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接着说：“你的事其实我都知道。你回乡时县里召开的欢迎大会，我在学校的分配方案公布后，刚回到了大河县就知道了。那天我一进家父亲就高兴对我说：‘杨柳，县里欢迎你那个同学回大队当干部的大会我也参加了，县领导对这事可重视了，我看那个龙绍川还真是个干事的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的表态发言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我们在台下就鼓了十几次掌，而且大家都是发自内心的。连我都自豪的对周围的人说：这个龙绍川是我女儿的同班同学。你有空一定到黄川去看看人家，这大河日报登的消息我专门给你留着呢。’说着从书柜里拿出这张报纸递给了我。因为我父母还不知道咱俩之间的事，我也只好说‘这事我在学校就知道了，我明天就去’第二天我带着这张大河日报，坐在了黄河边上的大柳树下，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小声地哭着，直到天黑才回家。这张报纸我一直珍藏着到了今天，现在该还给你了。”杨柳说着把桌上的报纸递给了龙绍川。

接过了这两张报纸，龙绍川百感交集。杨柳的纯情，杨柳的真诚和率直又一次地感动了他，但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呢？他轻声地说道：“我再次谢谢你杨柳，谢谢你一直在关心着那个不值得你关心的人。”“事情都过去了绍川，不要再提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杨柳对龙绍川笑着说。

“我这次来你这里，其实是我媳妇催着我来的。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来时还专门让我给你带来了这些特产，我说人家杨柳不缺这些，其实我是怕你生气不收这些东西。她说‘带上吧，杨柳会收的，我也是女人，我懂杨柳的心。’一路上我心里犯着嘀咕，这么沉的东西如果你不收，我总不能把它再掂回去吧？”说着龙绍川打开了纸箱。看着纸箱里的家乡特产，杨柳知道这是一个农民家里最贵重的东西了，看来这个高玉兰还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她笑着说：“还真让你给猜对了，这些东西要是你给我带的，我还真的不会收。不过对于你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媳妇，我还是挺敬佩的，就为了她对我的信任我就把东西留下了。但你要答应我，啥时得让我见见你这个‘山中的俊鸟’，看是不是像报纸上说的‘集漂亮、善良、贤惠、纯朴为一身的仙女’。”见杨柳收下了东西，龙绍川心里轻松了许多，他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至于要见高玉兰的事那就简单多了，他顺口说：“别听报纸瞎吹，只能说她还不错，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哩！”

29

龙绍川得到了杨柳的大赦，脸上也有了往日的阳光，他提着两个大纸箱跟在杨柳后边，把东西送到了杨柳的宿舍。在杨柳干净整洁的宿舍里，他喝了一瓶杨柳递给他的饮料，他们就下楼了。杨柳和龙绍川到旁边一个餐厅里吃完饭，龙绍川急忙要去结账，杨柳笑着说：“还是我结吧绍川，你口袋的那点钱留着给你媳妇买点东西吧，要知道女人最珍惜自己男人给买的东西。”

杨柳带着龙绍川逛遍了省会城市的名胜古迹，商场和公园，她要让这个山里人开开眼界。反正是杨柳掏腰包，杨柳领到那里他就跟到哪里，就像杨柳的跟班一样，他们整整转了一个下午。吃晚饭的时候杨柳对龙绍川说：“明天我也该上班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想给你家高玉兰带点东西，感谢她给我带来的那些贵重礼物。”龙绍川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明天还有点事要办，我想顺道给社员们搞点种子回去。”“什么种子？”“就是那玉米杂交种子，村里的地都承包了，大家种地的积极性很高，都急着想要点种子，咱那里玉米杂交种子很紧张。”

杨柳是农业厅农业技术推广处的，她当然知道种子的情况了，玉米杂交种子的推广也是她主持的一个研究课题。她说：“你也知道，玉米杂交种子育种周期长，农民的需求量太大，现在是全国都紧张，你有办法搞到种子吗？”“有啥办法，只能到省种子公司去碰碰运气了。”“龙绍川你挺有想象力的吗，你以为世界上的好事都让你给遇着了：你前面拒绝了一个痴情的疯子，后面又来了个贤惠的傻子！你不知道，为了搞到玉米杂交种子，各市的种子站长有的都在农业厅的招待所里住了几十天了”“你看看，咱说种子的事，你咋就又拐弯了呢？上午刚说这事都过去了，这不到半天功夫你又说上了，你还叫人活不？”龙绍川笑着说。

