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过去了，身为共和国将军的福州军区副政委王直和妻子潘吟秋来到了溧阳，在凭吊了罗、廖首长陵墓及塘马战斗烈士陵园后来到了塘马村。

他长时间地伫立在村东的塘马河边，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神情凝重，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时令依旧，秋风依旧，河堤依旧，只是那承载千余人双脚的小木桥不再，显现的是钢筋混凝土的水泥桥，盈盈秋水不再，只有那浅浅的细水汩汩东流。

东望洋龙坝，树木摇弋，枯草飞扬，岁月的流逝似乎消融了昔日的景貌，不过仍能从空气的流动、似云似雾的烟霞中听到四十年前整训的呐喊声、刺杀声。南望打谷场，池塘环绕，山芋藤藤叶纷披，槐树枝相击声声，建军四周年的庆祝大会、巫恒通纪念大会、塘马战斗一周年罗、廖追悼会不时闪现。回望塘马村，旧时的断墙残壁推涌出昔日的景致，村西的大榉树、大祠堂，村中的政工部住宅、村东的司令部住宅在飘移、飘移……

老将军的眼光最后落在了架在河上的水泥桥上，水泥桥迅速幻化成一座旧时苏南典型的小木桥，下有桥桩相托，上铺厚实木板，人行其上，桥身晃动，吱吱作响。

……罗司令出现了，声音仍是那样的沉着浑厚，“王科长，这一千多人就交给你了，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带到圩区……”

……廖司令出现了，他仍是那样虎虎有风，一双虎眼炯炯有神，“汉清快走，我马上赶来……快走，这一千人是抗日的宝贵财富，不容有失，保住他们就是胜利……”

……火光四起，炮声隆隆，脚步声声，一千多双脚在桥上疾驰而过，蜿蜒的队伍急速向东奔涌，冒着枪林弹雨向东向东，死守戴家桥，热血飞洒，风云清水渎，振臂疾呼，夜过小木桥，黑夜突围疾无声……

一千多人呀，过了塘马小木桥、过了戴家桥、过了湖畔清水渎、过了……抗日的宝贵财富终于保留住了，十六旅基本骨架健在，得以战后迅速组建，苏南抗日的烽火依然燃烧，且不断扩大，遂成燎原之势，直至迎来民族战争的胜利。在以后的解放战争、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中，这支队伍奔向各个岗位，成为各行各业的重要力量……一切的一切，一千多人的宝贵财富……胜利了，一千人终于突围而出。

王直挪动了一下脚步：首长呀，你们交给我的任务，我终于完成了，看，一千多人在日后的社会生活中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你们泉下有知，应该欣然释怀了，你们的鲜血没有白流……

虚空中，牺牲的首长、战友的形貌在飘浮、飘浮，形貌是那样的明亮、鲜活，仿佛就在昨日。时光呀时光，流逝得如此之快，眨眼间，生死相隔四十余年，只可惜两个世界不能相通，尽管人类多么希望打通这两个世界。

不过，有一样东西可以贯通两个世界，那就是人类拥有的那种正义的精神，它可以穿越时空，从死的彼岸到达生的此岸。

老将军神色舒缓起来，他缓缓地回转身，对相拥的塘马民众说道：“乡亲们，先烈的精神将激励着我们奋勇向前，奔向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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