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陈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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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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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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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274字

“这一”汝平正色道,“不要那么桀骜不驯嘛,这有什么不好?特殊月饷五百个大洋,这个数在成都完全可以买十石肥田沃土啊!”他走近一点小声说:“额夕卜的收人嘛,你是聪明人,那是谁也说不准的一个数啊!


汝平见司仲没有吱声,更进一步地说:“你看人家章志多聪明,经我一拨就转过来了。现在是策反专员兼别动队行动大队一中队队长,才几个月时间,就买了一幢漂亮的小别墅。而且一”他故意停止,以为对方会盘问。


司仲却笑而不答。


汝平斜了一眼司仲,转眼望着窗夕卜深含醋意地说而且,听说牛克前大队长已有意将他的小姨子沈秋韵那朵鲜花许给他哩!不但官运亨通,而且情场一”汝平没有把“得意”二字说出来,因为他正在与章志进行着这场较量,心想:“争夺沈秋韵的角逐还未见分晓,为什么要说是他得意呢?”


“沈秋韵!”一这个名字在司仲心里一震,几乎使他失态。一阵自我安慰又使他很快冷静下来:“成都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不多的是吗,未必就是她。”于是,仍以无声对有声。


汝平有些急了,加强攻势说:“马克思幻想的那个共产主义、世界大同,你不觉得是一场太遥远的梦吗,英特纳雄奈尔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列宁不是已在俄国取得了成功吗?”司仲轻轻地顶了他一句。


“那是资本主义的俄国,我们面对的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汝平没有生气,苦口婆心地说。


“现实的中国,不是早已有了无产阶级,而它不是正领导着中国劳苦大众,为实现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吗?”司仲理直气壮地回答。


汝平狠狠地瞪了司仲一眼:“你中毒太深太深,共产主义根本不适合中国国情!


“不是不适合中国的国情,”司仲微笑着说,“而是有人为了一碗红豆汤就出卖了自己的长子权!”


汝平不敢正视司仲,回到审讯桌后坐下,手指不断地叩着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半天,汝平血红的脸才转白,仍耐心地对司仲说老弟,我这里不是理论研讨室,何况那些高调也不是你我能唱出头的。中央红军在江西苏区那样热火朝天,也只是一时的气候嘛!现在不照样被消灭在雪山草地之中了吗,”他越说声调越低,近乎哽咽了。


“你造谣!无耻一”司仲被激怒了,但想起红四方面军为什么会丢掉川陕苏区呢,一年前不也是那么红火吗,于是咽下原以为很有力的辩词,愤愤地看着汝平,沉默以待。


汝平将升到嗓子眼的怒火,强压了下去。他不想第一次提审就搞得太僵,什么也问不出来。但他又急于从司仲口中得到开县中心县委,下属各县的地下党、少共、农会和游击队的全部情况,以及省委巡视员黎可能两个月前从开县中心县委带走的那份开县中心县委打通红四方面军与红二六军团红色通道的!五月暴动计划。这份计划刘司令催得很紧,大队长牛克前为此被骂了好几回,汝平想:“要是我得到了它,哼!你牛克前那个正位就该让给我了。还有那时时威胁着自己的章志,也将被思得远远的!”


于此,汝平反倒笑着对司仲说:“大家都有些累了吧?我给你安排个舒适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蒋致君告诉我说你三天三夜走了千多里路,


真是飞毛腿啊!应该休息,应该休息!”说完又朝司仲点了点头站起来走了。


带着别动队坐镇开县的章志,只抓到了开县中心县委副书记龚志平和委员梁可五,并没兑现他走时向刘司令夸口的诺言把五个县委委员一网打尽。更使他心烦意乱的是,不但在龚志平和梁五可身上未得到一点关于!五月暴动计划的情报,还丢了一个活口赔上了两个别动队员,感到几头不好交代。他十分害怕司仲手下那一支训练有素有五百多人枪的游击队,深知别动队一旦被他们咬住,靠县里那些一触即溃的警察去救援是毫无指望的。便赶紧把派下乡去胡乱抓人的二三十个别动队员,收缩到城里来。


“再不能出乱子了一,可老待在城里也不是个力、法呀!”想破脑壳的章志,此时是进亦忧退亦忧。


坐在窗前难以人眠的章志,望着冷月,焦急地自问:“怎么还没有司仲的消息呢?”他现在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计骗司仲的身上了。


章志知道,卸任的中心县委书记葛爱林,有个赴新任前要到省委去看老朋友的习贯,想到这次计骗成功必是“一箭双雕”了,又高兴得不能自已……


“章队长,密电!”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别动队员送来一份电报。章志启开密电一看,是大队长牛克前发来的。看完后,他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下令:“马上集合,连夜兼程,赶回成都!”


