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了。下午的课一结束，我就从学校来到了这个地方。以前，我送吴颖回家，经常经过这里。很多时间是在晚上，我们并肩走在这条幽深的巷子里，我会适时讲一个鬼故事，让她紧紧地靠在我的身边。但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巷子还是那条巷子，来往的行人还是那么少，也那么冷漠。

即使今天等不到她，我明天也会来这里等着她。我觉得这里是我等她的最好地点。狭小的巷子很适合我此刻的心情。如果再下点小雨就好了，我撑着一把油纸伞，那样除了显得非常有诗意，还非常有诚意。但现在天上除了一些懒散的云彩和一个昏黄的太阳，什么都没有，我身上除了一根绿色的绳子，也什么都没有。

按照正常的情况，吴颖早就应该经过这里了。我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她还木然地坐在座位上，就算她下课后借了别人的笔记来抄，也该完事了。我更加急躁了，来到巷子外面，一条热闹的大街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张快！

我听出来了，是吴颖的声音，所有的急躁全部消失。她推着一辆车子，正要进入巷子。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这么巧，下课后我出来闲逛，没想到遇见你。我觉得自己热情得都有些贱了。她也很热情地说，是啊，好巧。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有把上午我们争吵的事情放在心上。于是，我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咱们一起走走吧。她竟然同意了，问，去哪里走呢？我说，去武烈河边吧。她说，好的。

吴颖如此合作的态度让我深感诧异，我还以为她会对我怒目而视呢。在那条深长的巷子里，我把这一点告诉了她。她听完后呵呵地笑了半天，说，咱们虽然分手了，但还没到仇人的份上，再说，前一段时间，我和高佳伤害了你，其实也挺过分的。她说话的口气十分客气，客气得让我有些不舒服。在我看来，客气就是距离。

走过那条小巷的时候，我的心不由得狂跳了几下，一只手伸到了包里，摸到了那根绳子。后来，我又克制住了自己，把手从包里抽出来，插进衣袋里，让它老实地待着。

她突然说，这样走太慢了，不如你骑车带我走吧。我心里一热。以前，我经常这样骑车带她，她坐在我的身后，会紧紧地搂住我的腰，路上没人的时候，还会捏一下我的命根子。我接过她的自行车，带她走在小巷里，出了小巷，向右转弯，就到了武烈河边。

我在前面提到过，武烈河边有一个由葡萄架构成的长廊，叫情人街。很多谈恋爱的年轻人都到那个地方去。以前，我们是这里的常客。现在，我们却像两个陌生人那样走在这里。

我们想找张石头椅子坐下来，但所有的石头椅子都被人占据了，那些小青年成双成对地坐在石头椅子上，他们的身体紧紧搂抱在一起。我说，光天化日之下，真不知羞耻。吴颖说，不要说他们，咱们那时也是这样的。

也许是我们运气好，终于找到了一张石头椅子。我把自行车停在旁边旁边，从包里掏出两本书，分别垫在我们的屁股底下。我们离得很远地坐着，面前的武烈河快要解冻了，稀薄的冰面上泛着黄昏的红光。河那边的罗汉山还是一片灰色，看起来有些模糊，到了春天，那里会开很多山花。

吴颖说，其实，我们早就应该好好谈谈了。

我说，是啊，以前你只知道用暴力解决问题。

吴颖说，谁让你当时不知道躲闪呢，我们以为，你会躲开，没想到，你却实实在在地迎了上来。

我说，我搞不懂你为什么和高佳的建立那种关系。

吴颖说，是高佳的建议，那天我们打成一团，她突然说，咱们根本不值得为这样一个男人打架，我已经不爱他了，来承德只是为了出口气，你应该好好想想，他是否值得你来爱。听了她的话，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很危险。