杨柳一见说漏了嘴，就笑着说：“这都不是让你气的，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为了表示歉意，我自罚自己，想法给你弄点种子补偿补偿你吧。”“弄一点不行，你当我是自家种的，起码不弄个几千斤，我回去也好给乡亲们交代。”“看看，说漏嘴了吧，兴许你这次来看我是假，给大队搞种子才是真的吧，害得我又自作多情了一次。”龙绍川急忙说：“我的大小姐，你就别再折磨我了，为了来看你我鼓了几个月的勇气，这搞种子回去，还不是想让大队给我报销这一趟来看你的路费吗？”杨柳笑着说：“说这话像你龙绍川的作风，不管真假我信了，谁叫我上辈子欠下你的了。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尽量吧。那恐怕你明天回去就有困难了，要不这样，我给厅招待所说一下，你就搬过去住吧，你住那个小旅馆实在太寒酸了，不然你家高玉兰该说我小气了。”

住进了农业厅招待所，龙绍川才知道杨柳说的情况是真的，招待所住的人多数都是来买种子的，大家见面后的第一句话都会问：“伙计，你今天又搞到了多少种子？”

杨柳在办公室里忙着给省种子公司的经理打电话联系，因为她主持的玉米杂交种子推广的课题，厅里专门给预留了了一万斤的种子存放在省种子公司里。为了她这个“特殊的同学”，她只能动用自己仅有的一点特权了，这是有违杨柳一贯做事原则的。她父亲前几天还打电话让她给县里搞点种子，她连想都没想就给一口回绝了，所以她今天在打电话时手都有点颤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帮助这个曾经拒绝了自己的老乡同学。

中午吃饭时，她对龙绍川说：“种子我给你想法挪用了三千斤，我可是把你那里当作课题的一个试验基地了，这课题怎么操作你懂，到时候你给我要有个交代。但拉种子必须要给人家种子公司付现钱，我这里一下要垫出那么多的钱有点困难，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办法？”龙绍川听说搞了三千斤种子，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他急忙说：“实验课题的事你放心，回去我亲自操作。钱的事你也不要管，我一会就打电话让人明天送来。”龙绍川在吃饭时破例要了一瓶红酒，他仿佛又回到了在大学时那老乡聚会的场合，他和杨柳都喝了不少。回到招待所，龙绍川拨通了大队部的电话，说完了送钱的事后，就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睡着了，这一次他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下午。

龙绍川在省城搞到种子的消息传遍了白龙涧大队的各个角落，一个下午的功夫，三千斤种子的钱就如数的收了上来，按照龙绍川的交代，盘龙生产队的社员基本满足了家家户户的种子需求。刘万山书记专门跑到学校给高玉兰请了假，他让玉兰把钱给绍川送到省城里。

去省城送钱，高玉兰兴奋不已。省会城市是名震华夏的商贸城，又是闻名全国的交通枢纽，她从心里向往着去亲眼看一看。看看那人流如潮的省会城市，看看那式样各异的时髦服装，虽然自己买不了，但总可以开开眼界，女人对服装有着一种天生的好感。再者龙绍川已经去了两天了，她还真想他了，在家里时不显，这一离开真有点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另外杨柳到底是个啥样的姑娘，这么让自己的丈夫倾心和敬仰，虽然他和杨柳也不算是“情敌”，但出于女人天生的好奇，她总想亲眼看一看龙绍川曾经爱过的这个姑娘。

接到玉兰坐火车来送钱的消息时，火车已经从大河县车站发出了。龙绍川心里真有点忐忑不安，刚刚把杨柳给安抚下来，这玉兰就来了。尽管他对两个人都比较了解，但两个女人见面会发生的什么也不一定，倒是把自己夹在中间处于尴尬地位。火车十点多钟到，龙绍川九点多就早早的来接站，她知道玉兰是第一次来省城，在这熙熙攘攘的省会车站他怕玉兰走丢了。早上见到杨柳的时候，她把玉兰来送钱的消息就告诉了她，杨柳正好在开会，说是散了和他一起去接玉兰，让绍他给婉言的拒绝了。因为他心里总在担心着什么。他想在这两个女人见面前给玉兰再交代交代，这他才能放心。

当广播里预报玉兰坐的那趟列车进站时，龙绍川突然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喊：“绍川，绍川！”他听出来这是杨柳的声音，他无奈地摇摇头有点沮丧，看来短兵相接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

他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朝杨柳的方向走去，当他见到气喘吁吁的杨柳满脸是汗的样子时，轻声地说：“不是说好我一个人来接站吗？看把你跑得满脸是汗！”杨柳说：“你早上走后我就在想，‘人家玉兰是第一次来这里，瞎好我也算是个东道主吧，不来接站害怕人家说我不懂礼数’；再者你来时人家能让你给我带那么多礼物，还有她说的那些话，这说明了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我觉得我俩一定很投缘，还真有那么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好在这一段路又不远，所以一散会我就跑着过来了。”“这个纯洁无瑕的姑娘，她把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自己的脸上，她时刻把别人的点滴情谊都挂在心上。”想到这里，龙绍川心理的那一点担心和沮丧都化为乌有了。