大队长办公室里,上校大队长牛克前,上校副大队长汝平,中校策反专员兼一中队长章志正在开紧急会议。


牛克前说:“康泽主任要求我们在本月内查清开县中心县委的问题,特别是要搞到那个暴动计划。”


汝平说对司仲的期望不能过高,不过一我将竭尽全力按期突破。葛爱林和黎可能仍无音讯,我看章专员就顺藤摸瓜,加紧自贡和川南那个方面的查找吧?”


章志一听七窍生烟,正想发作被牛克前的眼神制住了。


牛克前慢条斯理地说刘司令为执行康主任的指示,刚才召集我们开了个会,对我大队的行动作了部署。他讲,最近的事情很多,川西匕的事,委员长都在亲自过问。因此,叫我们把主要精力放在川东、川南。汝大队副呢,重点仍是抓川南。章专员就集中精力管川东,还是着重放在开县。”


章志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是。我一直把重点放在司仲身上的,根据最近掌握的情况马上会有一个新的突破的。”


牛克前看了看满脸不高兴的汝平后,站起来严肃地说:“按照分工,互相配合,速速办理!”完后就走了。


章志没想到这个会这么简单地结束。他急忙回到小别墅,换了一套便装后就打电话通知瀛环中学禁闭室,将司仲送到悔过室,接着出去了。


押送司仲的美吉普,穿街过巷,颠来簸去的,弄得司仲几乎吐了。


坐在吉普车里的青衣别动队员,打了个哈欠问司仲司先生,你在共产党里当的什么官?”


蓝衣别动队员抢着说:“肯定是大官呗!要不一来就进悔过室优待!”


青衣队员连声点头说:“那是,那是,想当初牛大队长、汝大队副、章专员,圈个不是一来就进悔过室,出来就是我们这边的大官了?”


司仲两眼盯着前方,努力辨认着行车路线,没有答话。


蓝衣队员说我看司先生比他们年轻,共产党里的大官都是喝过大学墨水的,像他这样的,要人有人,要才有才,将来官不在他们之下。”


“我们共产党人,一不为官二不为钱!”司仲不屑一顾地说。


“那为什么,”青衣队员不解地问,“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我们只讲做人!”司仲耐心地说,“做一个一心一意为老百姓翻身求解放的人。”


“咳!”两个便衣相视一笑。


蓝衣说:“普天之下,古今中外的官,个不是说为民为民。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说爱民如子哩!可除了包公,里还有第二个爱民而不爱钱的官?


青衣说:“权与钱,命相连,当官能掌权,掌权就有钱。有钱能通神,无钱的神都不灵!”


蓝衣哈哈一笑说:“司先生,你们读书人还不懂得这个道理?”


“你不信是不是?”青衣见司仲不答,接着说,“我就不信你司先生能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翻过来。”


“那不是一”司机也不甘寂寞地接上话茬说,“只有当官的才能捞到大钱,现在有些年轻的读书人,不明白这个道理,读书不求官,成天喊什么共产,共产!要是都共了产,那还有什么搞头?”


“那还不是马列斯的歪书教坏了的?”蓝衣说。


“不是马列斯,”司仲纠正说,“是马克思、列宁、斯大林,他们三个人都是共产党的领袖,他们写的书,都是教无产阶级和劳苦大众求解放的真理。没有一点是歪的,全是正正经经的大道理。”


“你得太深了!”青衣不高兴地说。


蓝衣挤眉弄眼:“总一深不过染缸!前几个,个不是这样红的进去黑的出来?”


