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川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54
|本章字节:8562字
“一男一女,听口音像是从关中来的。”袁豹应道。
“关中?一男一女?”苏秦心里打一横,“可报姓名?”
“我问过了,他们死不肯说,只说是你的旧相识,一定等你回来。”
旧相识?苏秦不再多话,匆匆进府,二人不在客堂。袁豹问过下人,方知他们后花园中赏花去了,正欲召请,苏秦摆手,径朝后花园里走去,远远望见一对男女面对荷花池而立,显然是在赏花。
听见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那女的望到苏秦,头急低下,以袖捂脸,再也没有抬起。男人直望过来,盯住他的一身孝服审看。
那男人黑冠锦带,一身大夫打扮,那女子更是披金戴玉,看起来雍容华贵。苏秦盯有一时,实在想不出这两个富贵旧相识来自何方,又是何人,拱手揖道:“这位仁兄,可是来寻苏秦的?”
那男人盯他又看一时,也似认不出了,拱手回揖:“是苏秦大人吗?”
“洛阳人苏秦正是在下!”苏秦再次揖礼。
“果真是苏大人哪!”那人喜极,也忙还礼,“还记得函谷道小秦村的独臂老哥不?”
苏秦这才看清他有一条空袖子,完全灵醒过来,既惊且喜,急前一步,一把扯住他道:“好大哥呀,真没想到会是你,在下认不出哩!”
“大哥也认不出兄弟了!好兄弟,你……哪能这般披麻戴孝呢?”
“先君驾崩,在下这在为先君守孝呢!”
“怪道满大街都穿白衣服。”独臂人叹喂一句,转对旁边女子,“果儿,羞个啥哩,快来拜见相公大人。”
苏秦这才意识到,那披金戴玉女子竟是当年救过自己的小姑娘秋果,朝她深深一揖:“秋果姑娘,苏秦有礼了。”
秋果扑地跪下,叩首,头一丝也不敢抬:“秋果拜见苏大人。”
“这这这……”苏秦急道,“秋果姑娘,你哪能下跪呢?你是苏秦的恩人哪!”
“秋果不敢当。”秋果再叩。
苏秦不好伸手拉她,看向独臂人:“秦大哥,快扶秋果起来,我们这回客堂说话。”
独臂汉子扯起秋果,跟从苏秦回到客堂,各自叙起分手故事,苏秦方才得知秦公真的寻访过他,并为此事彰扬过老秦家,为他一家晋爵不说,这又升为大夫。独臂汉子大是感叹,救死扶伤本为寻常之事,万没想到救下他苏秦,竟就赶上割敌三十只耳朵了。二人说说道道,夜色已降,袁豹摆好宴席,秋果挽袖侍酒,苏秦与独臂兄弟把酒举盏,畅饮至月上梢头。
酒过不知几盏,独臂汉子搁下酒爵,指着秋果,言入正题:“兄弟呀,老哥此来,不为别事,就为我这闺女。”
“谢大哥信任。”苏秦也早明晓来意,拱手应道,“受人滴水,当报以涌泉。当年苏秦蒙难,老哥一家,尤其是秋果姑娘,几番相救,苏秦即使肝脑涂地,也难以为报。苏秦只将千言万语,折作一句,但有用得到苏秦处,苏秦定竭屈肱之力,不敢存私。”转对秋果,“秋果姑娘,说吧,你有何梦想,阿叔这就为你张罗。”
“秋果梦想,就是……守在大人……身边,侍奉……大人。”秋果声音断续,几近呢喃。
“不瞒兄弟,”独臂汉忙为女儿圆场,把话说白,“果儿年满二九了,这在秦地,五年前就该生娃子。可她……长大了,懂事了,心眼也高了,一心只候大人,无论何人登门,谁也不肯嫁了。”
苏秦嘴唇咂吧几下,又闭上。
“兄弟呀,你应下三年后就去接她,她这候你,苦苦候有八年哪!”独臂汉叹道。
苏秦微微闭目。
“果儿此来,是死心守着兄弟了,望兄弟看在老哥薄面上,成全她吧!”独臂汉彻底把退路堵死,“不瞒兄弟,路上我对果儿说,若是见不上苏大人,或是苏大人不肯,哪能办哩。你猜果儿咋说,果儿说,她生是兄弟的人,死是兄弟的鬼,若是大人不肯认,她唯有一死!”
