醒来后傻着眼,流着泪,不知怎样对付。她哭着怨男人死得早,丢下孤儿寡母受人欺负,怪根亮一走半年不回来。她抱着儿女哭了又哭,怨恨了又怨恨。钱转弟哭怨中,蓦然想起高全德,想高全德是一村之长,准能帮她制止这种骚扰行为。钱转弟想起高全德后,放下儿女,擦了把泪水,忙跑来找高全德帮忙。钱转弟进门时,瘦得皮包骨头的怀文妈正坐在土院里呢喃自语着用一条破梳子梳理着她的花白头发。怀文妈的头发脏乱不堪,结成一团,每梳一梳都疼得她龇牙咧嘴。钱转弟进院门的脚步声使怀文妈停住了梳理头发的动作。怀文妈僵着手。一点肌肉都没有的脸上,深陷在眼眶中的本来很大的眼睛睁得像两颗老鸹铃。怀文妈阴森森地问钱转弟:
“你来做啥?”
“我找我高家爸。”
“约到你家里发骚还不够,如今上门来卖昃了?”怀文妈吼着骂道。
钱转弟一愕,蓦地一股泪水滴了下来,她哭出了声,猛地折过身,哭着跑回家里,扑在床上抱头哀号起来。
钱转弟当晚决定离开村子。晚上,她草草收拾好行装。第二天鸡叫两遍,她牵出了黑叫驴,让两个孩子骑上,出去锁上门,一步一回头。一路朝北去了。村民发现钱转弟的出走,是两天后的事。有人见钱转弟两天不见身影,门又锁着,疑心钱转弟在家里寻了短见。于是。慌忙喊来人翻墙进去看了看。翻墙进去的人出来说钱转弟不在家里。屋里也没有人。于是,当场有人大声说钱转弟家里做了丢人事,再没脸待下去。跑了。也有人更恶毒地说钱转弟那胖大胖大的身坯子,一看准是离不开男人的货,定是去嫁男人了。村民嬉笑着议论纷纷,更加确定了传言。日后,三三两两闲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互相编排着钱转弟偷男子的事,有些事情的眼睛鼻子,也被村民说得一清二楚、活灵活现。
钱转弟离开木瓜面的时候正是秋天。村前院后的杏树、楸树、槐树、柳树等各种树木开始发黄发红,萧瑟着迎风飘零。天气一天凉似一天。一晨霜铜钱厚,太阳光中像是碎银。村民早晚要穿棉衣御寒。因为今年老天爷连续下雨,村民秋庄稼多没有种到地里,种到地里的,由于走山,村民没有心思照看,杂草长得还比庄稼凶,秋上没有收成。村民饭后茶余,没有事做,庄头路边晒着阳坡暖暖,议论着可议论的事情。钱转弟的事被村民咀嚼来咀嚼去,越咀嚼村民越觉得有味。这日,村民正聚在路边嬉笑着品味钱转弟偷男人的趣事,忽见根亮疲惫不堪地走了过来。路边说笑的人伸了伸舌头,忙互相递眼色禁止住说话。根亮经过时,他们齐齐露着着古怪的神色看着。根亮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觉得奇怪,心想莫非走了山,村民性格也随之变了!根亮猜测着众人怪里怪气看他的缘由,朝众人笑笑。众人也朝他笑笑。根亮说:“你们浪闲呢?”众人睃着眼睛答声:“是。”根亮邀请众人说:“走到我家浪闲走?”众人便不吭声。许久,有人说:“你先走,我们随后就来!”根亮说:“那么你们浪着,我先回了。”众人应一声,便又齐齐古怪地朝根亮看着。根亮走了过去,众人头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根亮是否找见了雷芳芳,村民没有问,根亮也便不向人说起。根亮风尘满面,神情憔悴,出现在麻黄嘴时,便被眼前的情景击得晕头转向、瞠目结舌。“村子哪儿去了?”根亮心里吃惊地问着,眼睛定定地搜寻着。忽而,根亮看见喇嘛故堆还孤零零地披着一头树木伫立在那里,村子却不翼而飞。喇嘛故堆靠村庄的那边,似乎着了一刀。白森森的崖面狰狞地危耸着。山下堆放着坍塌的崖面,上面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些杂草,秋风中摇来摆去。