“瞎说!”青衣制止说,“那是染一”


“什么瞎说?”蓝衣不服地说,“未必是染红不成?”


“是黑,是黑!”青衣脸红脖子粗地跟着说。


四个人一齐笑了。


司机止住笑说不管是红是黑,要过得了金钱、美女、生死三大关,才算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可惜,这样的人我还没见过。”


“咳!还真巧。”蓝衣说,“前三个也都是我们三人送进去的,过了三关的一个也没有。”


青衣也点点头说:“照说牛大队长开初也还算硬气,金钱、美女关都过了,没成想生死关过不了,上了刑场骨头就软了啊!”


蓝衣附和着:“听说他家是广州的大富,自是不爱钱了。那如花似玉的沈夫人,也是成都的大户,在顺成街开着三十几家绸缎铺。他俩又是自由恋爱,在广州的大学里同学结婚,感情特好,能过金钱、美女关也在情理之中了。”他咽了口口水继续说,“说到一死,他怎么能情愿呢?换了我,也不会去呀!好死不如赖活嘛,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司机和青衣异口同声,“何苦来?去为共产党送死?”


“一个死字,没有成人之美!”司机接着说,“所以说,牛大队长还不能算个英雄。”


“这,你就不懂了。”青衣装腔作势地说,“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他一个改俏货,摇身一变,过来就是上校,离将军只差一步啊!”他慨叹,“伙计,你我这些跟着蒋委员长剿共,从江西杀到四川,还不是一杠一颗花扛到现在,比人家差上十万八千里哟!”


“真正的英雄豪杰么一”司仲赞叹道,“是那些在抗日前线与日本鬼子拼杀的民族先锋!”


“抗日先锋?”蓝、青两人同声京问。


“是呀,”司仲看了他们一眼说,“听二位口音像是东北人,难道就没有国破家亡之痛吗?”


蓝、二人不了。


“蒋委员长不是说攘夕卜必先安内吗?”司机接下说,“他不怕当亡国之君,我们哪有不当亡国奴的选择呢?我看司先生,你就是管得太多了才惹下大祸的吧?”


汽车猛地一刹,停在一座大门前。


“到了,老弟!”青衣对司仲说,“今天你进去了,明天出来就是我们的上司,常言道:同船过河前世修!这一路过来,也算得是我们的缘分吧?”他媚笑着,“以后,还请司先生多多关照啊!”


蓝衣拿出锃亮的手铐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才司仲说:“是呀,是呀!一路上我们给了你面子,可进大门这一截不戴不行了,请原谅!日后飞黄腾达了,不要忘了哥们儿!”说完将司仲双手铐上。


司仲轻蔑一笑,下车昂首阔步地进了大门。


大门外没有一兵一卒,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宅。


门里,两个便衣别动队员端着美式冲锋枪,直挺挺地站着。


蓝、青二人将司仲和一袋档案交给传达室,办完手续后就转身走了。传达室里负责接收的便衣特务小分头,立即将司仲送往里边。


传达室后门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坝,左、右两边青砖高墙。墙下平手远各长着一排一样粗大的伞形橡皮树,苍翠的叶子在风中摆动。椭圆形的水池中横线,将坝子等分成前后两半。前半是羽毛球场,白色的线网紧紧地绷在柱子上。水池中间,有一座草盖的园亭。亭子前后的铁链桥将前后坝子联结起来。后坝是如茵的草坪,草坪里的花卉组成几个规则的几何图形。草坪后面,茂密的罗汉竹林,如一堵绿墙,挡住视线叫你往后什么也看不见。


绿墙东头的院门两侧是“字形的青砖高墙,门里正面彩画照壁。照壁下栽着一对植物造型的藤花雄狮,栩栩如生,煞是威风。左侧门上,挂着一块黑色小匾,上书绿色颜体“悔过室”三个大字,黑漆大门紧闭着。右侧门上挂着一块白色篆书“雅园”的绿底小匾。漆黑的大门也是关着的,里面是牛克前的住宅。


小分头按了一下“悔过室”的门铃,回头示意司仲等候。


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全副武装的少校开门出来,将司仲上下打量了一番,很不高兴地对便衣特务说:“还不快把手铐打开,司先生是章专员请来的,不?