话至此地,见苏秦仍不表态,秋果急了,扑通跪地,哽咽起来。
“秋果姑娘,你……快快请起!”苏秦急了。
秋果只是哽咽。
“唉,老哥呀,”苏秦长叹一声,转对独臂汉道,“七年前,在下确实讲过去接果儿,只因种种情由,在下未能赴秦,让果儿久等了。老哥这带果儿不远千里寻来,实令在下汗颜。老哥若不见外,在下倒是有个主张。”
“兄弟请讲。”
“在下与老哥兄弟相称,秋果既为老哥爱女,也即在下女儿,在下无儿无女,自今日始,就认果儿做义女,早晚留在府中,有朝一日,待果儿遇到合意郎君,在下必张灯结彩,以嫡女之礼嫁之,敢问老哥意下如何?”
“这……”苏秦的建议显然出乎意料,独臂汉子迟疑有顷,看向秋果。
“秋果谢义父容留身边。”秋果止住哽咽,破啼为喜,叩地再行大礼,“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苏秦吁出一口气,召来袁豹,置办相应礼器。翌日晨起,苏秦歇足精神,在府中举办认义女仪礼,吩咐府中细务,尤其是自己的衣食茶饮,全部交由秋果安排。在袁豹陪同下,独臂汉在邯郸闹市闲耍几日,乐悠悠地自回秦地去了。
纵亲发起人赵肃侯崩天在列国无疑是件大事。苏秦欲借肃侯葬礼重振纵亲,遂以合纵首倡人名义,邀请楚、齐、韩、燕、魏五国列王或特使前来邯郸,一则为肃侯送行,二则重温纵亲盟誓,推举新约长,践行纵约。
五路使臣刚出国境,上大夫楼缓就使秦归来,报说秦人正厉兵秣马,图谋大举;晋阳也来急报,说城外不明身份之人增多,大昭泽、狐岐山一带秦兵又增一些,粗略估计已逾四万,显然其来意已远非牧马或狩猎了。赵豹已调锐卒两万屯守晋阳前哨梗阳,同时,密派军士五千进驻中阳和离石,加固守卫二城,确保晋阳侧翼安全,同时做好扰乱秦人后方,必要时断其退路的准备。
赵室君臣正在谋议晋阳情势,鄗邑传来急报,中山国决槐水灌城,鄗邑成为泽国,被淹死百姓无数,城池失守。
中山人如此嚣张,赵都震撼,朝臣更是义愤填膺。武灵王赵庸刚刚南面称尊,火气正盛,旨令上党守军三万,又从邯郸周边各邑抽军两万,外加肥义先期援军三万,组成八万锐师,编成三军,以肥义为主将,李义夫为副将,一路烟尘地杀奔中山,企图一举灭除这个心腹大患,实现肃侯临终所托。
苏秦大急,一连三谏,武灵王捂耳不听。
苏秦夜叩安阳君之门,说以赵国危势,安阳君道:“不瞒苏子,这些危势赵成也都看见了,可……事已至此,如之奈何。赵人一向血性,可杀而不可辱。中山蕞尔小邦,战不胜而行此下作手段,可怜鄗邑逾万勇士,数万百姓,一夜之间,尽作水鬼,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一向持重的安阳君也作如是观,苏秦晓得回天乏术了,长叹数声,回到府中,越想越是着急,寻来楼缓,谋划应策。
司马赒也早得到军报,一面沿槐水一线修筑工事,布置守御,一面向魏王紧急求援。魏王即拜庞涓为主将,公子嗣为副将,引军十万往救中山。
庞涓早已布置妥当,大军长驱直入邺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渡过漳水,从东中西三路突破赵国滏水防线。庞涓亲率中路围攻临漳邑,经过半日激战,斩杀赵人数千,夺得城邑,正面直逼邯郸。与此同时,东路占领列人邑,控扼邯郸东部要塞,西路则由青牛率领三千虎贲军,昼伏夜行,溯漳水而上,沿清漳河谷直插滏口陉,犹如神兵天降般袭向滏口塞。守塞赵卒多在睡梦中,仓促应战,不消半个时辰,主将于慌乱中被青牛斩杀,滏口塞失陷,邯郸与上党的唯一通道被拦腰切断。
