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大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6
|本章字节:9056字
“穿衣戴帽各好一套,我从一个挂马掌的挂马掌的:旧时东北铁匠炉兼做挂马掌的活儿,洪光宗在铁匠炉铺当过学徒。当上司令,靠的是胆大,老话说呀,胆小不得江山坐。”洪光宗炫耀起自己来,冷丁见夫人愣然地望着他,意识到失言了,没和环儿这一节,说不准还在老爷岭上为匪,或是在巡防军里当小营长。急忙拉回话来说,“没夫人你,没我今天。”
呲!环儿笑笑,说:“脑袋掖在裤腰带上,那是战场,和炕上不同。”
“咋个不同?炕上我还不得横刀立马?”他斜眼炕上,“咋铺一双被,摆一个枕头?”
“你睡外屋去,攒足精神伺候老二!”她撵他说,“去睡觉吧,在我这儿还有啥想头啊?没那好事啦!”
“哈!小心眼儿了不是?”洪光宗说,“只是看了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
司令说的轻松,始作俑者就没那么轻松了,何况事情出了差头。那个女学生的腿受伤没好,本来同学练骑马她一旁看着,她经不起马的诱惑,同学经不起她的缠磨,大家刚把她抬上马背,让洪司令撞上,偏偏洪司令又看上她。
“你捅娄子啦,不好交代。”陶知事恫吓的口吻道。
“军阀的厉害我早有耳闻,杀人不眨眼。”校长不停地擦汗说。
“你只是耳闻,我可是亲眼目睹啊。”
“那可咋办?有没有两全其美之策?”丁校长一时没了章程。
“不好办。你想啊,送一个腿有毛病的女学生给司令,是当媳妇,不是小孩过家家玩。”陶知县心口不一地说,“哪里寻得到两全其美之策,寻是寻不到的。”
见司令不下马的女学生是有原因的,她不是不下马,是腿脚不方便下不来马。
“完啦,彻底完啦。”丁校长绝望了,女子师范学校每年得到巡防军的资助,惹恼了司令那资助……
“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陶知事,”丁校长如遇救星,说,“女子师范学校的前途,和我丁某的身家性命,全在您啦。”
“言中了,我哪有那般本事。”
“我只不过是个解惑授业的教书匠,死不足惜。”丁校长悲哀道,“只是这几百个挣脱缠足,走出家庭的女孩子们,她们的命运,才是最最重要的。陶知事,你要拯救她们于水火。”
“瞧你雪糊大掌的,好像司令要吃了你的女校似的。”
“我怕司令动怒,马蹄踩平校园。”丁校长忧虑道。
“过虑了丁校长,不至于。眼下还没到山穷水尽,即使到了山穷水尽,还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呢。”陶知事说。
“都怨我,话语迟,短了一句话。”丁校长愁眉不展说,“不然也不会惹出这样大的麻烦。直截了当地告诉司令,那学生腿有伤下不来马,绝不是什么胆大。”
“人是他选的,又不是你,他怨谁?”
“事儿是这么回事,洪光宗是一介武夫,杀杀砍砍,哪有道理可讲,为所欲为。”
“丁校长,”陶知事说,“你别把事情往极坏处想了,我亲自去司令部一趟,向司令说明真相。让他有火先对我发,量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做事欠缜密,闯了祸,还要知事为我受过,心里实在不安理。陶知事,你这父母官当得名副其实啊!”
“做官不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陶知事摆摆手,夸张道,“只是洪司令线儿蚂鮷(水蛭)盯上她了。”
洪光宗一夜没睡好,梦见两次那个女学生,疲惫不堪的样子,坐在椅子上。
“司令。”黄笑天进来。
“人什么时候送过来?”洪光宗抹瞪眼儿,努力挑开眼皮问。
“不知司令让她哪天过来合适?”
“黄道吉日不选啦,孙参谋长和刘团长划禁区,我得去看看,当然带上二姨太最好啦。”洪光宗心急道。
“那我追丁校长快把人送过来。”黄笑天说。
“带一千块大洋去,学校缺什么教学设备,添置添置。”洪光宗说。
“是。”黄笑天答应却没走。
“去吧,磨蹭什么?”
“我有件事向司令报告。”
“说吧。”
“司令最近准许什么人进山了吗?”
“没有。”
黄笑天掏出那张手令铺在洪光宗面前,说,“昨天,有四个人持司令手令进山。”
“我的手令?”洪光宗坐直身子说,“出鬼了。”
“司令您看?”
洪光宗仔细看手令,表情轻蔑,鼻子里哼了一声。
“司令是您写的吗?”
洪光宗没吱声,收起那张手令,问:“是什么人拿它进的山?”
“安连长说,好像是黑龙会的人。”
日本人?洪光宗皱下眉,说:“你去学校吧。”
一匹马站在女子师范学校大门口,黄笑天下马,丁校长陪陶知事迎出来,上前打招呼:“黄警卫长。”
“陶知事,丁校长,司令差我找丁校长。”黄笑天说。
“让我来猜猜,司令催美人快快进府。”陶知事表现聪明道。
“陶知事料事如神呐。”黄笑天说,“司令给你们女校一千块大洋。”
丁校长望着大洋紧张起来,惶惶地望着陶知事。
“咋地?怕钱咬手?”黄笑天看出来什么,问:“丁校长,没问题吧?”
