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8
|本章字节:7368字
珠木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她拿着马鞭疯狂地抽打着凡是自己能看到的一切东西,蒙古包里顷时一片狼藉。
“骗子!都是一群骗子!”珠木花气红了眼,口中不断地咒骂着,一眼看到畏缩在柜子旁的坎坎,上前纠扯着她的头发,骂道,“你何不说话,你心里一定也在笑话我吧!笑话我也会有这么一天,是不是?是不是?”
坎坎痛得眼泪直流,用着古怪的语调道:“没有!坎坎没有笑话小姐!坎坎真的没有!”
“你有!你一定有!”珠木花将她摔在地上,狠狠地往她身上甩着鞭子,“连你这个奴隶也敢笑话我!我看你还敢不敢,还敢不敢!”
坎坎痛得黝黑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在地上来回打滚,不住发出哀号声。
“你在干什么!”贺腾冲进来,挡在珠木花面前道,“你这样,是想让整个察哈尔的人都看笑话吗?”
珠木花一听,当即叫嚣道:“连你也知道了,是不是?还有谁听到了,还有谁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我被人抛弃了,你说啊!”见他不语,珠木花气急攻心,举起鞭子便往他身上打去,“我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说啊!你说啊!”
贺腾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发泄。
倒在地上的坎坎挣扎着爬过来,抓着珠木花的裙摆哭道:“小姐不要打二少爷,小姐打坎坎!小姐打坎坎吧!”
珠木花一脚踢开坎坎,顿感无力地瘫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道:“为什么?我有什么比不过云珠的?为什么是云珠,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贺腾心酸地蹲下身,手掌轻拭着她的脸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会没事的。你和九阿哥的婚事是皇上亲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贺腾,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是不是?”珠木花缓缓抬起头,厉声道,“那你帮我把九阿哥找回来,快把他找回来,好不好?”
贺腾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珠木花,原本美丽的五官,此刻因愤怒和嫉妒而扭曲变了形,显得如此狰狞、冷酷。“你,是要我现在就去?”他苦涩地问。
“是,现在就把他找回来。”珠木花盯着神情痛苦的贺腾,斩钉截铁道。
“外面的风雪很大,又伸手不见五指,如若现在出去,可是九死一生的。但是九阿哥还是去找云珠了,他真的很了不起。”贺腾摇头叹道,随即又笑着对珠木花道,“我真的不及他,可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从没有拒绝过你的任何要求。这次——也不会。”说着,他神情沉重地站起,长嘘着转身而去。
“不要!”坎坎张开手臂挡在门前,惊恐道,“少爷不要去!坎坎求你了!”
“让开!”贺腾呵斥着,坎坎矮小的身体如铁锥似的杵在那里,他轻而易举地拔开坎坎,随即道,“以后自己小心点,不要再惹小姐生气了,知道吗?”
坎坎呜咽着不住摇头,看着贺腾的身影掀帘而出,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少爷——少爷——”
黑夜和风雪吞噬了大地,也湮没了那令人胆寒心痛的呐喊。
山洞外风雪狂舞,洞内却已有了些暖意,尘芳抱膝坐在原地,看着胤禟往火堆里添柴。
“幸好洞里有猎户遗留下的干柴,否则真是要冻死了。”胤禟说着,见她蜷曲成一团,不禁皱眉问道,“很冷吗?”
尘芳犹豫了下,摇摇头。
胤禟冷哼着,脱下身上的黑熊皮裘丢了过去。看着落在身边的皮裘,她轻声道:“我还熬得住。”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逞强。”胤禟走过去叹着气,随即捡起皮裘裹住她的身子。
尘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幽暗的火光下,那白净的皮肤似染了层薄如蝉翼的荧光,眉尖和睫端上挂着由融雪化作的水珠,如水晶般透着晶亮,抬头一瞬,那深邃的眼眸里跳跃着两簇火红的焰苗,灼热得令自己措手不及。
“你坐在这里多久了?”胤禟有些焦急地问道。
“约莫一个半时辰。”尘芳不解地回答,顺着他的目光向身下望去,原来自己的棉靴上竟然结了层厚厚的冰模,试着想挪动脚,却毫无知觉。
见她急欲脱靴,胤禟拨开她的手道:“别急,我来!”
