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海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8
|本章字节:13060字
司继业也在奶奶家耍,他说:“大哥,我给它们取个名字,水牛叫庞角,黄牛叫神牛。”
“好哇!”沈抗生大笑着对张敏惠说:“奶奶,继业听您讲的封神榜听神了!他给牛儿取的名字也是神仙名儿,好不好?”
“好!”张敏惠弯腰驼背地笑答。
在奶奶的影响下,沈、梁、司三兄弟也成了吴家沟和谭家坝一带放牛娃中的故事大王。每到星期天,两地的放牛娃总是早早地来到吴家大坟坝等着听故事。沈抗生为了不耽误牛儿们吃草,把来的人分成两批,一批听故事一批害阵,轮流来,他和梁栋梁也轮流讲。寒、暑假司继业来了,两个哥哥不让他去割草,专门叫他讲故事。
司继业比两个哥哥小两岁,故事也讲得好。两个假期中的故事会,比平时热闹得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才起歌的那个肖二牛,一仗着自己的老板师笑谈是县中的校长,二仗着自己个子大,不但不好好听故事,总在下面找事打闹影响别人。他还大吵着要给大家讲故事,让他讲呢,他每次都是讲哪个老板家的小姐,偷人偷到放牛娃之类的舌七八糟的故事。大家不爱听,他就骂人。一个叫黄毛狗的顶了他几句,他就伸手打人。沈抗生上去劝阻,他又给抗生一拳,抗生往侧边一让,抓住他的胳膊一拧一推,弄了他个狗吃屎,他半天才爬起来,在众人的讥笑声中跑了。
从此,他见了沈抗生就躲,后来梁栋梁去劝了和,他们才成了好朋友……
吴家大坟坝紧挨犀牛石北,太平桥通往中方山的石板大路旁,距吴家大院一里地。说坝,其实是上边宽约三里、侧边宽约两里的一个缓平缓平的长满铁心兰草的大斜坡。西角上有一大片从小溪岸边延伸上来的麻柳林,坝后正中有五棵横排、等距、般高、挺拔、古老的大红松,像五支大蜡烛,人们说它是中方山的长明灯。坟坝上的五座坟,呈梅花形摆放。中间一座最大,牌楼三层,开着五个拱门,镶嵌墓志铭的中门高出依次降低的四个侧门。每层飞檐四角挂着风铃。顶层飞檐下架着两块、下层飞檐下架着三块石匾,匾上刻着戏文里的人物,每根石柱正面刻着对联,三面雕着花纹、图案。两人高的墓墙沿缓坡梯次而上,有的说像城墙,有的说像寨子。墙里最早栽着奇花异草,不知什么年月被踏成了秃地,也长起了青青的铁心兰。从墓墙外厚厚的花格子正门望进去,深幽幽的,使人脊背透凉。晚上常有点点鬼火,无人敢单独靠近。夏夜乘凉的人,都是结伴而来,结伴而回。四座小墓,以大墓为中心,等半径、等弧长埋着。墓表一致,碑文各异。大墓埋着吴有恒,右后是他母亲,其余三座是他的妻妾。
麻柳林边,那三间石墙瓦房是看墓人的居室,从清朝到民国三十五年,大坟坝都有人看守。到了这年,吴家远房子孙将三十石收取守墓租子的活水田卖了,从此,再无人守墓了。守墓屋卖不出去,只有来去的叫花子光顾。自日本鬼子的飞机炸烂了西侧那间屋子后,剩下的也只有石墙,没顶了。虽没人记得什么年月起这里没了祭拜的香火,但牌楼下石凳上歇脚的过路人却从来没有断过。
自张敏惠搬至u吴家大院来,不管春夏秋冬她每天早上都要送一钵老鹰茶来放在石凳上,供路过的行人歇气时饮用。夏、秋时节,下午还要送一回才够喝。司仲在上海对沈秋韵讲吴家沟的景点时,把这里叫做“放牛娃公园”。
沈抗生三人赶至u吴家大坟坝时,已经聚集了一二十个放牛娃对歌对骂,少数几个站在肖二牛一边,多数站在黄毛狗一边。肖二牛看见沈抗生来了,主动走来对他说:“沈少爷,我们是来讲和的,可他们一”
“再叫我,把少爷两个字取掉!”沈抗生说,“二牛哥,叫我抗生吧。”
“抗生一,”肖二牛脸红了一下,笑着说,“不敢!我们才是真正的放牛娃!”
