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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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知道郎书记已经对他下手了,但刘万山心里是坦然的,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可以让郎书记抓住把柄的,所以在和侯书记的谈话中,他始终是坚持着自己的见解。说到白龙涧的群众闹事,刘万山一改往日的“圆滑”说严厉地说:“群众闹事这固然不对,但是县里因为错误的决策,导致了黄川乡里的八千多亩水浇地变成了旱地,这可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事实,谁应该为此负责任呢?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真的要在我们大河县上演吗?要是这样我刘万山现在就可以辞职不干了,我背着铺盖到北京告状,我就不信这共产党的天下就成了哪一个人的了!”说着他站起来摔门而去,把侯书记给弄得尴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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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委常委会上,县纪检委的侯书记宣布了这次调查处理的意见:刘万山在白龙涧村群众闹事的问题上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同时在接受调查时态度又不好,建议县委给予刘万山免除乡党委书记职务的处分;龙绍川作为白龙涧村的党总支书记,对于白龙涧村群众闹事时不但不积极处理,还躲到外地试图逃避责任,建议黄川乡党委撤销龙绍川党总支书记职务;龙大山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不积极的和县委保持一致,组织群众上访闹事,建议黄川乡党委会协同白龙涧村党总支给予龙大山开除党籍的处分。
在郎书记的坚持下,多数常委勉强同意了县纪委提出的处理意见,马县长说:“我保留意见,这样做是对党和群众不负责任的表现,要是如此,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郑重的向组织提出,我自愿辞去县委副书记和县长的职务,随后我会给市委写出书面报告的!”说着就提前离场了。这是马县长一年多来第一次对郎书记发难,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他知道郎万钧这是在亵渎党的原则,是在滥用党的权利,是在自掘坟墓。
当纪检委的侯书记战战兢兢把县常委的处理意见拿去让杨副书记签字时,杨副书记已经知道了会上的消息,他郑重的在文件上签上了这样的字样:“处分决定实在荒唐,我坚决不同意!”签完后就把文件甩给了侯书记。侯书记在县纪委当科员的时候杨副书记就是主管组织的县委副书记了,他当时任纪委副书记候选人还是杨副书记在常委会上第一个提出的,虽然他紧跟郎书记接了郎书记纪委书记的班,但对于眼前的老书记他心里还是敬畏几分的。他拾起了的文件连个屁也不敢放,灰溜溜的走了。
县委处分刘万山的文件是在早上发到全县各个部门的,虽然刘万山处分的事与小传单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郎书记在“杀鸡给猴看”。
处分了刘万山后,黄川乡党委书记由县纪委常委胡旭明担任。胡旭明在乡党委会议上提出了处分龙绍川的建议,但是七个党委成员没有一个人表态,胡旭明就当众宣布:“不表态就是没有意见,那就是全体同意了,散会!”这就是胡旭明上任后的第一次党委会。
白龙涧村的党员大会是在王敏杰主持下召开的,他心里充满了希望,这次咋着都该自己担任一把手了,他在热情地招待着新来的胡书记。当胡书记在会议上宣布了对龙绍川的处分决定后,就随即宣布了由高永昌担任白龙涧村的党支部书记的决定。会场的六十多个党员都傻眼了,王敏杰呆若木鸡,陈永年愤然退场。
七十多岁的老支书拄着拐棍走到胡书记的跟前大声的问道:“你刚才宣布的龙绍川是因为啥事给撤职了?”胡旭明想着老同志肯定是耳背,就大声地说:“因为他不积极制止群众闹事!”“那我问你群众是为啥闹事?”“为啥?吃饱了撑的呗。”胡旭明顺口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妥的话。老支书接着又问:“那这新支书由谁担任呀?”“由高永昌担任!”“这还经不经不党员投票选举?”“现在不选举,到了换届时再选举!”“那要是党员现在坚决不同意呢?”“这是乡党委研究决定的,党员无权反对!”老支书说:“我听明白了,那你是干啥的?刘万山咋没有来呢?”“我是新来的胡书记,刘万山已经被县委免职了!”胡旭明认真地回答着。“狐书记,那你就是狼书记的兄弟了!”“什么?”胡旭明睁大了眼睛。说着老支书就抡起了拐棍照胡旭明的头上打去,胡旭明顿时头上就流出了血。他捂着头说:“老同志你是咋啦?我是新来的书记呀!”“咋啦?我打得就是你这个胡说八道的书记!”说着又举起了拐杖,胡旭明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了,也顾不上在宣布开除龙大山党籍的建议了,他撒腿就跑,慌忙坐上停在大门外的小车一溜烟逃之夭夭。