赵人数十年苦心经营的滏水防线于一夜之间即被庞涓的武卒全线突破,赵都邯郸也完全裸露于魏人兵锋之下。直到此时,赵庸方才想到苏秦谏言,偕安阳君夜访苏府,请教应策。
兵临城下,苏秦亦无其他应策,只有组织军事对抗。在苏秦建议下,赵庸旨令肥义从中山撤军,回援邯郸,传谕周边赵人或撤入邯郸,或散入各邑,或撤入西部山中,最大限度地保守实力,坚守不出。
魏武卒袭占滏口塞时,由上党郡奉旨征伐中山的李义夫的三军大军正在通过滏口陉,尚未赶到滏口。
这正是庞涓算准了的。
滏口溃散赵兵沿滏口陉且战且撤,与李义夫的大军会合。听闻滏口已失,李义夫急令前锋加快脚步,欲趁魏人立足未稳,一举夺回滏口塞。
魏、赵在滏口塞前展开激战。魏虽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这些武卒皆是虎贲,又得地利,赵人猛攻两日,死伤逾千,却无法撼动关隘一寸。更有意思的是,青牛打得上火,竟然在赵卒第五轮攻关时,大喝一声,挥动一截碗口粗细的巨木,借山势直冲下去,挡路者死,撞到者伤。见主将如此,身边虎贲个个英勇,纷纷出击,杀下山去,赵人惊惧,溃退数里方才压住阵脚,人马折损数千。
接后几日,庞涓大军兵临邯郸城下,派驻援军一万协防滏口塞。
眼见奈何魏人不得,又不敢擅自撤军,李义夫无奈,命令部下在离关数里处扎下营寨,同时派人通过山间密道,绕过魏军营垒联系邯郸,请求上意。
正在筹备强渡槐水、与中山决战的肥义大军得到旨令,连夜回撤,但为时已晚。庞涓成功地将李义夫兵马挡在滏口塞外围,主力则绕过邯郸,由城西插向城北。与此同时,控制列人邑的东路人马也向东北方向突破,两路兵马会于邯郸北郊,沿洺水摆好阵势,与先期赶回的赵军先锋部队激烈交战。邯郸城内赵军也趁势接应,赵、魏主力接战。
连战数日,肥义使尽浑身解数,赵军拼死冲锋陷阵,非但未能冲破大魏武卒排成的铁阵,自己队伍反倒被魏人冲散,来自邯郸的接应国卒也被魏人击溃,退回城中。由于伤亡增多,急切间也奈何魏人不得,再加上中山军队也在槐水北岸跃跃欲试,威胁信都安全,肥义鸣金收兵,退守洺水北岸,以信都为依托,在武安、临洺关一线布下阵势,与魏人对峙。
在此期间,邯郸周围的多数小型城邑尽被魏人攻破,存放于这些城邑的赵人辎重也尽为魏人所得,邯郸成为一座孤城。眼见魏人兵马严整,装备精良,威武雄壮,赵庸再不敢大意,旨令紧闭城门,只守不出。
邯郸城高池深,赵人誓死守御,魏军连攻数日,未有丝毫突破。显然,立马攻破邯郸似也不在庞涓的计划之内。见攻城魏军出现伤亡,庞涓鸣金收兵,在通往邯郸的各条要道上设置关卡,同时派出哨探,在邯郸城外昼夜监视,任何人出入都要严加盘查。与此同时,庞涓传令在邯郸外围筑起六个防御牢固的营垒,呈六角之势将邯郸死死围困起来,摆出打一场持久战的态势,一边休整人马,一边寻找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