根亮愕怔片刻,惊慌失措地到麻黄嘴村里人前一打听,方知自己村里走了山。根亮惶惧不安地在麻黄嘴人的指点下顺沟而行。走了一刻,果然见村子歪歪斜斜地卡在一座石坎下面。他惴惴不安地进了村庄,却见村民神色古怪地看他。根亮莫名其妙,很是奇怪。只是不便于询问根由,没有开口询问。根亮一路心里估摸着来到院前。却见一把古铜色的锁,门上吊着。根亮好生奇怪:大白天的,哥哥嫂子锁啥门呢?根亮正待要找人询问,忽见永贵嘴里叼着半截旱烟,披着件破黄袄,贼眉鼠眼地一摇三摆地晃了过来。根亮看不起永贵以前的为人。更鄙视其眼下吊儿郎当的无赖相,见永贵过来便装作没看见,侧头远处看着。永贵晃悠到根亮跟前,停住了。永贵扭肩整了整滑落下来的黄袄,狠吸一气烟,嘴唇上取下烟蒂,指头一动,烟蒂弹了出去。烟蒂碰到墙面,溅起一团火星。永贵从口鼻中喷出两股浓烟,装作惊讶地问道:“这不是根亮吗?啥时来的?”
根亮退不过面皮,头转过来,说声:“才来。”又侧头看着远处。永贵嘿嘿地笑了笑,挪步站在根亮前面,刹那,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是戚戚,说道:
“你不要等了,翻墙进去吧!”
“我等家里人来门开了进去。”根亮说。
“你哥已不在世了,你嫂子跟上人走了!”
“什么?”
蓦然,根亮头“嗡”地一声响,身子有点站不住,前后晃了晃,险此栽倒。根亮努力站稳了身子,眼睛睁得铜铃似的,扑上两步,抓住永贵的胳膊,吃惊地连问:“你说啥?”
永贵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哼吱了一会,狡黠地眨动着眼皮,编造说自从村庄走了山后,根亮嫂子钱转弟有了跑心没了守心,她不愿在这穷庄里呆了,常和根明吵个不休,催根明移迁到北后面丈人家去。根明犟扭不过,移家去了。钱转弟到娘家之后,没多久,和村里先前一起长大的一个男光棍好上了。根明发觉后,很是气愤,可他管不下女人,思来想去,决定再把家从丈人家搬回来,来断绝钱转弟和那光棍的偷偷摸摸。钱转弟舍不得离开那个光棍。到根明跟前又哭又嚷。根明丈人怕女儿被人引诱着跑了,自己脱不了干系,强箍笼着女儿和根明回了家。谁知钱转弟和那个光棍汉藕断丝连,勾勾搭搭。那光棍汉沿路打听着寻到了木瓜屲。光棍汉和钱转弟又尿到了一个壶里。光棍汉和钱转弟后来觉得偷偷摸摸不美,密谋后,打发根明去陕西一家铜矿上当小工,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长期鬼混在一起的目的。根明矿上没做多久,不料挖矿的那座山塌了,被压死了。钱转弟和光棍听说根明死了。高兴得跳蹦子,立马包裹上家里值钱的东西,跑了。——永贵睇流眼转地给根亮编排了一通钱转弟后,装作很是伤心的样子,眼睛潮湿。根亮听了永贵的话。如五雷轰顶,惶惊得痴呆在地上。木鸡似的怔着。很长时间,根亮才嘿一声,蹲在地上,失声哭了起来。永贵见根亮信了,乐得心里直拍手,假惺惺劝着根亮,说:“事已这样子了,你就别哭了,过你的日子吧!”根亮不理永贵,悲惨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着。哭了一会,根亮擦掉泪水,站了起来。永贵忙上前扶根亮,被根亮一把拨开了。根亮木木地走到院门前,注视着铜锁,立了一刻,转身提起行李,朝村外快步走去。永贵不知道根亮准备上哪儿去,喊问着根亮,背后追了两步,见根亮没有反应,只大步流星地朝外走,永贵便刹住了脚步停住了叫喊。永贵一头雾水,却是阴邪地笑着。
