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少农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7
|本章字节:9764字
司马昭幼时非常崇拜诸葛亮。后来长大了随父兄亲上战场,在诸葛亮手中栽了几回,大是愤恨,再也不崇拜这“诸葛村夫”,发誓要剪灭蜀汉。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曹操,像曹操的不失为英雄,也像曹操的满怀罪恶。
但他现在又无比藐视曹操了,这主要是因为曹操既不会用人,也不会用兵,统帅着堂堂大国雄师,竟然屡败于蜀吴二小国。东吴可恶!司马昭发誓也要剪灭东吴。
当然,攻外必先安内。
如今魏国早已是他们司马家的天下,这是没问题的。代魏而立国只是迟早的事。然而想到皇帝小儿竟然敢和大臣们联手来对付他们,不由得又切齿痛恨!
曹芳有多少斤两,司马昭太清楚了。曹爽呢?此人不除,我们不能翻身。
对于曹氏家族,本来司马昭有绝对把握将之击倒,但想不到现在凭空冒出r一个阮籍与嵇康!那次大殿之争,司马昭后悔没有下狠招,就此把二人除掉!然而那又岂是容易的?
想到阮籍那神态……
嵇康那眼神……
充满着正气与深深藐视的意味,不由使司马昭一时英雄气短。说实在的,他打心里非常欣赏这两个人,然而现实不允许他改变自己的想法,去亲近贤人。那样将有害他的宏伟事业。
去他的贤人!
司马昭在府中不停地踱着步,心中暗想:“什么贤人君子,全都是些让人恶心的东西。此辈清流,可投浊流!”
首先,他不可以让老父失望。
其次,如果他稍为示弱,老大司马师说不定会不顾兄弟情面,把他扳倒。但他知道老大不是做皇帝的料,做个大将军还差不多。
第一点,不懂用人,一味好杀。
第二点,不懂礼法,一味胡来。
光这两点,已构成老大的致命伤。古来成大事者,上必知天道礼法,下必知笼络人心。二者缺一不可。
不消说,对那些所谓的礼法,他也是烦透了;但礼不可废,因为那是用以治人治世的最好工具,无此则威信不立,权势不行。
所以,他不但要大讲特讲礼法之可贵,还要大加保护。这点无人敢反对。据此司马昭顺利地除掉了一系列“不忠之臣”与“不义之士”,好像他反而成了仁义的保护神似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早就从街上听到这句话了,但那又如何?我就是司马昭!
我就是要做暴君,把皇帝小儿拉下马来踩上一脚,然后由我南面称王,登上宝座,君临天下,统一中国!
秦始皇何足道哉,我建立的帝国将真正地千秋万世永存此土!
司马昭想到这里,不由兴奋万分,为了发泄快意,唤来一个仆人,抽剑就是~劈,那仆人“啊呀”一声,左臂没了,转身就跑,留下那只血淋淋的断臂在地上抖动。
“大胆!”司马昭喝道:“来人——”
一队家将马上出现在门口左右。
“把这奴才剐了。”
家将们领命,把那仆人擒到,像架鸭子一样地架走了。
司马昭执剑在手,意犹未尽,又朝地上的断臂剁了几剑,飞起一脚,将断臂往房外踢去。
外面正走进一个人,见断臂向他飞来,不慌不忙地接住了,拿在手里仔细把玩了一会儿,抬脚进了大厅,向司马昭笑道:
“大将军雅兴不浅。”
我这成了雅兴了!司马昭哈哈一笑:“钟将军请坐。”
来者正是钟会。如今他已成司马氏的死党,因为很受老贼司马懿的赏识,司马昭也有几分敬他。
钟会把断臂交给一个家将,随便在身上擦了擦手,谢坐。
一个家僮出来献茶,钟会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那家僮被钟会笑得心里发毛,赶紧搁下茶盅要走。钟会忽向司马昭递了一个眼色……
司马昭会意,瞧了瞧这家僮,也起了疑心。是个新面孔。
“你是新来的?”
