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在水下的时候，人们会从你头顶游过，他们的脚可能会踢到你；大孩子跳水的时候，他们的胳膊可能会不小心打到你，力道很大，好像真在揍你一样。偶尔他们会正好落在你的头顶，这些都发生过，当然他们不是故意往你脑袋上蹦的。他们会从洗澡的地方起跑，一路冲到泳池边，高高跳起，身体团成一团，双手抱住膝盖顶住下巴，就这样落进水里。深水炸弹！“哦吼”他们跳水时都这么喊。

如果你也这样跳的话，你也会那么叫的。

如果有朋友在的话，男孩儿们通常会在泳池里玩些好玩的游戏。他们会在里面一直玩，直到管理员过来喊：“喂，你们，都出来，快出来。”

管理员都穿着白上衣。如果这个时候你不走的话，他们会踢烂你的储物柜，把你的毛巾挂到泳池与储物箱之间的铁栏杆上。如果那毛巾是你的，你就得爬出泳池去拿，不然管理员就会把它甩到水里。可即便这样，有些孩子还是不愿意爬出泳池。

“都出来，快出来！”管理员边嚷嚷着，边把储物柜里的衣物全都拿了出来挂在栏杆上。这个时候，你就不得不爬出泳池了，因为再晚一点点，管理员就把它们都丢进泳池了。那时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衣服在水里漂着，有些还会沉进水里。要知道，在这么大的一个池子里捞衣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你的衣服啊、裤子啊什么的都打湿了的话，你妈妈可不会饶了你；如果爸爸刚好也在，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加入进来，有你好受的了。有些孩子说他们可以把湿衣服拿到洗衣房，让一个女工把衣服弄干。

洗衣房就在泳池隔壁，门前一样是有台阶的。

洗完澡出来，洗衣房门口就排了老长的队，一直排到人行道上。如果你带的钱比较多，或者有认识的人，你就可以插队。要是我和马特口袋里也有钱该多好啊！

河对岸有两个公园，一个要向左走，另一个要向右走。两个公园都是玩耍的好地方，我很喜欢去那里。通常我们会去离家较远的那个，要走好长一段路，经过很多街道，穿过一些巷子，中间还要跳着迈过好些地方。如果碰巧有别的孩子在那里玩，双方人马相遇，唉，一场打斗在所难免。所以马特和他的哥们儿必须很小心。其间你还要从垃圾堆那跳上后墙。我太小了，所以他们对我说：“喂，你就站在那儿。”

不能跳的话，你就只能那样站着。可如果距离不是很远的话，我就会跳，哪怕距离稍微远一点，我还是会跳的。如果不巧没跳过去，手又没抓到墙头，那就只能掉下去，脚踩进泥巴里了。这个时候，马特就会折回来帮我。通常他会这么做，有时候他的朋友也会过来帮我。他们会抓住我的手把我给拉上来。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跳过去或是走在墙上的感觉的。如果我在墙上走得很稳，被这些孩子看到了的话，他们会朝我眨眨眼睛，再朝马特丢个眼神，说：“瞧啊，你弟弟在墙上走着呢！

马特就那样看着我走着，然后在我跳下来的时候抱住我。因为如果我像其他孩子那样摔下来伤了胳膊，或者撞了脑袋，他就会被妈妈打一顿，然后还会被爸爸揍一顿，如果他知道了的话。

回去的路上会经过商店。马特跟朋友们会进去偷拿点东西出来。我就只能在商店门外等着，透过玻璃看着他们。如果他们偷的是巧克力，就会分给我一点。但是马特从来不给我，也许他没有偷到吧！每次透过玻璃都看不到他，但他真的就在商店里。

马特和他的朋友们常去的那个公园里没有池塘，只有一条很小的河，里面也没有船。河水的味道怪怪的，和以前闻到的味道都不同。孩子们就在河里抓鱼。在我家附近的公园里，你能在池塘里抓到小鱼；可在这里，河里只有大鱼，而且还不能吃。如果有人在钓鱼的话，他也许会给我一条吧，但我从没撞上过这种事。他们告诉我说河里不能游泳，因为河水黏黏的，滑滑的，还漂着一层泡沫，根本游不起来。河水有毒，甚至连用脚去扑腾水都得小心翼翼，别让水溅到嘴巴里。如果你在岸边不小心滑入水中呛到水的话，你会死的。马特这么对我喊。

河边不远处有围栏。男孩儿们一个接一个地越过它，我也紧随其后。越过围栏，就来到一片灌木丛生的树林，在这里做游戏再好不过了。穿过树林就到了河边，河岸上有许多鹅卵石。你可以把它们捡起来像子弹一样到处发射，你也可以斜斜地把石头向水面扔过去，打水漂。孩子们都互相比着，看谁扔的石头在水面跳的次数最多。他们有时候也干干爬树之类的事情。可不管他们玩什么，我都只能在一边看着。但其实我也会爬树。偶尔他们会一齐爬上一根树枝，禁不住摧残的树枝会被硬生生地压断，而他们就纷纷摔下来，有的险些掉进河里。这时每个人都会笑起来。有一次，他们搬了一根很粗的树枝，抛进河里，树枝顺河而下，卡在了较窄的地方。接着他们又搬了些东西过来，打算建一座水坝。他们先在水下塞了些大石块固定树枝，再把一些木板啊、树枝啊什么的铺在上面。他们干这些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后来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朝我们大声嚷嚷着什么。这些男孩儿一哄而散，我也跟着他们跑，因为如果我不跑的话，他们很可能会丢下我。我一个人可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河道的某处横贯着一座很大的石墙，河水冲过石墙，飞起再回落，形成了一个瀑布。我们脱掉了鞋袜，走向河岸，爬上那道石墙，然后走到河对岸。河水会没过你的脚踝，这个时候你得小心，因为你脚下的石头上满是绿糊糊、滑溜溜的东西。如果你一不小心滑倒了，圣母保佑，你就只能摔下瀑布掉进河里了。于是我们彼此挽起了手，大孩子也不例外，每一个都互相牵着手。

