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詹姆斯·凯尔曼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3
|本章字节:8504字
回家的时候,我们错过了饭点。妈妈狠狠地骂了我们一顿,但是马特却没有告诉妈妈是因为找我才回来晚了,只是说我们在外面玩得忘了时间。我去了厕所,出来在水槽边洗手。妈妈把饭菜给我们热了下,我们吃的是香肠、青豆和薯条。
其实我们家离学校也不远,只是外婆家离学校更近。出了家门穿过街尾就是外婆家,而学校就在街的那一头,沿着街道一直走就能走到。可如果走这条路的话,那帮天主教的小混蛋就会抓住你。他们的学校也在我们这一条街道上,而我们要去上学必须经过他们的学校。教堂就在他们学校附近,他们出了学校就可以去做礼拜。而教堂离我们的学校相对较远,所以大家就会说:“瞧啊,真便宜了天主教那帮人。”教堂被那帮家伙霸占,那我们的教堂又在哪里呢?学校旁边一间教堂也没有,唯一的一个也很远,一点也不方便。
他们的学校里有神甫,有时候能在操场上看到这些人,穿着又宽又大的袍子。偶尔还能看到修女,那些小姑娘带着头巾,穿着深黑或者深蓝色的外衣。她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她们也是老师吗?也许她们会讲些和《圣经》有关的东西吧,她们的《圣经》会不会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又或者,她们可能是护士,我在电视里看过,一些修女会做护士的工作。她们走得很快,还会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即便坐在车上她们的眼睛也不会看任何人,除非是她们认识的人。她们就那样看着脚下,偶尔有熟人和她们打招呼,她们才会回应一声。瞧瞧和她们打招呼的都是些什么人,是天主教徒。瞧瞧她们在商店里和哪些人说话,还是天主教徒。在街上,你根本看不出哪些人是天主教徒,可一看到他们跟修女聊天,你就能闻到天主教的味道,这太显而易见了。通常天主教徒都是黑头发,坑坑洼洼的皮肤,或者是一头浅黄色的头发配上满脸雀斑。可毕竟人不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你不能从外貌分辨出他们信的是天主教还是什么别的教派。
我们没法穿过街道去上学,因为那些崽子们就躲在学校门口,等我们经过的时候向我们扔石头,那石头多得好像雨点一样。我们经常会在吃饭的时候混战。偶尔我们会向他们学校操场里扔石头,这时校工和老师们就会出来搅局,因为如果窗户被砸破,那些警察就又有得忙了。
上学的时候我们通常会绕路走。有时我和马特从他们学校后面抄近路过去,却不幸撞见天主教那帮小崽子,他们看起来很眼熟。于是我们不得不跳下河堤,他们紧追不舍,却并未找我们麻烦。“我以为他们会过来打你,结果竟没有。这太神奇了。”马特说,“难道他们觉得你是一个支持凯尔特人的了不起的家伙?”说完,马特指着我哈哈大笑。
原来是因为我的衣服和裤子。这套行头是妈妈给我买的,有点偏青绿色。“这又不是纯绿色的。”我嘟囔着。马特还是指着我笑个不停:“你个天主教的小崽子。”
“不,我才不是。”
“你就是,谁让你穿绿色的衣服。天主教那帮人就喜欢绿色。”
“这不是绿色。”
“不是才怪。”
“只是有一点点绿。”
“什么啊,那什么样才是绿色”。
“明明就是一点点。”
他说绿色是天主教的代表,这是尽人皆知的。如果这套行头是绿色的,天知道妈妈是怎么看中的?反正我对这套行头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会给我买这套。可她为什么只买给我,不买给马特呢?真不公平。可是我又不得不穿着这一身,因为如果我不穿,妈妈就会板着脸逼着我穿上的。“唉,别傻了,你不穿还有谁穿?”
其实我一点都不傻。可妈妈说如果我老对衣服挑三拣四的话,那以后都不会有新衣服穿了。她还说这不是绿色,只是另外一种青色,和凯尔特人什么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一次我一个人上学,故意从天主教学校门口的那条路经过,接着又走过了礼拜堂。那里的门开着,我没有往里看,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结果什么事也没有。
那些天主教的崽子们从不走我们学校门口的路,因为我们也会在那儿埋伏。只等他们一过来,我们就朝他们扔石头,边扔边哈哈大笑。“天主教的猫儿吃老鼠,新教的小狗吃青蛙。”他们总这样朝我们喊。
然后他们会退回大路,绕过我们这条街。有时候,我会认识一两个天主教的小孩,他们偶尔会到我住的街道和我一起玩。如果我们在路上碰到,就悄悄地向对方丢个眼色,好像悄悄地打招呼一样;或者我会像没看到他们一样地走过去,但有意思的是,我这么做的时候,他们也会这么做,太默契了。晚上大家又会溜出来一起玩,这个时候我们又是好哥们儿了。
每到星期六我们都会去抢些什么东西回来,因为很多婚礼都是在这一天举行。一到星期六,我们就到处打听哪儿有婚礼。仪式中,婚车开过的时候,车里的人会摇下车窗,丢些钱出来,于是人们一窝蜂地去捡钱,不光是孩子,一些妇女也乐在其中。如果看见谁脚下踩着银色的硬币,你就不要妄想能把那只脚抬起来。而假如你这样做的话,他们要么会装作没有看到而踢你一脚,要么会狠狠地给你来一下。看着你闪在一边,他们再得意地把钱捡起来。
这种争抢仪式通常发生在礼拜堂或教堂。但是我们在礼拜堂抢东西的时候,那些天主教的家伙也会在那儿。我们从来不去太远的礼拜堂或者教堂,哪怕去了也只远远地看着,因为天主教的那帮孩子会守在那里,那是他们的仪式。如果我们掺和进去,会被揍的,那些钱没有我们的份。所以在他们抢钱的时候,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有时候,我们会在街对面很远的地方眺望,看有多少人在那儿,如果人太多的话,我们就回家,该干嘛干嘛!