“什么真的假的,来放牛的都是放牛娃,都是妈生的!”
“那一,你帮我和黄毛狗取个和!”
“黄毛狗,你过来!”沈抗生回头叫道。
“抗爷,你叫我?”黄毛狗飞跑过来向沈抗生哈着腰。
“黄毛狗,我早对你讲了,肖二牛、你、我和天下的放牛娃都是兄弟。今天大家又走到一起来了,握握手交个朋友如何?”
黄毛狗低头不语。
沈抗生伸手拉着肖、黄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说:“我们发誓,自今日起,我们都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约,天诛地灭!”
肖、黄跪地同念我们发誓,自今日起,我们都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约,天诛地灭!”
“如有违约,天诛地灭!”所有的放牛娃都跪到沈抗生前面来宣誓。宣完誓,沈抗生乐得合不拢嘴,说今天我们先学唱歌,再练一套拳,然后回家吃饭,好不好?”
“好!”
大家分两排坐在石凳上,沈抗生叫:“继业,你来教苏联骑兵歌。”司继业站在中间说:“哥们!我们都是牛背上的骑兵!古时候打仗就有火牛阵。既然是骑兵,就要唱得来骑兵歌。今天,我来教个骑兵歌,大家说好不好?”
连队光荣,
骑马过草原,跨过山河沟,祖国的原野遍地开满鲜花,我们的将军伏罗希洛夫哟,
原来,司仲听了司继业讲的他们那帮“牛背上的小骑兵”的故事后,他就向抗生、栋梁和继业学习“放牛娃儿歌”,并帮助他很修改词、曲。
三兄弟再把新歌拿去教放牛娃,乐得一个个放牛娃合不拢嘴。都说,新歌唱起来使人精神抖擞!有空的时候,司仲还去大坟坝给放牛娃讲打日本鬼子的故事,教唱抗日歌曲。
肖二牛学了《团结就是力量》的歌后对沈抗生说:“你爸说的欺负别人不算本事,帮助别人才是好人这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要和黄毛狗讲团结。”
沈抗生听了一直想找个机会帮助他们和好,黄毛狗说:“肖二牛过去经常霸占草好的地方,不让我放牛,我找到草好的地方割草,他见了把我撵走。好几回还倒空了我背篓里的草,装进了他的背篓。现在他是见有你给我撑腰,假意求和,我不和他真好!”
沈抗生见一回说不通,又叫梁栋梁去给他说,还是不通……
刚才一听肖二牛和黄毛狗两个对头又在对歌,沈抗生心里就紧张了!可走拢一听肖二牛主动请他和黄毛狗讲和,才高兴起来:“咦一没成想,今天这么顺利就和好了!”
天上涌来滚滚浓云,沈抗生站起来对大家说:“天色不对,就唱到这里。大家跟我一起练拳,完后回家!”
说完,一个马步,自己先拉开架势,等大家站好后,严格地按司仲教的套路一节一节地带头练。
闪电撕开浓云一暴雨“哗哗”而来!黄牛、水牛被淋得乱蹦乱叫……沈抗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仍一招一式地教练。放牛娃们也都无视暴风骤雨专心致志地跟着沈抗生一起练拳!
沈抗生收拳,看着每个人脚下划出的“王”字都被雨水冲没了,在脸上抹了一把雨,对大家说:“哥们,今天没有逃兵,天晴再来!”
“好!”放牛娃齐声高呼,跃上牛背,冲人雨阵……
“大家学写的名字,回去也要练习写哟!”梁栋梁大声叫着。他的话,被疾风刮进大雨中灌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记住了!”
回到家里,三个孩子换完衣服都扎进被窝里睡了。杨九妹从内天井出来请表舅进去吃饭,听见张敏惠屋里有人说胡话,赶紧跑进去一看,三个孩子都成了关公脸!伸手摸遍,个个都烧得烫人。她吓慌了,赶紧跑到书房告诉了沈秋韵,随着把梁栋梁背回家去。
自从梁汝财被抓了壮丁后,张敏惠就叫杨九妹母子过来一锅吃饭,两家人的日子合做一家过。沈秋韵还按月发她的厨娘工钱,这叫她更过意不去。见儿子和抗生两兄弟一起病了,生怕干妈怪她儿子不懂事,放下儿回。
张敏惠递给她一碗红糖姜开水说:“我正要给栋梁端过去,你来了就端去喂他喝了,祛祛寒,稳住病情。莫着急,我已们张鼓眼请医生去了。”杨九妹接过红糖姜开水,双泪滚流看着张敏惠一张敏惠挥手:“快端去喂了吧。”
“哎一”杨九妹用袖子揩了眼泪才转身离去。
风停雨住,蓝天白云。天像孩子的脸,哭过又笑起来了。
司仲回到家,沈秋韵带他去看抗生和继业,抗生迷糊着眼睛对他笑着说爸,今天值!”