“有人会游泳吗？”我们中有人问道，“会游泳的人负责保护那些不会游泳的人。对，你带着他，来，你拉着他。”马特走过来手伸向我，我以为他已经忘了有我这个弟弟了呢，他边走边说：“把你的手给我。”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指甲深深地掐到肉里，弄得我好疼。他这么做，无非是怕我掉到河里。“如果你掉下去了，我可不会救你。”瞧，这就是他对我说的话。“你就等着淹死吧，哈哈。”

我们拉着手一步一步地走上石墙，一步一步地走着。突然，领头的孩子大声喊：“来，咱们撒泡尿吧！”

于是我们每个人都照做了。哪怕你不想尿，你也要多少挤出一点。站在石墙上往瀑布里尿真是太爽了。在河的下游不远处有一座公路桥，一些衣着光鲜的人经常要经过那里，偶尔有人看到我们，就会很愤怒地朝我们大喊：“离开那儿，快滚开。”

所以我们很快地尿完，一个一个地走过那道石墙。石墙上很滑，表面还有些绿色的玩意。

河水湍急地冲刷着你的脚踝，圣母保佑。“快，快啊，警察过来了。”如果不走快点，他们就会把我们抓走的。“快啊，基隆，再走快点。”马特紧拉着我的手，拽着我匆匆地走过石墙，踏得水花四溅开来。终于我们都来到了河对岸。“哦哦”大男孩儿朝赶来的大人们得意地欢呼着，甩出一阵阵的脏话，然后哈哈大笑。

马特松开了我的手，我们笑着冲下了路边的一条小道，穿过灌木丛，翻过一座小山，其间笑声不断。“哈，我真得跑不动了，我笑得都快断气了。”一个男孩儿说道。

不远处就是公园的大门。我们纷纷穿过那道门，走出公园。

“所有人都在吧？基隆在哪儿？

“哦，在这儿呢。”

马特到处找我，我以为他会揍我，结果他没有。

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才回到那条有船经过的大河边。这条河我们都很熟悉，望着那些老朋友似的码头和渡船，我才缓缓舒了口气终于安全了。

各式渡轮在河里开来开去。其中一些个头较大的是汽车轮渡，而更多的是载人轮渡。河岸边没有人行道，只有一些大的造船厂和工厂。我们抄近道朝渡口的方向走去。这些路很窄，都只有一个出入口，我们叫它“河街”。沿着“河街”，无论你怎么走，都会走到渡口这里。这里的河面漂着一层泡沫，还有一层五颜六色的油污，几乎所有的大船都是从这里造出来的。当渡口工人们吃饭的时候或是下班以后，你就可以在这儿肆意地跑来跑去。渡口上满满地堆着些打好包准备装船的货物，你甚至会担心这里有垮掉的危险。如果垮掉的话，渡口上的那些人怎么办呢？即便他们都会游泳，他们的大衣和帽子也会在水面漂得到处都是，而且可能还是会有一两个人被淹死；如果他们都不会游泳，他们的手啊腿啊就会搅在一起，脚还会互相地踢来踢去，最后一起咕咚咕咚地沉下去。

有时候我们坐渡船，会在船上坐几个来回，渡船工人是不理会的。天气阴冷或是下雨的时候，我们会背对着墙站在雨棚下。墙的另一边是轮渡发动机，它会把墙烤得发烫，如果你把手放在墙上，便会被烫伤的。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站在船头看渡船工人掌舵。有时候就算在下雨，我也会一个人站在那儿，大口大口地吸着发动机的味道。河面上会有飞鸟掠过，通常是海鸥，它们在河道上忽高忽低地飞着，发出“哦嗬，哦嗬”的叫声。渡船工人穿着黑色的外套，海军蓝的裤子，带着帽子，有时候还会抽烟斗。有的渡船工人曾经是海军，他们来自高原，骂人的时候会带高卢口音。“如果你不想挨枪子的话，最好叫他们船长大人。”外公这么告诉我，“千万别去碰船舵，千万别碰。”

可是有一次，爸爸在家休息的时候告诉我，其实我是可以碰碰船舵的。他甚至直接带着我去跟渡船工人商量：“嗨，兄弟，能让这孩子碰碰船舵吗？”

“好吧！”

于是那渡船工真的让我碰了。那是个圆形的大家伙，周围有着一圈扶手。用手抓住那些扶手，转方向的时候推推它就可以了。“哈，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海员，横渡大洋也没问题。”

后来爸爸就和这渡船工说起他所在的商船队，而他也开始聊起他曾去过的大洋和他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