如果仪式在我们街上的礼拜堂举行,那就算那些天主教的孩子看见我也没关系,因为我就住在这个街区。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他们的兄弟。这时他们就会装出一副很自豪的样子,因为这里是他们的礼拜堂,所以抢东西的时候别人最好站一边,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当然,如果钱滚到你脚边,你还是可以捡的。我有个朋友叫麦克小狼,是个罗马天主教徒。每次都是他带着我到礼拜堂参加观礼。其实我不想去,心里很害怕,害怕看到那么大的门,那么多的人。可他却能若无其事地走进去,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然后等着新郎和新娘走出礼拜堂。“来啊,跟着我,别担心。”
他在门口朝我招了招手,就悄悄地溜了进去。我也跟着溜进了大厅,混在人群里。
礼拜堂的大门就在身后,人群里不时传出说话声和咳嗽声。周围是一些巨大的雕像,人们坐在那里。不一会儿,一个神甫走上讲台,站在人们面前,他举起双手,嘴里念念有词。“他这应该是在祷告吧?”我想。周围一片祷告声,信徒们站起来,向上帝和耶稣祷告。妈呀,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睁开眼睛,就会发现我呆呆地坐在那儿,然后想“啊,是他,就是那个小子”。
我真的要撤了。周围的雕像看得我胆战心惊,一切的一切,包括那些人的一举一动,他们那些神秘的小手势,还有他们嘴里念叨的东西,都让我很不自在。神甫在讲台上所做的一切也会给我带来极大的困扰。事实上,即使我知道那些话语、那些手势,作为一个新教徒,我也不能说不能做。如果我做了天主教徒做的事,上帝便会知道,然后就会把我变成一个天主教徒。你能想象一个新教徒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天主教徒的情景吗?那就因为你说了天主教徒说的话,做了天主教徒做的事,于是你就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天主教徒,然后还会发生什么呢?你会去天主教礼拜堂做礼拜。如果神甫或者修女在那儿,他们还会和你打招呼,也许还有其他一些什么变化,我不知道。
麦克很勇敢地融入到这个仪式里,我真为他感到脸红。在我的脑子里,麦克慢慢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我熟悉的麦克;还有一个,是个天主教徒。
麦克没有哥哥,但是有两个妹妹。他就住在三个街区以外的地方。我家住的街区没有天主教徒,是地地道道的新教徒街区。天主教徒住的地方都是破破烂烂的,街上堆满垃圾,臭气熏天,污水四溢。他们没有得体的衣服,干的也都是些不体面的拾荒者干的活。他们就是干这个的,用耙子翻翻你的垃圾,再把一些垃圾带回家。而且他们的孩子连游泳裤也没有,去游泳的时候还得借一条。如果裤子太大,就不得不从旁边系上,跳下水的时候,裤子会立马滑落到膝盖处。这时岸上的人会哈哈大笑,指着他说:“瞧瞧这个天主教的崽子,他连游泳裤都没有。”
没有泳裤,就得想办法弄一条。孩子们都不喜欢穿别人的泳裤,让别人指指点点“瞧啊,这家伙真穷”。
如果你是个伪天主教徒的话,没有自己的泳裤倒也不会那么令人难受。我在游泳池更衣室里洗澡的时候,见过这些家伙。他们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在他们看来,带着十字架就能赶走厄运并带来好运气。一些小孩子也带着这个,真不可思议。在泳池里,他们就在我边上,脖子后漂着项链,更糟糕的是,上面还挂着一个扎眼的十字架。从他们身边游过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看看那些十字架,有时候还会不小心碰到。要知道,同样的东西对我们意义却完全不同。十字架这玩意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可对于我们这些新教徒来说,这些玩意和魔鬼一样。如果我带着个十字架到处乱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按照人们的说法,十字架会炙烤着我的皮肤。因为我是新教徒,所以才会被烫到。然后我的皮肤上会留下伤疤,像刺身一样。但我要是天主教徒,灼伤这类玩意就不会发生。天主教徒有圣烛,还有圣水,可是我们呢?既没有圣水,也没有蜡烛,我们有什么呢?我们有的似乎都和“圣”这个字不沾边。妈妈有时候会带我们去教堂,但就那么几次,还是因为外婆也去了。她早早地叫我们起床,给我们做了丰盛的早餐,然后再一起出门。在那儿还能看见学校的同学。爸爸在家的时候,我们连吃饭时都要做感恩祷告,睡觉前也是。有时候妈妈会忘记提醒我们,但是我们还是会记得去做,我是这样,马特也不例外。可有时候,马特只是在心里默默祷告着,因为我完全听不到他说祷告词。
“哈,你没有说祷告词。”
“我说了。”
“我没听见。”
“我在心里做的祷告。”
“你替谁祷告?”
“全人类。”
“也包括我吗?”
“就是全人类。”
有一次我们去教堂,正好碰上神甫给小孩子洗礼,我和马特也都接受了洗礼,其中还有一些别的人,有男有女。我们唱着颂歌,这时我就在想,那些天主教徒也会唱颂歌吗?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