老支书大声地对着全体党员说:“现在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代理白龙涧村的党总支书记,我要为党站好这最后的一班岗!你们大家同意的举手!”六十多个党员,除了高永昌和王敏杰还在愣怔外,齐仆仆都举起了手,王敏杰和高永昌犹豫了一会,也勉强地举起了手。老支书指着王敏杰说:“你起来查查票。”王敏杰乖乖的站起来查了人数说:“实到六十三名党员,六十二票同意,”老支书随即举起了自己的手说:“我也同意!六十三票,王敏杰你把党员表决的结果记录上,全体党员都要签上自己的名字,以备查阅。”王敏杰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老支书最后用他颤抖的手歪歪扭扭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记录本揣到了自己的怀里说:“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从明天开始就在这里值班了!”会场上响起了一阵阵掌声。最后他笑着对高永昌说:“永昌呀,你不会恨我抢了你的支书吧?等一段你就明白了我这是在救你!”高永昌呆呆地说:“我哪敢恨你呀!”老支书笑着说:“那就好,大家散会吧!”说着就拄着拐棍自己先走了。
从此后,老支书一直都吃住在了白龙涧村党总支办公室里,每天家里人三顿饭都按时给他送到,晚上陈永年就住在隔壁办公室里陪着他。村里的党员和一些老年人谁有空就到这里和老支书聊聊天,一天到晚办公室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刘万山也来看过老支书几次,每次来他都给老支书带点面包之类的东西,两个人只是山南海北的聊聊天,至于政治上的事他们一概不提,但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他们都是在等待着。龙绍川也时不时地到这里坐坐,他有时是习惯性的,走着走着就不由得走到这里来了,毕竟这里是他工作了近十年的地方。每次老支书都会告诉他:“娃呀,有大爷在这里给你看守着阵地,你就放心吧!”
胡旭明怕丢人,没敢回乡里,就直接回到的老家,他在卫生室里包扎后,到了父亲家里。当父亲得知他是被白龙涧的老支书打的就劝他说:“你咋惹着他了?他可是咱附近十里八村的老百姓都尊敬的人呀!前些年有一个副县长,摸了一下他村里一个妇女的脸,被他打得从村里逃跑了,从此再也不敢来白龙涧村了。你还是赶紧回县里吧,不要再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第三天,胡旭明头上的纱布取了后,径直去央求郎书记,什么原因也没说,就要求回县里上班,黄川乡里的工作暂由乡里一个副书记主持。
大河县一个乡党委书记,在上任的第一天,只在乡里开了一个不到十分钟的党委会,就被一个有着四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给打跑了,这事几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大河县的每个角落。奇怪的是自从老支书打跑胡书记后,县里和乡里竟然没有任何人到白龙涧村来处理打人的事件。
这条新闻在大河县的干部和群众中不断地被演绎升级,有人说老支书是为刘万山和龙绍川被免职感到不平闹事的;有人说老支书棍打胡旭明是专门给郎书记看的,他拿着拐棍就在那里专门等着郎书记。但大家都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民心不可违!党心更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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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龙绍川的情绪有点失控,他除了在地里帮家里干点农活外,就是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蒙头睡觉。上次免了他的乡党委副书记时,他心里虽然难受,但他并没有很在意,因为他的心始终在白龙涧村里。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连为白龙涧村群众工作的权利都没有了,这可是在要他的命呀。他不由得想起了杨柳在和他临别的时候给他的一句忠告:“龙绍川,官场是个最无情的地方,它能抬举人但也能吃人,像你这样一根筋的人,有你后悔的时候哩!”这时他彷徨了,他也有点后悔的意思。
看着龙绍川萎靡不振的样子,父亲龙大山给他说过一句话:“这有啥了,就你那个够不上品级的芝麻官还怕他免吗?这世上的路多着哩,不行咱搞个农技和植保服务公司,这不一样可以为大家服务吗?何必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呢?”