那家僮使劲点了点头,神色越见慌张了。
“拿下!”司马昭大喝。外面家将立刻涌进。
那家僮脸色一变,从怀中抄出短刀来:“奸贼我杀了你!”猛刺过来。
司马昭稳坐椅上,冷笑不已。
钟会道:“让属下来”,说罢,欺身上前——
那家僮的刀刺在了钟会的铠甲上,一点用都没有,钟会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双目寒光日射,口中轻叱道:“找死!”右手一插,正插在那家僮的腰上。
钟会生平杀人无数,劲道刚猛,这一插之下,已插进了那家僮的肚子里。
那家僮弃了刀,疼倒在地,抱膝蜷曲着,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流下。
众家将一拥而上,将家僮架走。不消说,是拉去处死了。因为仇家实在是太多,司马昭早就下令,凡是刺客行刺,无须多问,见一个处死一个,其残忍如此。
钟会今天先是抓了一条断臂,现在又把手插进了活人肚子里,多少有些恶心,但这无疑是值得的——能在司马昭这未来的主子面前露一手,必有后福。虽说上次受挫于嵇康,但他相信是可以补救的,将会得到司马父子更大的信任。
果然,司马昭含笑向钟会点头道:“钟将军好身手,弄脏了么?”
钟会表示无所谓。一个家将打了盆水上来,钟会细细地把手洗干净了。
司马昭见钟会双手细长,面容英俊,大是喜爱。心想此类英物归我门下,何愁大事不成?霍然起身,拍了拍钟会的肩膀道:
“走,我们去看山太傅。”
钟会甚感荣幸,一路小心侍候。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家将,来到了山涛的太傅衙门中。
山涛正在衙中处理文件,见司马昭驾到,受宠若惊,快步走到门口,纳头便拜。
“山太傅免礼。你我好友,不必如此。”
山涛不肯起,恭声答道:“大将军乃国之栋梁,山涛焉敢不敬!”足足叩了三个响头,才满意地起身引路。
山涛这话中听,司马昭十分受用,不觉拈须微笑。钟会则在一旁暗笑道:“这马屁精!”又一转念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与山涛打了阵哈哈,三人进了衙中。
“山太傅所忙何事?”
山涛答道:“韦大人要下官协助办一件案子,下官正在整理材料。”
“甚好!”司马昭笑道:“韦大人刚正不阿,乃当今‘酷吏’——哈哈,人们都憎恶酷吏,我偏好酷吏——山太傅可以好好与之合作。另外,嗯……”
钟会知道该他说话了,于是把司马昭在车上交待的事向山涛道:“山太傅办事之才,在下自叹弗如。如今军务繁忙,山太傅可愿也兼领军职?”
山涛心中一阵狂喜,口中却道:
“承蒙大将军与钟将军惠爱,但下官能力有限,恐有误军国大事。”
司马昭道:“山太傅何出此言!莫非尔与嵇康等人相亲,不欲接近钟将军么?”
山涛大汗淋漓,自称死罪。
钟会冷笑了一声。
司马昭缓缓道:“其实嵇康等人,本将军也甚喜之,奈何太狂了些。”话一转道:“山太傅,不知你对目前形势有何看法。应该先灭蜀,还是先灭吴?”
山涛想了想道:“应先灭蜀。蜀一向强于吴,蜀灭则吴可灭也,此其一;蜀国又为汉朝余脉,自称蜀汉,乃前朝余孽,理应剿灭之,此其二。吴则可用招安之策,怀柔之术,诱而降之。”
司马昭与钟会对望了一眼,心想这山涛果然高明,不愧是七贤之一,今日得为我方所用,大幸!
司马昭十分赞赏刚才山涛的观点,尤其是认为蜀国乃“前朝余孽,理应剿灭之”,实在是深得我心。不过,在司马昭心中,“前朝余孽”不仅指蜀汉,也兼指魏国。什么狗屁三国,统统灭掉算了。
三人心照不宣,大笑。
钟会道:“山太傅平时所读何书?”