他从自己的靴中拔出柄匕首,轻捻着尘芳的靴缘划刀而落,冰破靴卸,剥去缛袜下的是一双白皙光滑的玉足。红色的血脉,紫色的经络清清楚楚地呈现出来,那是比羊脂、玉石都要美的尤物。胤禟看地发怔,忽听到声抽气,方恍过神来,忙将那冻僵的双足放进自己的衣怀内。
尘芳的脸如火烧了般的红,不禁低垂下脸,狭小的山洞中只听到柴火燃烧时的噼啪作响,以及时重时轻的鼻息声。良久,感到足底有了微微的刺痛,她知已无大碍,方松了口气,又一想到自己的脚隔着薄衣正抵在胤禟的小腹上,拘束地不敢轻举妄动。
“小时候每到初冬,我从北苑骑马回来,额娘总会把我冻得冰冷的脚放在她怀里捂热,可十岁后,额娘就再也不给我捂脚了。那时候我就想要快些长大,能够娶个福晋继续给我捂脚。”胤禟打破了沉默。
尘芳忍不住笑道:“你娶福晋,难道就是为了捂脚不成?”
“那时才多大,懂什么?”胤禟也笑起来,“可是没想到,如今却要给别人捂起脚来。这抱着冰块似的感觉可真不好受,难怪后来额娘不给我捂了。”又道,“满族女子的脚可是最矜贵的,你让我看了、摸了你的脚,是不是该以身相许了?”
尘芳尴尬无语,半晌才道:“谢谢你!”心中却知,他的这份情又岂是这“谢”字可回报的。
“这是你第一次向我道谢,真是来之不易啊!”胤禟感叹,“其实我想问你,为何——”他突然住声,咳嗽了声方道,“为何在这种天气,还要出门呢?”
其实胤禟是想问,为何会是他?只因为他是太子吗?虽然这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困惑,可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小敏不见了。”尘芳也不隐讳直言,“来察哈尔后,她一直住在镇子上,可今天照料她的大婶带来口信说,小敏自午后便独自出了门,一直未归。”
“我还一直奇怪,怎么到了这,从没看见过她呢?你们不是一直孟不离焦的,怎么会分开两处了?”胤禟更觉古怪。
尘芳神色一变,含糊道:“她来这里时得了场大病,生活不甚方便,所以我安排她住在镇上,雇了人帮忙照看。”
“这里不比京城,你回京后可需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给她瞧瞧,姑娘家带着个病根子总不是好事。”胤禟见她眼神忧郁,又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再则宫中的太医良药多的是,还怕治不好?”
“你变了。”尘芳感慨。这样的胤禟令自己陌生而吃惊,印象中的九阿哥是骄傲、任性,有时甚至是跋扈的,这是每个皇子或多或少带有的通病,可现在的他却是如此的体贴、豁达。
“不是我变了,而是长大了。”胤禟拨着火堆道,“咱们都长大了。”
“是啊,你也长大了。”尘芳自语,眼前的他已完全褪去了当年的稚气,成为了一位俊秀挺拔的翩翩少年,一个在这疾风骤雪的黑夜中,冒着生命危险来寻救自己的铮铮汉子。又道,“听说你已娶福晋了?”
“你是说婉晴?”胤禟轻描淡写道,“她只是按惯例在皇子开衙前纳的侧福晋罢了。”
“那董鄂格格呢?”尘芳奇道,“皇上还没给你们指婚吗?”
“哪个董鄂格格?”胤禟随即了然,不悦道,“你是说三嫂的妹子?总是把她和我凑在一起做甚?她去年就嫁到盛京去了。”
“怎么会?”尘芳惊讶了半天,又忙问道,“她阿玛还在山西做三品协领吗?”
“那都是老黄历了。她阿玛前年冬天就调回京,升任从二品的散秩大臣了。”胤禟见她脸色发白,担心道,“你没事吧?”
尘芳定下神,摇头苦笑道:“绕了个大圈子,竟还是回到了原地。枉我自作聪明,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胤禟不明白她的话中之意,只道:“你还冷吗?我这里有酒,喝点可御寒,要吗?”
“你为何要来?”尘芳长叹道,“我适才想,也许会有人来救我。那个人可能是我阿玛,可能会是贺什、贺腾,却从没有想过会是你。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我可是来讨债的,所以我不能让你死。”胤禟冷笑道,“你欠了我一条命,你这辈子都会觉得亏欠我。”是的,他的自尊和骄傲,在这次后便通通能找回了。
“不是要我以身相许吗?”尘芳也不再装聋作哑,索性挑明了问。
“你不用在意,我知道你讨厌我,才是和你说着玩的。若让你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我,那受罪的还不是我自己吗?你那张厉嘴,我可无福消受。”胤禟笑着,舒展了下僵直的手臂道,“再说我也不忍心啊!现在的云珠,过得是那么快活自在,我想,也许这里比京城更适合你吧。”在宫里的尘芳虽然常笑,却不真正快乐,而在察哈尔,即便是清风浮云,一草一木都能让她开怀大笑。
尘芳发觉脸上有了湿意,伸手一摸,却是咸涩的泪水。
胤禟瞄了火光下那张清秀温婉的脸,垂下眼帘道:“所以我决定放开你了,放开你,也解脱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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