根亮苦得像是黄连汤里浸泡了一宿,他精神的屋厦倾倒了,他觉得眼前全是摔碎的残片。根亮流着泪询问了一个放羊的老人,来到兄长的坟茔前,跪在地上号啕不止。根亮哭中想着,想中哭着。他涕泗交流,泪水滴湿了膝前的黄土。根亮哥哥在坟前哭了整整三个钟头,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流着泪盯着眼前的坟堆哽咽着,大声说道:“哥,我一定要给你出了这口冤气,并把侄儿领回来,抓养他长大成人。”说完,根亮深深地叩了一头,站了起来。此时,太阳在西峰的彩云间像朵娇艳的菊花。菊花繁匝地盛开着,橘黄的花瓣飘零着,洒落了根亮一身。根亮漠然看了一眼西山上的太阳,转身放开步子,一路朝北而去。
根亮心中积着无限的愤怒与气恼。他一路打听着来到北后面。再说钱转弟当日离了木瓜屲,凄凄惨惨地像只无枝可依的鸟儿,哀叹着来到了娘家。娘家听说她的遭遇后,想起了钱转弟嫁给根明时对家里的薄情寡义,出言讥诮着幸灾乐祸起来,不拿正眼看钱转弟。钱转弟为了孩子,强忍着娘家鄙薄的眼神与粗声恶语度着光阴。没想到娘家贪财,并为了早点把她当祸害一样推出门去。私下里为钱转弟答应了一桩亲事,他们要把钱转弟远嫁到陕西凤翔的山畔去。陕西凤翔山畔深沟老林,日子苦焦。吃的是崖林中流出的水。那里的人多是大膝盖骨的“拐拐”,行动不便,劳动能力弱。娘家给钱转弟答应的男人也是个拐拐子。拐拐姓高,五十多岁,却是至今还是个童男。娘家在媒人提亲时颇费了一番思虑,但想到钱转弟这样的境况要找个情况好的不可能,就答应了。娘家这么快就这样做的原因,除了得到一笔钱外,还在于要把钱转弟当害一样从家里推出去,落得省心。钱转弟娘家没有事先把说亲的事告诉给钱转弟,钱转弟娘家父亲和弟弟接了男方五千元钱后,才将说亲的事通知给了钱转弟。钱转弟知道娘家给自己说亲的事后,惊得呆了。当她明白过来后,哭着骂了起来,说自己哪里也不去,要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一辈子再不嫁人。听了钱转弟信誓旦旦的话后,娘家父亲发了火,黑着脸呵斥了一顿女儿后,说道:“钱我已接了,你不去也得去!”钱转弟见父亲态度强硬,便梗着脖子哭闹着碰父亲一句:“谁接了钱谁跟着去!”钱转弟父亲气得浑身颤抖,扑过来打钱转弟。钱转弟一躲,闪开扑上来的父亲,转身跑出了屋门。
娘家肚里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他们和媒人继续商量着亲事,准备将钱转弟强行嫁出去。钱转弟吵闹了几回,都没能改变娘家父亲的一意孤行。钱转弟势单力孤,无能为力,她泪人一样拥着两个孩子哭了又哭。最后,钱转弟拿定主意,决定乘迎娶的人还没有到来。引着两个孩子回到木瓜屲去。钱转弟拿定主意后,立即牵起黑叫驴,驮上两个孩子,出门上路。娘家人见钱转弟要溜,出来拦阻,被钱转弟要死要活地闹了一场。娘家父亲怕逼出人命,不敢再强迫,绝情地朝上路的钱转弟骂声:“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日后再别想着走进这个家门!”钱转弟听后。惨然笑着说:“我也没有这样的娘家——日后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会登你家的高门槛!”钱转弟说着,牵着黑叫驴上了路。钱转弟满脸泪水,离开娘家门不到十米远,低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