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再次爬到山顶的时候，闾阳山水利工地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劳动歌声：

天上没有玉皇，

地上没有龙王。

我就是玉皇，

我就是龙王。

喝令三山五岳开道，

我来了！

这首歌开始是领唱加合唱，然后是多声部轮唱，速度由慢渐快，情绪十分激昂，确有气壮山河之感染力。一处唱起来，便会有多处跟着唱。山上、山下，一齐回应，不光唱的人热血沸腾，听的人也会豪情万丈。

听了如此振奋人心的歌声，程少仲情不自禁也有些精神抖擞。本来泡在三十几度的温泉水中，他就有些热血沸腾。现在热血和心潮一起沸腾，更使他难以自抑，便在这刚刚由智远长老命名为太和池里畅游起来。

坐落在与常春涧走向正好相对的山体阳坡的太和池，原是闾阳山南坡上的一个小型谷地。没蓄水之前，荒草萋萋。现在，常春洞里的温泉水通过常春涧底新炸开的水平石洞不断注入进来，随着水面高度的增加，水面竟也渐渐开阔成偌大一片，同时容得下三五十人兴波作浪。为了不让水面无限扩展，也为了不让水深超过安全限度，智远长老又在太和池南沿至雁栖河悬崖间，横埋了一根长长的粗竹竿。这样，太和池的水升到超过竹竿高度时，就会自动通过竹竿溢到雁栖河悬崖边上，从竹竿出口处飞流直下，注入雁栖河，逐波而去。

上午，程少仲听到哥哥向他介绍拟对川岛实行温泉浴配合口服灵芝花粉治疗方案时，立即对这温泉水引起注意。他幼年随父进宫前及青年回乡赴美前，均不曾听说家乡尚有这么一种地下资源，便取了水样，趁陪同索菲娅及方可佳回家吃午饭的机会，进行了简便的水质成分化验。化验结果使他振奋不已，除了一般地下温泉水通常含有的硫磺及多种矿物质外，常春洞的温泉水中还含有大量的氡。这是一种放射性的气体元素，在大气中含量极少，在地下水中被发现的也不多，所以非常宝贵。氡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可杀灭恶性肿瘤与白血病毒，而偏偏这常春涧的温泉水中，氡的含量又令人吃惊的高！这当然可以用于川岛的临床。但由于氡的含量太高，要提醒哥哥，患者沐浴时间每次不宜太长，一般在十五分钟左右为好，最多也勿超过三十分钟。

化验完水样，程少仲心情一下子明朗许多。他走遍英、美，深知此种矿泉在全世界之奇缺程度，自己家乡能有如此丰富的地下宝藏，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乘着高兴的心情，他又将从哥哥手里拿来的灵芝花粉进行了简易的成分分析。和氡气的喜悦一样，程少仲又在他心中早已有数的灵芝多糖、灵芝酸、腺苷、三萜等成分外，发现大量有机锗。作为曾经专门研究过中药成分的专家，他深知这种元素是破坏病变细胞尾部端粒酶，从而置病变细胞于死地的奇效活性物质。但他过去在许多草药中所见的含量都极低，不足以产生显效，一直不知该到哪里去找含量有价值的中药。现在竟然奇迹般地冒出来个灵芝花粉，这真让他喜出望外！于是，又一鼓作气将自己采下的沙棘也进行了简易成分分析，结果，也发现大量有机锗和多种氨基酸、总黄酮、维生素与微量元素。看来，沙棘不仅因含有机锗而有效于肿瘤，还可以治疗心血管疾病和胃溃疡、肾虚弱等多种疾病，而且，也一定有相当不错的保健功能。这样，他对哥哥原定的用于川岛的临床方案不仅大大放心，同时也很服气——哥哥并没搞过药物成分分析。但他却能拿出如此符合科学原理的治疗方案来，看来“经验”二字对人类的医学是多么的宝贵！这样一来，他忽然心头一动，中医的临床经验与西医的验证手段不是个很好的中西医结合点吗？一经这样想过，激动的情绪就不能平静——事实证明，中西医结合点并非完全不能找到……

