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永的姐夫是某市的市长，因此大学毕业后就让分到了全市最好的涧头镇当镇长助理。谁都知道何大永这是来镀金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调到城里。现在官场流行“曲线调动”，一些当权的高官为了亲属们能够顺利进入权力层就先让他们在底层锻炼，等条件成熟后就将他们调到了身边，这样做就名正言顺了。然而让何大永想不到的是，涧头镇的镇长刘一民对他的到来却面露难色，这让何大永很不高兴。刘一民怕他误会就给他解释说：“基层的工作很难做，上面的领导要政绩，下面的老百姓还要对付，我们是处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因此有很多事情不想让上面的领导们知道，如果你在下面看到了什么也不要全都汇报给市长，这样我们的工作才好开展啊！”何大永看他说的实在就点头答应了。

这天刘镇长提了一大包糖果说是要到各村检查工作，何大永看着蹊跷非要跟着去，刘一民虽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碍于市长的面子他只得让何大永上了自己的车。

刘镇长的车第一站进了孙楼村，这个村是个先进村，各项工作做的都很好，刘镇长今天是来检查他们村的大棚种植工作的。这些年由于国家实行了种田补助一些在外打工的人又重新回到村里搞起了种植养植，刘镇长想在孙楼村找出一个大棚种值的先进户，以带动全镇的蔬菜种植工作。

何大永只所以非要坚持跟着刘镇长并不是对这个树立先进户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何镇长的那包糖果，他想不明白刘镇长去村里检查为什么要带糖果，他一开始猜也许刘镇长是想顺路看望谁，可是现在看望什么人只拿一包糖果也太寒酸了，再说看刘镇长的意思也没这个打算，因此这包糖果让他困惑了好一阵子。好在刘镇长很快就让他知道了答案，刘镇长的车一停在孙楼村就围上来一群小孩，他们似乎都和刘镇长很熟悉，上前就向刘镇长索要好吃的。刘镇长不慌不忙的从车里拿出糖果分给了这些小孩，一边分还一边说：“想吃什么尽管给我说，下次来了还给你们买！”

打发走了这些小孩后何大永一脸不解地看着刘镇长说：“这些小孩和你什么关系啊？”刘镇长叹了一口气，说：“什么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这些孩子我一个也惹不起，都是让他们家的大人教坏的，变着法子来整治我，要是不提前准备糖果他们就得向我要钱，那样花的钱就更多了。”何大永听了更不解了，他说：“那这些孩子又为什么向你要钱要物呢？”刘镇长看看何大永后本来想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无奈地说：“农村的事情太复杂，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何大永对刘镇长的解释很不满意，他猜想刘镇长一定对他隐瞒了什么，因为涉世不深，他想这些孩子有可能是刘镇长的私生子，他以前看过一句形容农村干部的顺口溜，说这些干部“站在门口往外望，村村都有丈母娘，”可是细一分析又不大对，这么多的孩子不可能都是刘镇长的私生子，要真是那样刘镇长也不会把全镇的工作搞成了全市第一。

何大永想找人问一问，可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谁也不敢给他说真话，大家好象统一了口径都对他采取了能瞒则瞒的态度，何大永见问不到什么就想亲自到村里去问问。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刘镇长有事要去办，恰恰孙楼村的那个大棚种植先进户的大棚让人夜里给毁坏了，虽然镇派出所的人去处理了，但镇里还是要继续扶助这个典型的，因此想派人去看看情况，刘镇长本来想安排别人，何大永见了主动请缨要去，刘镇长面有难色，说：“你对农村工作不了解，还是不要去了吧？”何大永脸有怒色，他说：“这么一点小事刘镇长也认为我不能办吗？”刘镇长见何大永生气急忙说道：“好吧，既然你非要去那就带上一些糖果，记住，千万别惹那些孩子，要不非出大事不可！”何大永点了点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他想你刘镇长不敢得罪我可不怕，这些孩子和我可一点关系也没有。

