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二秋风阵(1)

作者:吉川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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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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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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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094字

到颍川方知,官军只有一支部队尚留在此。据说大将军朱儁、皇甫嵩追击贼军,远远移驻河南曲阳和宛城方向去了。


“黄巾贼的势力那么猖獗,逐渐在各地遭到洛阳派遣的大军讨伐,也开始一点一点地瓦解啦。”关羽道。


“真无趣也。”张飞心里阵阵发急,担心不趁现在建功,待到风云际会,难以乘势而起。


“义军不思小功,义胆不借风云。”刘玄德独自道。


雁阵一样漂泊的小军队继续向南行军。


渡过黄河。兵卒饮马。


玄德把目光投向黄色的大河,深深地回忆,自言自语道:“啊,大河悠悠!”


四五年前所见的黄河如此,恐怕百年、千年后的黄河水仍是如此吧。


念天地之悠久,感人生之无常。虽说不思小功,但人生在世的生存意义和留下有意义事业的愿望却频频涌上心头。


“曾经在这河畔待过半天,沉溺于年轻的空想……想向洛阳船买茶叶……”


想起茶叶,同时思念起母亲。


今年秋天过得如何?脚冷的老毛病可会再犯?可会感到不便?


不不,母亲倒忘了这些,正在等待儿子成就大业的那一天呢。再聪明的母亲,也不会知道战场上的实际情形,不会了解战场上军人之间也有跟平常社会一样难解的感情和争斗,很难理解仅凭武力和正义的信条很难有出头之日。所有这些恐怕母亲是想象不到的。


离家以来好消息全无,母亲一想到儿子空度日月,就会说:“阿备在干啥呢?”


肯定会觉得儿子没出息,心中焦急。


“是啊。至少去封信,报个平安吧。”


主意已定,玄德卸下马鞍,从绑在鞍上的行军用品中取出翰墨和毛笔,给母亲写信。


饮好马,正在休息的兵卒们见玄德在笺纸上动笔,纷纷道:


“我也写。”


“我也写。”


他们也写起信来。


人都有故乡,有兄弟姐妹。玄德体贴兵卒,道:“想给老家去信的,把信交到我手上。双亲健在的,可以报个平安啊!”


兵卒们分别在纸片、树皮上写上点什么送过来。玄德把这些信装到一只囊中,选一忠诚老实的兵卒,道:“你当邮差,带上这只信囊,把信送到每个人的老家。”


说完,给他路费,命他即刻出发。


落日映染黄河,坐骑、兵卒、货垛都变成黑黢黢的坨儿,浅滩涉水,深处上筏撑戟,向对岸渡去。


不久前,大将军朱儁在河南开始与屯集在此的数十万贼兵大军作战。未曾想,两军势均力敌,官军伤亡巨大,忖道:“如何是好?!”


苦战连绵,使他内心烦闷,满脸忧虑。


这时,幕僚告诉他:“从颍川去广宗的玄德部队,由于形势变化,途中返回,现在已经到达。”


朱儁一听,道:“啊,来得正好!快快有请,不可失礼。”


客气接待,态度与前大不相同。虽在寨中,却也打开洛阳美酒,让厨子宰牛款待,道:“路途遥远,一路受累了。”


诚实的张飞完全感动,忘却往日不快,醉醺醺地道:“士为知己者死嘛。”


可是,款待索要的代价几乎是全体义军的性命。


翌日。


“豪杰刚到,就有一个关隘想请豪杰去破。”


朱儁命玄德他们部队去突破距此三十里外山地的顽敌强阵。


“领命。”


拒绝无由,义军加上朱儁部下三千人马,前去攻取那块高地。


不久,队伍刚刚靠近山麓,天气骤变。雨倒没下,但却密云低垂,狂风卷起野草,沼泽湖水化成雾气,兵马前进的方向一片昏暗。


“哎呀,看来贼军大将张宝又发妖气,要把我们统统杀掉咧。注意!抓住树根野草,当心别让狂风刮飞了。”