小分头忙将手铐打开,小心巴拉地对少校说:“黄营长,您出去的时候到传达室签个字吧。”说完悻悻地走了。


进了悔过室大门,里边又是一个长方形的小院子,一座西式小二楼立在院子中间。楼前是草坪,楼后是密密层层的湘妃竹。


黄营长将司仲领到一楼中间的客厅时,章志从沙发上跃起,热情有余地伸出双手,满脸堆笑地对司仲说老弟,您好啊?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昨天才赶回来!”


“阶下囚,何劳称兄道弟!”司仲反背着双手冷冷地回答。


章志没有一点儿怪罪,仍笑容满面地指着沙发说请坐,请坐!


司仲坐下了,章志转身对黄营长说快去请沈教授,说我给她请的钢琴老师来了。”


黄营长“啪”的一个军礼,跑步出去了。


章志笑着对坐在旁边的司仲说重庆一别,快一年了,老兄我无时不在想念你啊!”


“那倒是,我也艮想念你呀!”司仲点着头说,“章专员,我们不是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吗?”


“唉!”章志有点尴尬,“老弟,我们今天是朋友相见,不谈别的,只谈愉快的生活,放松放松,好吗?”


“怎么个放松呢?”


“你是学钢琴的科班,又是高才,”章志和颜悦色地说,“有个朋友托我聘个钢琴高师,找了很久都没有合适的人。才她来电话问起,我突然眼睛一亮,就说出了你老弟,她急着拜师马上要来见你一我想,这点面子你总肯给吧?”


“嗨!”司仲欠了欠身说,“什么高师呀,白学了几年,也没什么长进,何况很久没摸了。”


“章专员!我的老师到了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随风而来。


章志忙起身:“说人人到嘛,我去看看。”


“不用接了,我不来了吗?”年轻女子边说边进了门,一见司仲打了个趔趄,但双手将短发一捋就掩饰过去了。她大大方方地站在司仲对面,视若路人,转眼对章志说:“啊,你们在谈公事?”


“里,里,”章志坐回司仲身旁,急着对年轻女子说,“沈教授,这位是司仲贤弟,上海东方艺专毕业的钢琴大师!”又对司仲介绍说,“老弟,这就是我刚才讲的川大教授沈秋韵小姐,留美回来不久,是一个偏爱音乐的化学家。”


“请司先生不吝赐教!”沈秋韵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对司仲说。她那略微颤抖的声音,只有司仲才感悟得出来深含何意。


司仲也站起来,心,从惊异到震怒到颤抖!直到和着沈秋韵的心率跳动。很快他就悟出了其中的奥秘:“此刻不能相认!”于是不冷不热地回答说无名小卒,岂敢与教授为师?”


章志圆场:“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嘛,沈教授愿拜你为师,大家有缘!”


“章专员,电话!”黄营长在门口报告说。


……章志出去接完电话,立刻跑回客厅说:“真不巧,牛大队长要我马上过去一趟,琴室在楼上,你们上去授课,等会儿我再来陪你们吧。”说完挟着公文包走了。


屋里,一阵静寂。


沈秋韵低着头,玩着手绢。司仲发现她还是穿着学生装,不觉想起那一粧粧往事来:


四年前,十二月十七那天,三万多平、津、沪、穗和济南的学生代表,到南京国民党中央党部请愿时,遇到军警开枪冲杀。当时,大家被骑警冲散,他刚跑到中央日报社附近停下时,抬头看见两名警察正在追赶一个短发学生装的女生。眼见女学生要被追上时,她突然转弯冲进一条小巷,警察也转身穷追过去。他怕那女生吃亏,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在另一拐弯处,跑在前面的那个警察已将女生按倒在地,正要给她上手铐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起一脚将后面的警察踢翻在地不能动弹了,再一个鹞子翻身立在那个拿手铐的警察旁,来个急下蹲,使出春雷贯耳绝招,双拳击在警察的两太阳穴上,抖落了手铐的警察顿时昏倒在地。他拉起女学生直喊:“快跑,快跑!”


女学生满脸血污,早已经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