山涛道:“孔孟之书耳。”
钟会眼珠一转:“山太傅欺我耶?听说山太傅在竹林之时,好说老庄,推崇无为之道,非孔孟之徒也。”
山涛笑道:“事者,势也。昔日我隐居,自然要谈老庄;如今出仕,跟随大将军开创伟业,自然要讲儒家之道了。否则,何以成大事?”
钟会无言,心中微怒。为何这批竹林名士,个个都会讲歪道理?
司马昭笑道:“山太傅真高人也。”
山涛受宠若惊,索性大谈一番:“儒家之道,不可废也。古今圣人,师之则无往丽不胜。”说到这儿,山涛向司马昭献媚一笑,意思是说“今之圣人,即是大将军阁下。”又道:“为何如此?只因儒家之说,最合于道。书经有云:‘政由俗革’,子日:‘德之流行,甚于置邮而传命’,其道无不合于时势,有为君子,不可失之。”
司马昭当然懂这些,称:“山太傅真天子之师也。”
山涛作惶恐状,又道:“道之下,有三样东西,用得好,可以改天换日,变幻乾坤。”
“哪三样?”司马昭双目炯炯。
“法、术、势!”山涛道:“儒家主张德治。这德治之德又可分为两种:有天德,有人德。天德之治,为天治;人德之治,为人治。如今天下未定,天治无法达到,可行人治。人治即是法、术、势。这本来是法家之说,下官则以为,法、术、势应依于道,合成道、法、术、治四大纲,如此一来,即可以调合儒、法两家学说之精华,大行人治了。”
听了山涛这话,旁边的钟会也不得不佩服了。他修的正是法家之术,一直以来,他也发觉凭“法、术、势”三者无法成就大业;如今听山涛一讲,才明白这三者均需以“道”为基础,方能发挥无穷无尽的威力。原来他以为这山胖子只不过是个腐儒而已,谁知确实是个精家,不由得刮目相待了。
司马昭则更来了精神:“山太傅请详说之。”
山涛乃侃侃而谈,将牛平所学尽情阐述。司马昭钟会二人大惊,心中连呼:“好险好险!此人所学,远过予我。幸好为我国所用;若为敌国服务的话,我国危矣!”
三人又谈了~会儿《孙子兵法》上用间谍的问题,司马昭钟会二人这才满意地离去。
过了几天,朝廷的命令下来,山涛又升了一级,并把衙门移到了军部,好随时协助司马师、钟会二人办公。这样一来,山涛兼领文职与武职,已经进入了司马氏集团的权力核心,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山公山大人了。朝野上下,无不佩服之至。
九月八日这天,王戎正想收拾一下好回竹林去过重阳节,不料巧得很,接连收到了两封请柬。
一封是何晏派人送来的。何晏是王戎父亲的朋友,两家一向有来往,算起来何晏是长辈,理应前往。本来这何晏心高气傲,是不会把后生小辈放在眼里的,但如今不同了:王戎已是鼎鼎大名的“竹林七贤”之一,所以何晏主动与之修好,以示长辈风度。
王戎见何晏的帖子写得极为漂亮,心中大有好感,轻轻地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
九九重阳之日,兹定于洛水之滨,集群贤以欢宴,发幽思而谈玄。吾侄乃人中英杰,不可不至。愚叔启。
又附了一行小字:
若贤侄之友欲前来,当更佳也。
王戎是明白人,不觉微笑。心想这何晏真有意思,他这次请客,分明是想借机夸耀一番,以扳回一下不平衡的心理。确实,在他们七人崛起之前,何晏在社会上的崇高地位是公认的,而今却动摇了……
第二封请柬是钟会送来的。上面字迹颇为潦草,只简单的一行字:
兹定于重阳之日,清凉山上,登高望远,并约以为谈玄之期。钟会启。
王戎看了却觉有些好笑:这钟会也要和人谈学问吗?又想此人一向厉害得很,并非不学无术,经常见他说话不是引用《太公兵法》、《孙子兵法》,就是引用《管子》、《韩非子》,想来对于其他几家也不会很陌生,去听听也无妨,说不定倒有新东西。
可是两边都约在了明天,究竟该去哪边呢?两边都不可得罪,
而且两边都看起来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