何大永有驾照他自己开车就进了孙楼村，和上次一样车一停在村委会门口就围上来一群孩子，伸手就向他要糖果，何大永没带也不想带，他没好气地说：“我凭什么要给你们糖果，我欠你们的吗？”你还别说，他这么一说倒还真吓住了这帮孩子，有个大一点的孩子就问他说：“你是来走亲戚的不是当官的吧？”何大永很好奇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因此说道：“走亲戚和当官的有什么两样吗？”那个孩子说：“只有走亲戚的不怕我们，凡是当官的都怕我们！”何大永哭笑不得，他说：“当官的怎么会怕你们这些小屁孩呢，我是当官的，我就不怕！”那个小孩看了看他，说：“我想起来了，你和刘镇长一起来过，刘镇长都怕我们，你敢不怕？”何大永说：“不怕，他怕是他的事，我为什么要怕你们？”小孩说：“你等着瞧，有你好受的，惹了我们没你的好果子吃！”何大永年轻气盛哪受得了这个，他说：“再这么猖狂我就打你！”哪知这些小孩们一听却都生气了，他们抓起地上的泥土就往何大永的身上扔，后来多亏村干部听到吵闹走出来才解了围。

何大永气愤难平，他问村长这些孩子为什么会不怕干部，为什么见了干部就要钱要物呢？村长邹了一下眉头，他说：“何助理你就不要难为我了，反正你是来镀金的，过不了几天就调走了，这农村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何大永说：“是不是刘镇长不让你给我说的？”村长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反正你知道就行，不光我这里，全镇无论哪个村刘镇长都有交待，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是一个字也不能说。”何大永的气更大了，他说：“你们可真厉害，都赶上刘胡兰了！”村长一脸鬼笑，他说：“是是是，我本来就是党员嘛！”

何大永没问出什么，再加上有几位村干部的全程“陪同”那些村民也不敢在他面前乱说，因此他就没找到答案，在处理完那个先进户的事后就只好回去了。

可是，第二天就出大事了。省里派来的检查组突然开进了孙楼村，他们在村里发现了一伙自动出来“献身”的“黑孩”，这些孩子都属于计划外生育，因为没有户口所以被称为了“黑孩”。

刘镇长听了情况脸都吓白了，他在检查组走后急忙开车去了孙楼村，一进村他就对村干部说：“你们村的孩子太不够意思了，我可没亏待他们啊？”村长也一脸无奈，他说：“我听说检查组就让这些‘黑孩’藏起来了，谁知道他们却自己跑出来投降了！”他的话音刚落边上就有个孩子说道：“你去问问上次来的那个村干部吧，不光不给我们糖还吓唬我们，他可说了他不怕我们的，那我们还不往枪口上撞啊？”刘镇长急红了眼，他说：“快说那干部叫什么，我开除了他！”何大永正好坐在了车上，那个孩子指了指他说：“就是他，就是他说的！”刘镇长一看是何大永他就耷拉下了脑袋，然后说道：“完了，这下咱们可都全完了！”

原来事情这样的，镇里前些年因为外出务工的人员较多，对这些人在计划生育上难以管理，所以就生了许多“黑孩”，这些年农村政策好了一些人又重新回家，可是他们的孩子却安不上户口，没有户口就成为了“黑孩”，上面经常来检查，这些孩子又不能让他们消失，刘镇长只得让他们找地方躲藏。如此藏来藏去时间一长这些孩子就藏出了经验，他们就认为干部“怕”他们了，再加上一些家长的怂恿他们就向干部提条件，否则有检查组来他们就不躲藏，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见了干部就要钱要物的习惯了。

何大永明白了事情真相他陷进了沉思，他不知道如何向刘镇长解释，他更不知道该不该向自己的姐夫市长汇报，不过他猜想这么大的事他姐夫也一定知道了，他不知怎么办，不过他却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