“这,这个。”丁校长支支吾吾道地。
“出差头啦,警卫长。”陶知事说。
“什么意思,陶知事?”黄笑天问。
陶知事讲了实情,那个女学生小腿骨受了伤,难说将来落不落下残疾。
“扒瞎!”黄笑天道。
“的确不是扒瞎,事情确实如此。”丁校长周章失措道,“怎么办?要不原装原地给司令送过去?”陶知事问。
“这不成,堂堂的巡防军司令,怎么娶个腿脚缺彩儿的太太,绝对不成。”黄笑天说。
“咋办啊?我双手捧上了刺猬。”丁校长苦瓜道。
“捧上了刺猬还好说,”陶知事说,“丁校长,你捧上了炸弹。”
丁校长惊恐万分,额头浸出一层冷汗。
“司令目前还不知道女学生的情况。”黄笑天说,“也许,还有办法。”
“调包怎么样?”丁校长征询道,“悬崖绝壁,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黄笑天说调包是死路一条!
“此话怎讲?”丁校长问。
“你们有所不知啊,司令记人相貌的本领过人,见过的人过目不忘。鼻子眼睛细小特征记得牢靠,换个人顶替肯定不成。”黄笑天说,“非换扎越(砸锅)不可。”
听此,陶知事心中暗喜。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到底怎么成啊!”丁校长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既然人是司令选的,咱们原封原样送过去,司令自有安排。”陶知事仍然是试探性地说。
“我先回去和司令透透口风,”黄笑天想了想说,“然后再通知你们。”
“事到如今,只好这么做了。”陶知事同意。
“等你信,黄警卫长。”丁校长说。
洪光宗一人在议事厅,手令展在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模仿我的手迹,哼,我得留一手。”
“司令,我从学校回来。”黄笑天轻步进来说。
“呜,什么时候送人过来?”洪光宗抬起头来问。
“司令,恐怕一时半会儿送不来。”
“嗯?小丫头蛋子是不是上来拧脾气?”
“不是拧脾气,是她有病,需要长时间扎痼(治疗)。”
“昨天不是好好的吗,突然病了呢?”洪光宗奇怪道。
黄笑天循序渐进地透露实情,说:“她小腿骨受了伤……”
“啥,腿受了伤?”洪光宗愣怔道。
“是,伤了骨头。”
“姥姥个粪兜子的!”洪光宗颓然,骂了一句。
“丁校长他们等着司令定夺。”
“还定夺个屁,老子遇到粘手的事啦。”
“其实也没什么,从今以后不再提这件事,权当没这么回事。”黄笑天说。
“馊巴主意!”洪光宗摇摇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洪光宗,放出去的屁落地是个坑,吐出唾沫落地是颗钉。”
“司令愿娶一个腿脚不利索的女人?”
“我手插磨眼,碾也得碾,不碾也得碾啦。”洪光宗说,“怎么也得豁出一头,要么硬着头皮娶回家,要么别管它一言既出,免得劁猪割耳朵两头受罪。”
这时,孙兴文走进来,洪光宗如遇救星道:“兴文你回来得正好……”
“司令,我出去啦。”黄笑天离开。
“草料场……”孙兴文刚开口,洪光宗打断他的话道:“过会儿再说草料场,有个火烧眉毛的事儿,你给出出主意。”他讲了到女子师范学校,“一水水(色)的俊姑娘,我能不挑花眼吗。最后花大了,选了个瘸了嘠叽的,你说我怎么整?”
这种事不是孙兴文立刻能够回答上来的,挑选姨太不是相马选兵,司令心里究竟是怎个想法尚不清楚,还需听他表述。
“话我还给说出去了,收不回来啦。”洪光宗不愿谁说他讲话不算数,他认为男人的嘴不能像小孩屁眼儿似的没收管。
“司令,当着师生的面不是只说了‘她行’,没说别的。”
“没说别的。”
“没说别的就好办。”孙兴文发现有机会,说,“‘她行’这句话怎么理解都行……司令,我看你传话给丁校长,说本司令帮贫济困,选定那个受伤女孩子作为扶携对象,三年的学费司令部全包啦。”
打赖?洪光宗琢磨,陶知事的嘴堵不住,丁校长也知道此事……更重要的是,那个女学生太招人稀罕(喜欢)了,如果将来瘸得不厉害,娶过来作姨太也无妨。
孙兴文看出洪光宗不肯放弃那个女学生,问:“司令是不是……”
“兴文,那学生就是你见了也拼死拼活娶到家的。”
“这样吧,我去那个女学生家一趟,了解一下她的腿到底咋回事,然后再作定夺。”
“中。”洪光宗沉吟片刻,说,“兴文,女学生的事叫笑天去办,你说说草料场的事吧。”
巡防军部队横着挡着,俄国人的铁路没再往前修,北沟镇近日出现了日本人,迹象表明他们也要修铁路,这是一个重大的动向,孙兴文赶紧回来向司令报告。
“日本人手也刺闹(痒)啦?”洪光宗说,“我们建立军事禁区拦住了俄国人两条冰冷的大家伙伸过来,这小鼻子……”
“他们的野心不比俄国人小。”孙兴文说,“支线铁路修到三江,显然不是目的,眼盯的是白狼山。”
“军事禁区划定,他们休想往这边修铁路,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山里的木材扛出去,把金子给我挖走。”洪光宗说。
“如今国家软弱,外寇才肆无忌惮,你来占领,他来侵略。”孙兴文忧愁道,“令人忧虑的是,国门给外寇撞开,俄国人日本人以外又有蓝眼的红头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