玉兰特意穿了她们结婚时的那套大红套裙，这是她唯一一套她觉得能拿出手的服装，她在心底深处总有一种担心，害怕身处省城的杨柳看不起她这个来自山村的女人。龙绍川远远的就看见了玉兰那鲜艳大红套裙，高声地喊着：“玉兰，玉兰我在这里！”

当玉兰出现的那一刻，杨柳的眼睛就一直紧紧地盯着玉兰看，这那里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农村姑娘玉兰呀！苗条而又不失丰满，漂亮的脸蛋和一双明亮的眼睛，掩盖了她那稍黑皮肤的不足；轻盈的步伐和合身的套装是她显得更有风采，这一切让城里的姑娘们都自叹不如！比自己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玉兰看到绍川身边站着的姑娘，她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杨柳。高高的个头，白白的皮肤，鸭蛋脸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配上一套漂亮的杏黄色连衣裙，更显得高雅和美丽。她心里想：“龙绍川真是没有艳福，竟然拒绝了这么出色的姑娘。”

当玉兰走到两人的身边时，绍川接过她手中的包，还没有等绍川介绍，两个人就相互打着招呼，她们像离别很久的一对老朋友相拥在一起，没有一点尴尬的气氛，这是两个聪明的女人共同营造出来的。拥抱过后的两个美女拉着手在前面走，龙绍川迷惑着象跟班一样惦着包跟在后边，他们向农业厅招待所走去。

30

到了招待所，等玉兰洗漱后，他们就到楼下的餐厅里去吃饭。杨柳以东道主的身份给玉兰接风，席间她们言谈说笑，三个人都有一种像是亲人的感觉。吃饭后杨柳说：“你们来一趟省城不容易，玉兰既然也来了，你们就在这里多停几天，好好转转，再买点东西给家人带回去。”还没有等绍川说话，玉兰急忙说：“我明天就要回去，学校里还有学生等着我上课呢，等放假了我再来，一定好好转转。”见玉兰都这么说了，绍川就接着说：“那就明天回去吧，这学生上课也确实是个大事，只要你在这，今后我们来的机会有的是。”见两人执意要明天回去，杨柳就说；“那是不是这样，下午上班绍川你去种子公司交款办手续，有关事情我已经给经理打过招呼了，我请半天假陪着玉兰到市里转转。你们先到招待所休息一下，我两点钟来接玉兰。”

送走了杨柳，关上房门，玉兰就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龙绍川的脖子不断的亲着。这两天不见，两个人就有了小别新婚的感觉，不一会就相拥着倒在了床上，一阵紧张的折腾后，互相看着对方红红得脸会意地笑了，只可惜了招待所的床单，一张地图留在了上边。这下人可丢大发了，服务员看见倒是小事，一会杨柳来了一定会笑话他们没出息，急得玉兰赶紧就用毛巾蘸着水在不断地擦着。

看着这两个女人在火车站亲热的样子，龙绍川原来准备给玉兰提醒的话也就免了。她笑着对玉兰说：“玉兰，谢谢你的支持和鼓励，这下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玉兰笑着说：“该不会是旧情复燃吧，”“你想到哪里去了，要是那样我当初就不会拒绝她了。”“现在是不是后悔了？说实话绍川，你猜我第一眼看到杨柳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要是个男的，我宁愿不要江山，也要娶这美人。”“我觉着她只是比你皮肤白了一点，其实你比杨柳更有韵味。”两个人逗了一会嘴。玉兰叹了一口气说：“你不要蒙我了，在我见到杨柳之前我不敢说。但今天我真有一种替你惋惜的感觉。杨柳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呀！你要知道对于女人来说，白就是美丽的本钱，人常说‘脸白遮百丑，脸黑无人瞅’。不过我也得谢谢你了绍川，你能够娶我，这是我的福分，我会加倍珍惜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杨柳已经在敲门了，玉兰赶紧用被子把床单上那湿湿的一片盖着，就去给杨柳开门。杨柳笑着对玉兰说：“本来我想让你去我那歇一会，但我想你们几天都没有见面了，我害怕绍川怪我，让你在这里受委屈了。今天晚上你去我那里住，咱姐俩好好说说话，绍川你不会不愿意吧？”一席话说的两个人都红了脸，不由自主地朝床上瞅着。玉兰急忙说：“那好呀，我也正想和你说说话哩。”说着赶紧用身子挡住那床单上的被子，绍川也笑着点了点头。

龙绍川下午去了省种子公司。杨柳陪着玉兰先到了著名全国的“二七”广场，在雄伟的“二七”纪念塔下，杨柳和玉兰照了几张合影，两个人互相地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俨如一对亲姐们。接着她们挨个转遍了周边的几个大商场。

望着商场的琳琅满目的商品，高玉兰的眼都看花了，她不时地伸手在口袋里摸着她那仅有几十元钱。临来的时候，她狠狠心把自己多年积攒的这点钱都装在了身上，她想给公公和姐姐，给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买一点东西。可一看可买的东西倒是不少，就是太贵了，可惜自己囊中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