玉兰在经历了丈夫的遭遇后,在痛苦之余悉心的呵护着龙绍川,平时她就拉着龙绍川到自己的学校里给那些差生补课,当龙绍川看到玉兰在讲台上那楚楚动人和意气风发的样子时,他那颗烦躁的心也安定了许多。
有时龙绍川就一个人跑到村后的盘龙山上静静地坐着,面对着巍峨挺拔的大山和那满地青青的小草,他的心里忽然敞亮很多。他知道自己就像这大山里的一棵小草,有茂盛的岁月,但也有枯萎的季节;有蓬勃生机的时候,也有被人和羊群踩踏的遭遇;可有一点,它们始终是在顽强不息的生长着,毕竟冬天是短暂的。老支书的话也不时在耳边响起:“孩子,你要记住:由天黑的时候就有天明的时候!”这时他有点坚强了,他在向往着黎明,他在期盼着春天。
龙绍川和刘万山因为村民静坐被免职,在白龙涧村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大家都在议论着,串联着。特别是高龙舟和那些参与砸闸门的十几个人更是不安,他们又组织发动了几百个人,准备到县里再次静坐。一天凌晨,村里的几十辆拖拉机载着几百名村民出发了。金兰听她五婶说了后,天不明就跑来告诉龙绍川,龙绍川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想让村民们再为自己受牵连了,他骑着摩托车在半路硬是把这些村民给拦下了。
自从处理了龙绍川几个人的事情后,大河县的干部队伍也越来越复杂了。杨副书记的病房里每天都是人来人往的,多数都是县里的科级干部,他们在不断地给杨副书记汇报着什么。特别是那十几个被免职和撤职的干部,他们都神神秘秘的。
原县水利局张局长,一年多来他一直不停地在向上级申诉着,他不仅是为自己,他还在申诉盘龙大渠这个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控诉它违反了科学规划和科学决策的原则,以及它规划的形成和施工中存在的突出问题。
耗资六千万的盘龙大渠,水利部和省里有关专家详细地作过会诊,明确了这是一个不能扩容的隐患水库,这和他当初在“蓝图工程”规划时,提出的反对意见完全吻合,专家留下的那张有着郎书记和马县长签名的纪录意见他还保存着。他还搜集整理了盘龙水库几十年来所有的资料,特别是水库设计和施工时的原始资料,都能说明:盘龙水库从原有的设计到施工本来就是一座无法扩容的水库。
财政局的邢局长被免职后,他主动要求到修建盘龙大渠的第一线去,做了县财政局设在这项工程中的财务监督员。他仔细地记录着六千万资金的各项支出,他更留神工程中的偷工减料现象,虽然他无权干涉工程队,但他有权记录下这一笔笔真实的现象,他在精心的看护着人民的这笔血汗钱。
承包这项工程的是邻县的一个水利工程队,这个县恰恰是郎书记的老家。为了弄清这个工程队的来历,他利用节假日动用了自己在这个县的关系,查明了事情的真相,这个水利工程队根本就没有施工资质,拿来的各项证书都是伪造的。最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个施工队的队长竟然是郎书记的一个远房亲戚。
刘万山和龙绍川在看望杨副书记的时候才知道,马县长为了抵制郎万钧的错误决定,气得在会议中途就离开了,他不惜以辞职来惊醒郎书记,但郎书记还是一意孤行。杨副书记也给他们说了,当他在纪委侯书记拿来的对刘万山处分决定上签下“坚决不同意”那几个字时,他就下决心要和郎万钧翻脸了。杨副书记心情沉重地说:“我和郎万钧之间的矛盾绝不是什么权力之争,我都是要退下来的人了我还有什么奢望。本来我想平平稳稳在自己的政治生涯中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马县长将来还要担当大河县的主帅,所以不能让他再为此牺牲了,只有我来当这个恶人了!”说着泪水已经掉下来了,最后他告诫刘万山和龙绍川说:“这是一场保卫大河县改革开放成果和人民利益的政治斗争,你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咱们要向你们的老支书一样,为党守好大河县这块阵地!”
杨副书记说的话让刘万山和龙绍川很受感染,他们亲眼目睹了郎书记和杨副书记之间矛盾的形成过程,他们深深地被杨副书记的胆识和精神所感动。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商定:刘万山负责把黄川乡川区的几个水浇地变旱地村的村民发动起来,搞一个人人签名的“万民书”,必须把郎万钧搞的那个劳民伤财的盘龙大渠的真相揭露出来;龙绍川负责把省里在验收黄川乡的养羊时,郎万钧弄虚作假的证据搞出来,一同上报省里。
几天来,刘万山就住到了龙大山家,他起草了一个“盘龙大渠修建给我们带来的严重后果”的控诉书,龙大山在盘龙村挨家挨户让大家签名,盘龙近二百名成年人争先恐后把自己的名字郑重的写在了这张纸上,大家还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手印。接着又分头去找了白龙涧村其他的组干部,让他们组织本组的村民签名,听说是解决大家为此而付出了代价的“水地无水”的事情,而且控诉书上写的事情真实,不到两天的时间,黄川乡里就有近万人在控诉书上签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