“值什么?”沈秋韵责怪着,“红脸关公还在说胡话!”
“妈妈,肖二牛与黄毛狗和好了,我劝的,你说值不值?”
“值,值,值!”司仲伸着大拇指,满意地笑着说。
“什么黑话?”沈秋韵弯腰掖着被子说,“什么牛、狗和好,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不退烧就去不了公家了,看你还值不值?”
“那一也一值……”抗生慢慢翻身合眼目垂了。
沈秋韵过来摸着酣睡中的司继业的额头,说这孩子满头是汗,好像降了点温?”
司仲过来把手伸进被窝里摸了一阵,说他的抵抗力不错,喝了姜开水,出了身大汗就退了烧,我守在这里,防着他打铺盖再受凉,你去看看栋梁吧!”
沈秋韵点头,出屋。
杨九妹进屋见沈秋韵在栋梁床前坐着,忙点头致谢。沈秋韵小声说:“烧也退了点,他大舅守在那边的,一会儿就过来哩!”
杨九妹又是热泪盈眶……
“不关事,”司仲进来,问,“怎么样?”
沈秋韵把他拉出屋夕卜,说烧也退了。”
司仲:“那好,大家吃了饭再说吧。”
“抗生表舅呢,过了吗?”沈秋韵问。
司仲:“他和妈妈已坐上桌子了。”
沈秋韵:“九妹,吃饭吧!”
杨九妹赶紧出屋,边朝厨房走去边歉疚地说:“看我一都忘了张罗吃饭的事,让夕卜婆……”
……晚上,司仲内疚地对沈秋韵说:“遇到这种事,只有你同丁肖一起回去了,请你对爸妈说,等他们退了烧,我派胡麻子把他们送到成都去。”“他们,还有谁?”
“我想把栋梁也一同送去成都,继业回大山水。”司仲商量着说,“我们搞到乡公所的机枪后,就要立即上高梁山,劫壮丁、解除武装和抓孟林的事,县政府已经察觉不是四十八漕所为。梁汝财要带农民大队,九妹和孟春春要调到司令部侦察小队,栋梁放在家里,一来耽误上学,二来妈妈照顾不过来一”
“我同意。”沈秋韵点着头说,“他俩一起长大,从未离开过,一起去很好,借妈妈的话说,两个猪儿喂在一,起抢食。”
“对,对,对!”
“什么,孟春春也要参加游击队?”
“是的,她是杨九妹秘密发展的姊妹会中的会员,”司仲遗憾地说,“开始,孟春春发觉尹老二对营救孟林的事十分冷淡,便暗中找原因,后来抓住了尹老二与武县长的妹妹私通的把柄。昨天他们办了离婚证。”“啊!变化这么快?”沈秋韵惊异之余问,“九妹和孟春春会打枪吗?”“九妹打枪还是孟春春教的哩!你忘了,她们早在夜校时就成了好朋友嘛!我考过了,两人都是双挎神枪手。”
“形势发展真是令人欢欣鼓舞啊!”沈秋韵高兴地说,“就这样定了,闪电撕开滚滚黑云,与春雷一齐卩内喊怒吼!
下川东虎南暴动,奉、大、巫武装夺取乡村政权,高梁山游击队揭竿而起……坐在火药桶上的四川省第九区专员黎公寿召见开县县长武朝冉时,抱着似要爆炸的脑壳,歇斯底里地吼道:“武县长!我叫你以匪患之名大事化小,赎出孟乡长就算了。你却擅自调动五十六个乡镇的自卫队上高梁山进剿共匪游击队,不但弄得人财两空,还硬逼得那些泥巴脑壳打出高梁山游击队的旗帜!”
黎公寿十分恼火:“你的蠢动已被报纸捅到南京去了,蒋委员长骂了三个娘希匹!他亲自批示由胡宗南任清剿指挥官,从孙震、孙元良、罗广文、胡宗南部及国防部内二警、内四警和保安部队中调集十万人马,对川东游击队进行合围,确保四川大后方,决不让南下!”