程少仲一下子又找到了生活的动力。

兄弟二人商量后，决定共同出面给川岛临床。程少伯负责以既定的中草药与理疗相结合的方案主持临床工作。程杏陵与国歌做助手，负责用药监督与沐浴监督。程少仲负责以现有手段跟踪检验临床疗效。程杏英与程若西母女做助手，负责饮食状况观察及排泄物采样观察。

为了感受洗太和池温泉的实际效果，以便给川岛提供必要的服务与指导，今晚，程少伯、程少仲及程杏陵，陪着智远长老特地点了马灯来畅游太和池。尽管有了竹竿筑成的简易溢水通道，使太和池成为一座活水池。可智远长老依然戏言，洗头一水最干净，也最能得天精地华，采阳中之阴——闾阳山地下水与阴中之阳——闾阳山地下热，共同耦合的阴阳交融太和灵气，定可百疾皆消！

不过，按照程少仲的提醒，他们在水中逗留均未超过二十分钟，之后，便都赤条条爬出水来。

“很舒服。”程少仲说，“虽然稍微热一些，但川岛血压没问题，还是可以洗的。”

“是呀，我看川岛没问题。”程少伯说，“只是没有遮拦，也没有坐凳，条件差了点儿。”

程杏陵说：“这几棵树可以算是遮拦，在树后换衣裳，在树荫下沐浴。然后，在那几块青石上休息，全是野趣也很好。只是出水入水挖一排台阶是必要的，以免草滑，川岛站不稳。”

“杏陵说得对，条件差些却有野趣，不过安全的事含糊不得。”程少伯说。

“好吧。”智远长老说，“明天清早我就让庙里的人再来挖一排台阶，上面再铺上青石板。不过，我们这么恭敬川岛，想一想心里真不是滋味，当年，和他可是真刀真枪打过仗啊！”

“此一时，彼一时也。”程少伯说，“那年我帮他们治好霍乱，他们却给了我一枪。我当时真恨死了这些日本人。现在，看川岛那要死的样儿，又觉得挺可怜。咳！一句话，不能因为他是小人，咱就不做君子！天地良心，善恶有报！”

“少伯，你这是妇人之仁。”智远长老不以为然地说，“对冻僵的蛇，也不能怜悯。不然，早晚要受其害——好了，不说这话了。这次，川岛乖乖治病，我们救他一命。他要胆敢做蠢事，我倒提他的小腿，扔到山下雁栖河里喂王八！”

七

川岛太郎又一次失眠了。不过，这次失眠的原因不是忧虑自己病情的不可逆转。相反，却是疑惑自己的病情逆转之快令他难以置信。

吃第一包灵芝花粉与洗第一次太和池温泉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呕逆症状明显减轻了，气急、干咳也大为缓解。只是吞咽困难及胸腔疼痛依旧。他便遵“程少仲”之嘱，没事儿时尽可能多吃几粒沙棘。虽然他很怕那种浓烈的酸，可为了活命，他也只好大嚼大咽，每天都把“程少仲”带给他的沙棘全部吃光。可想而知，那种感觉不能不说有些悲壮。三天后，也就是他吃过七包灵芝花粉，洗过三次太和池温泉，也吃了至少三大束沙棘后的第四天早饭时，他往日进食时的吞咽障碍明显缓解了。七天后，也就是他吃过十五包灵芝花粉，洗过七次太和池温泉，又吃了至少七大束沙棘后的第八天早上，他发现大便中有黑颜色脓血状东西，经程杏英母女检验，是肿瘤瘤体脱落。这就是说，他胃肠中的瘤体已有一部分被有机锗破坏了附着肌体的根儿，再难立足而被排了出来。从其溃不成形的状态看，氡的辐射也使瘤体组织遭到很大破坏。那么，按这个趋势，适当加大给药冲击量，很快便会彻底解决问题。于是，从第八天晚上起，“程少仲”又给川岛加大了给药量，原来是每钱花粉分成五包服用，现在每钱花粉只分成三包，几乎加大了一倍的剂量。屈指算来，今天已是第十天，他连日来，每次大便都有脓血状东西排出，检验结果也都确认为瘤体组织。与此同时，吞咽障碍完全消除，胸腔疼痛减缓为胸腔隐痛，气急、干咳与呕逆完全停止，特别是他连日来食欲大增，几乎完全恢复到往日健康状况的水平……

一切都太快了！所以让他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