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玉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8
|本章字节:6186字
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来那天,南城变成了一片欢庆的海洋。惊天动地的锣鼓声中二妮和陈婶结伴走出了大钟巷,加入到喜庆的人群。虽然在南城住过好多年,但二妮还是第一次发现这座城市里竟然住着这么多人,黑压压的人群像潮水一样从钟鼓楼下的大街上一直向前流淌,最后都汇聚到天地庙前面的广场上。
随着一阵欢呼声,第一届南城市人民政府的领导们走上昔日举办庙会用的演出台,南城市第一任书记和市长分别讲了话,讲话声通过四只高音喇叭回响在人们的头顶上。二妮和陈婶被人流裹挟着来到台子边。二妮看见台上摆着一长列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十几个人。台口两侧几名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士兵,威风凛凛地站得笔直,二妮的目光从台上那些人的身上依次看过去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里。那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清癯的脸上一副斯文的模样,二妮一下子就认出他是严复生严先生。
第二天上午,二妮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在南城市人民政府长长的走廊时,心里充满了激动,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快就可以得到证明了,在这之前,她已经几次找到有关部门,试图找回自己的身份,可人家的回答都一样,希望她能出示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可是,她哪里有什么证据呢?二妮知道严先生已经是南城的一位副市长,只要他能说一句话,自己就能很快回到组织的怀抱了。
二妮走进副市长的办公室时,严副市长正伏在办公桌上看一份文件,他没有抬头,举起一只手示意二妮坐到墙边的沙发上。二妮坐下后,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她不知道人家还能不能认出自己来,当初他们只是跳过一支舞。
严副市长放下手里的文件,打量一眼二妮说:“这位同志,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呀?”
二妮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前走两步,手扶桌边说:“严市长您说得没错,我们确实见过面,当初您来南城策反赵铁军赵师长时,曾经和他一起去过万乐门舞厅,我陪您跳过舞,我还记得您的舞跳得很棒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名字叫艾琳吧?我也记得你的舞跳得非常好。”严副市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说。
二妮脸颊上飞起两团激动的红晕,她没有想到严先生竟然真的还记得自己,她连连点着头说:“您说得没错,我当时公开的身份是万乐门的舞女,化名叫艾琳。”
严副市长笑笑幽默地说:“艾琳小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又要陪我跳舞吧?”
二妮连连摇头说:“我想请您帮个忙,证明一下我的身份,在万乐门当舞女时我正在军统南城情报站做卧底,我的真实身份是中共南城地下党的一名情报员,名叫姜二妮。”
严副市长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仔细打量二妮一番说:“想不到当时你是在为党工作啊!怪不得看你第一眼时,我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呢!”
二妮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眼看到严先生时,也有一种格外的亲近感。
严副市长停了停又接下去说:“不过,小姜同志,这件事你找错了对象,你该去找具体负责此事的部门,有些情况我并不是十分了解。”
二妮急得脸通红说:“严市长,我已经先后找过好多部门了,但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我的身份一直没有落实。昨天在天地庙会场上看到您,今天就冒昧跑来求您帮我做个证明。”
严副市长皱皱眉头,双手一摊说:“小姜同志,这件事我真的不太好插手,我只能证明在万乐门舞厅里见过你,但并不了解你当时的真实身份,你应该去找当初的联系人,由他们去做证明。”
二妮说:“我单线联系的上级是杜二宝,在南城解放那天晚上,他出城去给解放军带路,就再也没有回来,如今生死不明。我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求您帮忙找到他的下落。”
严副市长在纸上飞快地做着记录说:“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去进行调查,但你的身份只能找相关部门去解决。”
二妮眼见自己的希望又要破灭了,她近乎哀求地说:“严市长,请您千万帮帮我,我实在找不到别的人,才跑来求您的。”
二妮突然想起了何奎设计抓捕严先生那件事,又抢着说:
“严市长,也许您还记得一件事,有一天傍晚您和赵师长在南城剧院看戏,赵师长的勤务兵突然闯了进去,报告说您住的悦来客栈起了火,当晚不能再回去住了。”
严副市长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天晚上我住在了赵师长的军营里,这件事和你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吗?”
二妮使劲点着头说:“严市长您听我说,关系相当大,当天晚上军统南城情报站站长何奎布置好了要去悦来客栈抓捕您,是我打发那个勤务兵去报信,假借客栈着火的名义通知您有危险。”
严副市长点头说:“想不到这里面还有一段曲折的隐情啊,不过我还是那个意见,你的身份需要找相关部门去搞清楚,请你放心小姜同志,组织上绝对不会忘记那些为党做过工作的人。我会和他们打招呼,一有消息就去通知你。”
二妮见严副市长从椅子上站起来,做出了送客的手势,只得站起身来向门外走。
几天后的下午,市政府的两名工作人员找上门来,当时二妮正在后屋和陈婶一起做针线。陈婶的眼睛已经有些花了,一根棉线怎么也纫不进针鼻里。二妮拿过来帮她纫好。陈婶把针扎进正做着的一件夹袄里,叹息一声说:
“人这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还没觉得咋地呢,就变成老太婆了,想一想,真的没啥可较劲的。”
二妮知道陈婶是借机在劝解自己,她没有接茬,默默地纳一只鞋底。在她的心目当中,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找到二宝的下落,二是找回自己的身份。二妮把粗麻线从锥眼里拉出来时,抬头看见屋门口站着两个人,穿着打扮显然是政府的工作人员。
“请问姜二妮同志是在这儿住吧?”一个年纪略大的人率先开口问。
二妮答应着站起身,把对方让到自己住的前屋里,忙着沏茶倒水。两个人摆手让她不要忙,那个年纪轻些的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只蓝色的文件夹说:“姜二妮同志,我们接到严市长的指示后,仔细进行了一番调查,杜二宝同志的情况基本已经落实了。”
二妮紧张地从床边站起来,虽然她早就知道凶多吉少,但心里还是抱着一线渺茫的希望,她真的盼望来人能告诉自己,二宝目前一切安好,正在远方的某一个城市里做着革命工作。
但人家说出的话让她最后一点希望成了空,那位年轻的工作人员摇着头说:“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据我们推断,杜二宝同志应该已经遇害了。解放军攻入南城的头一天晚上,有同志亲眼见到他在城墙上被几个军统特务打伤后拖走了。”
二妮没有说话,一种深深的悔恨尖锐地刺穿她的心脏,她后悔那天晚上没有把二宝留住,和他做一回真正的夫妻。对方合上文件夹又接着说:“关于你的身份问题,我们也仔细进行了调查,到目前为止还是难以认定。组织部门没有相关记载,我们也没有找到有说服力的证据。”
二妮指着窗户上贴着的一朵杜鹃花说:“请你们看看这就是证据。我每次在旁边的菜市场上从二宝手里拿到情报后,就会在窗户上贴一朵这样的杜鹃花,请你们跟我到外面来一下。”二妮说着走出门口,指着那块青石板说:“我把情报放在这块石头下面,下线看到杜鹃花就会把情报拿走,我的代号叫纸杜鹃。”
两个工作人员依次看过杜鹃花和青石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我们确实查到了一个代号叫纸杜鹃的地下党,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那个人就是你,如果你能找到证明人,请随时和我们联系。”