黎公寿火气未消,声嘶地说:“胡宗南在剿共特别会议上声言,不剿灭川东游击队,决不收兵!……我的武县长,你算算,新增十万之众,吃、喝、
拉、撒都由我们提供!本来就穷得舔灰的下川东,供得起吗?这剿共行动,可是遥遥无期呀!”
武朝冉面如土色。
黎公寿瘫坐圈椅。
半天才缓过气来的黎公寿,缓和一些对武朝冉说事已至此,你赶快回去筹集粮饷吧!川鄂绥靖公署孙震主任已调三六九团明日开赴你县,配合地方警察部队围剿你制造出来的高梁山游击队。”
“专员,委员长不是早说过,对共党案,宁肯错杀三千,不准放过一人吗?
“你打住!一,”黎公寿又要发作,但忍住了,“你对四十八漕土匪留下的字条视而不见,非要谎报共党所为,证据呢?现在是民主时代,你不怕洪水覆舟吗?”
“这一”
“这事到此为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黎公寿扯起一点笑意说,“年轻人,以后办事要知轻重!”……
“是谁把高梁山游击队的事捅至u黎专员那里去的呢?”坐在滑竿上返县的武朝冉仔细地回想着他秘密组建临江剿匪指挥部的前前后后……据尹中队长报告:那天,钱生玉按照他的部署,第二天打早同表弟肖华茂一起去五虎溪龙王庙交赎金,她见着孟林,高兴地向绑匪交了金条,挽着孟林下山,突然背后一阵枪声,孟林应声倒地气绝身亡!
据肖华茂口供证实,孟林是在警匪的对射中被击毙的。
据尹中队长书面报告说,他们中队是奉县长命令,去暗中保护孟乡长的安全交接。当孟乡长快出林子时对面响起枪声,他们为保护孟乡长撤离,当即对土匪进行还击。不料,孟乡长死于乱枪之中。
“尹老二,你这一手做得高明哪!”武朝冉窃笑之后想:“你巧妙地执行了自己毙孟林于途中、嫁祸于共产党游击队的指示,又叫人抓不住把柄!
武朝冉十分庆幸自己初见尹老二时就看出了他的精明能干,更从尹的身世中了解到,他从骨子里恨死孟林的深层原因。于是,武朝冉借用孟林嫁侄女的力、法,不惜将在师范学堂读书的校花一三姨娘生的妹子嫁给了尹老二。尹老二没有辜负武朝冉的期望,两人合手终于制造出了惊动蒋委员长的剿共大案!
“委员长最恨共产党一此次剿共我武某人开下川东之先河!将来的前途一自然……”一心想一步登天的武朝冉,在滑竿上突然想道:“这次用一个乡长的人头来替自己制造了一架上爬的梯子,功在尹老二!又想起自己在对尹暗授机宜时的许诺:处理了孟林,引出了共党,升他为警察局长。”
“对!回去一定马上兑现对尹老二的许诺!”慢悠慢悠的上山滑竿,把武朝再弄得昏昏然,他的脑子实在太累了……
滑竿翻过大石板坡9口,凉风把武朝冉吹醒,他坐起来看到了山下的县城,下定决心,回到县城,马上下文免去长期在任不视事的兵役科长,调警察局长任兵役科长,升任县警察一中队队长尹老二为警察局长兼县临江剿共指挥部副总指挥。
此时,上海局赴川东临时工作委员会传达指示的特派员谭天万,听着川东临委负责人汇报下川东的工作情况时说……高梁山游击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和下川东地工委正在查实。”
听完,谭天万把此事可能是司仲等人所为的猜想说了出来,一致认为,虽然高梁山游击队躲过了县里的清剿,但是现三六九团已开赴开县,准备与地方合围他们。情况十分紧急,必须立即责成下川东地工委,马上派人去与他们取得联系,粉碎敌人的围剿,保住游击队。
“不用派人了,我与下川东地工委书记余子闻是延安抗大的同学,我又是奉原中心县委书记司仲同志之命出去找党的,现在是该回去向他告诉已找到党的好消息的时候了!”谭天万急着说,“时不我待,我去下川东走一趟,看看高梁山游击队的领导到底是何方神圣?”
川东临委十分赞同谭天万的意见,在对一些具体细节达成共识并作出决定后,谭天万连夜赶至u万县。
谭天万在万县,与余子闻见面就说:“老同学,我们先不谈别后情况,只说高梁山游击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