我说，你有什么危险？

吴颖说，现在你背叛了高佳，和我好，总有一天，你也会背叛我，和别人好。

我说，无稽之谈，真正的原因是那时你已经很别人好了。

吴颖说，我没有，今天上午你见到的那个人是我表哥，他家就在咱们学校附近。我是为了气你，才对你说那是我男朋友的。

我说，其实你一点都没有气到我，既然你没有男朋友，咱们就和好吧。

吴颖说，不可以，我已经对你失望了，半个月前，我一直等着你来找我，你却像个傻子一样整天看书，根本不看我，现在我已经死心了，我要找一个处男做我的男朋友。

我说，不好找的，况且，你现在已经不是处女了。

吴颖说，没关系的，我去医院做个处女膜修复就可以了。

我说，现在的医学真是发达啊。

吴颖说，你知道的，我在家里住，每个月只有几十元的生活费，还不够我自己花的，做处女膜修复手术要花几百块，你能不能先借我点？

我说，你原来是为了借钱才对我这么客气的。

吴颖说，给你说白了吧，这也不是借，是要，我不会还给你，我的处女膜是你给弄破的，按理说，你应该掏钱给修。

我说，你说的很有道理，需要多少钱？

吴颖说，300吧，我知道你也不富裕。

我说，好，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我的手无意中触摸到包里的绳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我原本想做的是另一件事，像捆孙凸那样把吴颖捆住。可到头来，我却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心甘情愿地被吴颖所掌控，还答应借钱给她去做处女膜修复。

我到学校对面银行的柜员机上取出了400块。这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幸好刚开学不久，要不然，我又要像以前那样去卖大饼了。我想，既然已经答应她了，就不能反悔，我应该以诚信为本。

到了晚上，我们318宿舍讨论了一下处女的问题。我说，你们的女朋友都是处女吗？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发出了无奈的叹息声。王摇说，赵雅不是，她上高中的时候就不是了。徐动说，艾雨也不是，但我不是很在乎这一点。裴炸说，我第一次和郭敏做的时候，她没有流血，但她说自己是处女，只是处女膜以前不小心弄破了。尹可说，黄萍不是，她对此一直心怀愧疚，已经成了我的一个把柄。赵度说，刘敏同样也不是，但我觉得她比处女还干净，这年头，你要想找处女，恐怕只能去幼儿园了。

突然，项火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像是占了很大的便宜那样告诉我们，在他上谢晓晓之前，人家还是一个处女，以前他觉得这没什么，通过各位的发言，才发现处女竟然是如此珍贵。

大家都对项火表示了羡慕，问他和处女***是什么感觉。他说，现在想起来很神圣，像在完成一项伟大的壮举。

我没有把为吴颖修复处女膜的事情说出来。我怕他们笑我傻。第二天，我和吴颖都没有上课，在应该上课的时间里，我们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医生们正在里面准备，只等有人呼喊吴颖的名字。突然，我感到这件事也很神圣，像在完成一项伟大的壮举。

我无法观看到手术的整个过程，事后向吴颖询问，她却缄口不言，好像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这就导致了对于处女膜修复手术的描写在整部中的缺失。当时我也没有想到将来要把这件事写到里面去，所以就老实地在走廊里坐着耐心等待手术的完成。我连做手术的是几个医生都不知道。至于他们又是如何将吴颖的处女膜修复如初，我更是一无所知。最要命的是，手术费出自我的生活费。事后，我一遍一遍地思考，始终觉得自己很吃亏。这就好像你买一件礼物送给别人，而你却连礼物是什么样的都没有看到，更不要说将礼物在送人之前先把玩一番了。

吴颖从里面出来后，对我十分冷漠。她这种冷漠从刚才我交完手术费就开始了。我急忙站起来，扶住她的胳膊。我以为她会非常虚弱，像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没想到，她的力气还非常大，一挥手就将我推到了一边。她独自走出了医院的大楼，走上了大街。我紧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我和她一直走到了学校。广场上有一棵柳树，下面有几个石墩，吴颖坐在其中一个上面。我也过去坐在另一个的上面。她不看我，抬头看上面干枯的柳树枝。

我说，疼吗？

她说，不疼。

我说，不疼就好，我还以为会很疼。

她说，没有被你捅破的时候疼。

我说，真的修好了吗？

她说，难道你想验证一下？

我哑口无言。一时间，我发现我们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常尴尬。木然地坐了一会儿，我听吴颖小声说，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以后谁也不欠谁。我虽然听得很清楚，但还是假装没听见，疑惑地看她，问她刚才嘟囔了一句什么话。突然，她趴到我的耳边，大声地说，现在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以后谁也不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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