加拨的朱儁军中有人说道。话音刚落,恐惧立刻弥漫全军。


“胡扯!”关羽怒道。接着,他大声鼓舞兵卒道:“世上哪有毫无道理的妖术!武人害怕幻妖之术,抱着树根,趴在地上,丧失斗志,成何体统!前进!我关羽所到之处,妖气也得退避。”


“打不过妖术的。会白白断送性命的。”


朱儁的兵卒说什么都畏惧不前。


一打听才知道,这个高地官军已经攻打多次,进攻部队次次全军覆没。因为黄巾贼大方师张角的胞弟张宝在高地的山谷扎寨,而他是有名的妖术师。


闻听此话,张飞道:“妖术是外道魔物耍的伎俩。开天辟地以来,还没有方术师得天下的先例。妖术就是迷惑恐怖之心、畏惧之眼、发抖之魂的技法。不要害怕!不要迷惑!依照军纪,不前进者斩!”


说着,他绕到大军后边,手持蛇矛,拼命督战。


朱儁的兵害怕敌人的妖术,但更害怕张飞的蛇矛,不得已顶着黑风前进。


那日天气固然不好,战场地势尤为恶劣。高地天然形成,地势对进攻方甚为不利。


高山巍峨耸立于道路两旁,铁门一般。一旦突破此处,便可从高地沼泽向山地一带的敌人展开肉搏。然而,此处却无法靠近。


“我们的人总是还没到铁门峡,就被杀光了。豪杰,请不要盲目行事,撤吧。”


朱儁军中,连部将都胆战心惊如是说,难怪兵卒们早已吓得动弹不得。


但张飞还在声嘶力竭地督战:“那是因为每次进攻的人都不行。今天,我们义军在前边开路,武人死于战场岂非本愿?!死何惧哉!”


先锋伏在石子松散的山丘上,已经攻到铁门峡跟前。朱儁的军队害怕被张飞的蛇矛斩杀,也跟在后面像虫子一样爬上来。


突然,一阵风雷震天动地,直把树木、石子和人卷到天上。此时,山峡一侧的山顶上,阵鼓擂,铜锣敲,响声隆隆。


“杀呀!杀呀!”


喊声压倒狂风。进攻部队人人伏地,捂眼忘耳。顺着声音回头仰望,山峡绝顶有一如盘平地,那里有一群贼兵,举着写有“地公将军”的大旗,打着印有八卦文的黄色旗幡。


“死神附体的小军,又急着要去黄泉啦!黄泉路上的大门给你们打开咯。”他们齐声笑道。


其中一人,老远看去就是一个长相奇异的巨汉。只见他口咬魔符,披头散发,结印念咒。随着咒语,狂风愈烈,天地晦暝,一片片人形鬼形的纸片纷纷飘落,赤橙黄蓝,仿佛五彩火焰。


“啊呀,魔军来啦!”


“贼将张宝念咒,从天上招来罗刹援军啦!”


朱儁兵卒口中叫唤,胡逃乱窜,迷失方向,惊慌失措,左冲右撞。


张飞督战,已不奏效。朱儁兵卒太过恐惧,义军兵卒亦受传染,再被风魔、石块一打,全军进退不得。此时,红纸片蓝纸片做的魔物和武士个个像是活夜叉、罗刹军,使官军斗志丧失殆尽。


事实上。就在这时,无数箭矢、石块、火器呼啸着,喷着火,降临到官军头上。转瞬之间,全军半数以上已经再也动弹不得。


“快撤!败啦!”玄德叫道。


率兵以来,他第一次尝到惨败的滋味。


“关羽!张飞!速速退兵!退兵!”


然后自己也掉转马头,与飞石竞速一般径直朝山下奔去。


收拢败军,退兵二十里。当晚,玄德与关羽、张飞二人一道商议军情。


“遗憾,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如此败过。”张飞道。


关羽拱着手,嘟囔道:“看到朱儁的兵还没打就怕成那样,里头一定有什么蹊跷。也许真不能小觑张宝的幻术。”


“幻术的蹊跷我已解了,就在于那铁门峡的地形。那个峡谷经常生云起雾,气流总是变成狂风,从峡门向山下刮。”


这是玄德的说法。


“说得是。”二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所以只要天气有点不好,这里就会刮起比别处强烈数十倍的大风。这一带,即使在大晴天,峡门也会乌云密布,飞沙走石,烟雨暴降。”


“哦,原来如此!”


“我们是随意进攻的,所以只要接近那里,还没有跟贼兵交手,就得先跟老天爷斗。看起来,张宝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巧妙利用这种自然气象,把它变成自己的妖术,降下稻草人形状的武士和纸做的魔鬼,玩弄无知恐惧的朱儁军。”


“真是火眼金睛!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要进攻山上的贼军,只能从峡门攻击,大概别无他路。”


“没有。……所以朱儁才故意派我们来攻打这个隘口。”


玄德心情沉痛。


关羽、张飞二人也无良策,紧咬双唇,把目光投向旷野阵地。


时值中秋,旷野无垠,满目露珠,在月光下闪烁。二十里外,远处山岳看上去像黑黢黢的卧牛。困扰他们的恶劣天气,在大气和月光中,令人难以置信地宁静而安详。


“不,有了,有了!”突然,张飞自问自答道。“不能说就没有别的进攻手段了。大哥,我有一计。”


“怎么办?”


“爬上那个绝壁,从贼兵预料不到的地方出其不意地攻上去,有何难哉。”


“爬得上去吗,那个悬崖峭壁?”


“从一看就能爬上去的地方爬,还成什么偷袭啊。从谁看上去都爬不上去的地方爬上去,那才叫用兵之策呢。”


“张飞难得语出惊人啊。说得正是。能否爬上去不能靠观念确定,要超越单靠眼睛观察的观念,实际拼一拼。也许,爬上去比想象的容易。这种例子多得是。”


三人进一步密议,准备来日作战。


次日,令大约一半朱儁兵卒打着无数大旗小帜,鸣锣击鼓,从昨天的峡门正面作出强攻态势迷惑敌人。


玄德率张飞、关羽二将和手下强兵及朱儁兵一部从离峡门十里左右的北面绝壁悄然攀崖前进。他们坚苦卓绝,终于成功地攀上大山一角。


为了鼓舞士气,所有兵卒全部登上山顶后,玄德、关羽举行庄严仪式,向天地祈祷破邪禳魔。


大敌当前,特地在这种地方举行庄严的祈祷仪式,是因为在玄德义军之中也出现了许多内心害怕张宝妖术的兵卒。


“看哪!”仪式结束,玄德以手指天道,“今日天上一个妖魔也没有,一声响雷也没有。张宝的妖术已经被破邪的祈祷消去法力啦!”


兵卒响应,喊声如雷霆万钧。


关羽和张飞一起道:“拿出劲头来,踏平魔军堡垒!”


遂分两路,沿山脊向张宝营寨攻去。


像往常一样,贼将张宝打着地公将军大旗到铁门峡吓唬来军。


这时,山里出乎意料地突然响起一片喊杀声。他回头问手下:“出叛徒了?”


实际上,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叛徒、叛徒”的声音曾几何时早已传开。


张宝道:“可恶的东西,究竟何人?!看我斩来。”


他交代一个贼将好生把守,自己带少量兵卒,快马加鞭,回到位于山谷深处恰似螺穴的溪谷。


就在这时,飞来一支箭,射进张宝太阳穴。张宝用手捂住喷涌的黑血,“哇”的一声张嘴拔箭。可是只拔出箭杆,箭头留在头盖骨上。巨汉咕咚一声,一个倒栽葱跌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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